養貓實在是太好了, 人人都該有一隻貓,沒有貓的人生是不幸福不圓滿的人生。
修真人更應該養貓,特彆是修煉到元嬰期又返祖的貓貓,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田螺姑娘見了都自慚形愧。
令梨執筷沾了沾湯汁,點在小黑貓軟齶邊。
伽野下意識咬住筷子嘬了嘬:火候剛好,湯鮮味美,魚肉熬出了膠質,黏軟回綿。
細嫩的魚肉被整塊夾下, 沾上湯汁, 細致又耐心地喂到伽野嘴邊。
小貓咪嗷嗚張嘴, 鼓鼓囊囊含進腮幫咀嚼,沾在胡須上的湯漬被素手輕柔抹去。
令梨右手喂貓, 左手喂自己,雙管齊下, 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雖然不是二刀流傳人,卻是劍修中罕見的左右開弓選手,左手右手都用得很好。
令梨不是天生的左撇子, 這份本事是她自己琢磨著練出來的。
小時候令梨練劍,練著練著右手酸疼無比,左手卻無所事事閒置已久。她靈機一動:若是左右手都能練劍就好了, 這隻練廢了還有那隻, 那隻練廢了這隻又緩過來了,豈不是劍修永動機!妙啊!
小梨從小就是機靈小孩, 左手右手都是她的手,誰也不許偷懶,誰也不許逃避, 統統給她練起來。
沒想到這份本事還能在喂貓時派上用場,令梨一心二用喂貓喂人,心道果然多一個技能在手,路都走寬了。
九十九重彩,不單是菜品外表霞光異彩虹芒耀目,味道同樣對得起它的名聲。
小虹魚個頭小,遊速快,為了在變幻莫測的海域生存,幾乎從不停止遊動,肉質緊實,魚膏濃稠,無需多餘的調味便稱得上佳品。
魚肉鮮嫩彈軟,初咬時有嚼勁韌勁,咬碎後卻軟得一抿即化,酸辣甜鹹鮮的滋味在味蕾輪番而過,每一分都恰到好處,回甘悠長不膩,沒有半絲腥味。
令梨吃得眼睛眯起,唇角忍不住向上彎,臉蛋上帶著幾分饜足,嘴巴被辣的微微張開呼氣,用袖子悄悄掩住。
她自己吃得開心,不忘時刻注意貓貓的情況,喂到八分飽時收了筷子,摸摸小黑貓圓鼓鼓的肚皮。
伽野正趴在小匣子邊,爪子一下下撈匣子裡的東珠玩。
自被令梨親了一口後,他陷入詭異的沉默。
喂吃喂喝摸摸抱抱都很配合,一聲不吭地任令梨盤來盤去,貓瞳倒映著她的模樣,又在令梨疑惑望來時立刻扭過頭,一副“我沒有看你”的欲蓋彌彰。
令梨:???
她會背很多劍訣,但淩雲劍宗又不是隔壁禦獸門,《禦獸入門指南:三十天教你成為貓見狗愛花見花開的在逃公主》一書,令梨隻翻了個開頭。
禦獸門那邊畫風可詭異了,天天有弟子在修士論壇發布視頻:“家人們,撿了個貓,一見麵非要跟著我,趕都趕不走。”
視頻裡某弟子一臉羞澀微笑,肌肉鼓起的手臂牢牢抓住一隻白眼吊額巨虎的前爪,不顧老虎滿臉的拒絕,啵啵啵在人家的毛臉上狂親。
可怕,修真界靈獸保護與獸權維護協會遲早給禦獸門全體上下貼滿律師函。
兄長大人曾經說過,要離變態遠一點。令梨很聽話,離禦獸門出品的教科書敬而遠之,以至於她一直沒學會貓語入門。
小貓咪的心思真難猜,一會兒一個樣,像東海反複無常的天氣。
令梨和伽野吃魚的一小段時間,晴朗海麵狂風驟起,雷雲滾滾,呼嘯的海風掀翻了好幾個沉迷捕魚的修士。
下餃子似的掉進海水裡的修士呸呸呸跳出來,邊罵賊老天搞偷襲,邊摘下纏繞在脖頸上的大魷魚,回房間加餐。
“真是令人懷念的天氣。”黑雲壓墜,令梨陷入回憶,“我飛劍考試科目三的時候,考場正是東海航線。”
“那日狂風暴雨,海水翻騰,我站在劍上向下看去,仿佛看到了一鍋爭先探頭的海鮮火鍋,鍋裡有烏賊、魷魚、螃蟹、水母、河豚……”
伽野停下扒弄東珠的遊戲,貓貓腦袋自令梨胳膊下探出來,仰頭聽她報菜名。
“你到底是去考試,還是去吃海鮮自助?”伽野的貓貓臉上寫滿疑惑。
竟又有人質疑令梨禦劍飛行的本事。很好,她當初沒能霸氣甩到師兄麵前的滿分通關禦劍飛行許可證,終於有了炫耀的場合。
令梨三下五除二翻出證書,酷炫地拍到伽野麵前。
禦劍飛行許可證下,還壓著一張東海捕魚冠軍才能被授予的捕魚達人證書,金光閃閃,華貴逼人。
“失敬,失敬。”小黑貓縮回腦袋,又被令梨捏著爪子拖回來。
伽野:好恨這具身嬌體弱的軀殼。
小黑貓警惕地抱住尾巴,抖了抖耳朵:“摸耳朵可以,尾巴再揪真禿了。”
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令梨不禁反思自己:她很像趁人之危的惡徒嗎?
令梨絕不承認自己沉迷擼貓無法自拔,她是有要事與伽野相商。
“趁著現在雷雨天,隔牆無耳,我們聊點悄悄話。”令梨湊到貓耳朵旁邊,耳尖上的絨毛胡亂顫抖。
“少主早知我真名已在魔域暴露,此番離宗遠行、化用假名,都是為了躲避追捕。”
伽野作為令梨五殺魔尊的罪魁禍首和萬惡之源,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你不回族中,執意與我同行,也是因為遭人暗算、被人追殺。”令梨捏了捏貓貓肉墊,“我們是逃犯組合。”
伽野把爪子從令梨手中抽出,拍了下她的手背,算是默認。
“逃犯是低調的代名詞。”令梨話鋒一轉,“而東海風雲會,是低調的反義詞。”
“我們正向著錯誤的道路策馬狂奔。”她戳戳黑貓腦袋,“你,反思一下自己。”
“話不能這麼說。”伽野反駁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人都知道薄念慈在抓阿梨,怎會想到你偏偏不躲,大搖大擺混入風雲會參賽席呢?”
“阿梨可以用我的姓氏報名。”伽野眨巴眼,“我不介意。”
“這不是重點。”令梨說,“重點是,雖然手握自由的小漿,可我不是個散修,我上頭有人。”
“我親切敬愛的宗門,正道之光淩雲劍宗,自五域分裂以來,一直坐落於東海與中州交界處。每屆東海風雲會,門內金丹真人有義務替宗門出戰。”
“我師兄已經蟬聯三屆冠軍了。”
令梨沉重地說:“雖然他現在還在秘境,但本次很可能是他晉升元嬰前最後一次風雲會,宗主怎麼可能不壓榨乾師兄最後一絲價值?”
他們宗主可是一等一的黑心資本家!
令梨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被免費船票和貓貓撒嬌衝昏頭腦,踏上了開往東海的賊船。
誰能想到,她從宗門跑到中州又前往北域,最後竟兜兜轉轉又回了東海?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令梨確信她的行程記錄足夠詭異足夠令人摸不著頭腦,絕不是小明師兄的豬腦子可以看破的軌跡。
前提是,令梨不參加風雲會。
“如果我報名,無論用真名假名還是網名,就算吞八百顆變形單化身七尺大漢三頭六臂羅漢銅人,隻要我在賽程上和師兄碰上,一切都全完了!”
令梨搖晃黑貓弱小的身體,瘋狂晃出殘影:“你知道我是怎樣和師兄告彆的嗎?我不告而彆!”
“不僅不告而彆,我還故意挑釁、故弄玄虛、搬弄是非,情景再現了師兄或許這輩子都不願再回憶的屈辱時光!”
“雖然師兄人美心善,貌似原諒了我,替我簽了離宗遊曆申請,但,平靜是暴風雨來臨的象征!”
“師兄說不定正預謀秋後算賬,隻等我自投羅網,便要以私藏他人隨身物品罪將我捉拿歸案,關進思過崖七七四十九年,直到我白發蒼蒼壽元將近奄奄一息哭著承認錯誤,才放我出籠。”
被晃暈的伽野:“淩雲劍宗玩得還挺野,阿梨是什麼猛獸嗎,不許出籠?”
令梨不是猛獸,她是宗門罪人。
“我歸還劍穗,留下字條,是打算和師兄告彆十幾二十年,待我們的心智更加成熟,更不記仇的時候,再帶著伴手禮將此事一筆勾銷,徹底抹除在記憶的洪流中。”
“現如今,我們分開還沒有三天,竟又要在命運的指引下相遇在東海。”令梨捂住額頭,“我的頭好痛,好像要長出腦子了。”
伽野:原來阿梨一直沒腦子的嗎?(貓貓的疑惑.jpg)
小黑貓仰起頭,瞳孔自下而上映出令梨的身影。
少女單手扶額,眉峰緊皺,一副偏頭痛苦惱得想死的模樣。
師兄、師兄,一口一個師兄,滿腦子都是師兄,為那人苦惱為那人發愁。
是什麼關係,讓她如此上心?
“你要是那麼不情願和你師兄見麵,不見就是了。”
令梨指尖裹住一團濕潤的柔軟,金眸黑貓含住她的無名指,牙齒輕輕磨了磨曾經留下齒痕的指根。
“阿梨是為了我來東海的。”伽野的聲音中帶著蠱惑,“無關緊要的人,就不要去見了吧?”
“若你那師兄真是‘人美心善’之輩,怎會不懂阿梨被魔尊追殺不得以改頭換麵的苦衷?怎會不知他淩雲劍宗弟子的身份對你百害無一利?”
“他該懂事一點,不來打攪我們。”
黑貓溫熱的身軀靠在令梨手上,仿佛全身心都依托與她:“阿梨此番離宗,除了躲避魔域追殺,是否還有要事不便在宗門中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