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正人君子(二合一) 寧宣手上沒了……(2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6933 字 6個月前

心裡一直罵段圓圓不像話,果然還是江南的大家閨秀好啊,三寸金蓮一步三搖,跑兩步就被人抓住了,哪裡像她,跟鄉下野猴子有什麼區彆!

杜嬤嬤在鄉下做慣了粗活,力氣很大。

梁嬤嬤年輕的時候到是有一把子大力氣,但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怎麼比得過杜嬤嬤?

杜嬤嬤兩步跑上去,用胳膊叉著人在後頭慢慢悠悠地走。

寧大老爺回家大包小包拉了幾船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回來,到了寧家門口就隻有幾個馬車了,誰信!

陳姨媽說那頭那個妾整日穿金戴銀,打賞人隨手就是五兩銀子。

寧明也是個不缺錢花的主兒,手裡跟漏勺似的,隻是在這裡花多少都是無底洞,家裡除了寧宣的誰都不聽。

總之就一句話,寧文博缺個屁的錢!

段圓圓進門的時候,陳姨媽還白著一張臉在鏡子跟前坐著,寧文博折騰著要給她畫眉。

段圓圓衝進去拍著桌子扯著嗓子喊:“娘啊爹啊,你們還在畫眉毛呢,都火燒屁股了!”

鐵公雞也不是這麼當的,她一個字兒也不給!

陳姨媽看見她臉色紅潤了一點,咳嗽了兩口說:“好孩子怎麼了?”

寧大老爺看見她進門眼皮子就開始狂跳。

段圓圓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就撲到陳姨媽懷裡去了,她淚眼汪汪地說:“爹的奶嬤嬤問我要錢給爹修房子住,說家裡沒錢了。可我娘說不讓我用嫁妝,不然就要打死我!娘跟我一起寫個信回家問問我娘和我爹成不成,好嗎?”

陳姨媽臉跟鍋底似的,看了一眼寧文博,紅著眼說:“真的嗎?老爺,咱們家真的不成了?那我也寫信給武家問問兄弟們,雖然往常不怎麼走動了,但我舍下老臉,他們也能掏出點銀子。”

寧文博沒想到家裡有這麼傻的東西,他都是私下偷偷問的了,怎麼還能這麼愣著在飯桌子上說呢?

又看陳氏的擔憂不像假的,心裡又覺得還是正頭婆娘好,真家破人亡了,也就她能給自己守下來。

寧文博給陳氏倒了杯茶,哄道:“梁嬤嬤年紀大了,發夢說的話也值得你上心?家裡怎麼樣你過了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嗎?”

這麼兩三下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梁嬤嬤就算知道了也得咬牙認下來,是她自己老眼昏花白日發夢。

總之跟他寧文博沒一點關係。

陳姨媽心裡冷哼一聲,她嫁過來就沒享過多少福,還是兒子漸漸大了,接手了家裡的生意,她才知道富太太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她扭了頭不吱聲。

寧文博心裡直笑。

多少年過去了,還惦記那三瓜兩棗,女人就是心淺。

他坐下來讓人去妾那頭開箱子,給她拿金項圈金手鐲過來,齊刷刷地用盒子裝著,說給她戴著玩兒。

段圓圓還狐疑地用牙咬了一圈兒印子,看著他問:“爹,這個是真的嗎?要是家裡真不成了千萬彆瞞著!”

寧文博被嗆了一頓也知道來錯地方了,這孩子是紅油味兒的兔子,笨得刺人,他目光一閃,盯著段圓圓笑眯眯地看。

這個不是他的賤妾,是兒子的媳婦,同窗的愛女。

可惜了,不能關起來。

一個在外邊素有名聲的和善人怎麼會苛待兒媳婦。

寧文博沒事人一樣笑著說:“爹都知道,瞧你急得這樣子,家裡又不缺吃又不缺穿的。”

說完又對陳姨媽歎:“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養的,心眼子太實在,人說什麼都信。梁嬤嬤再了不得,也是個下人。下人的話能聽麼?”

梁嬤嬤走到窗戶口就聽到這麼一句話,看著周圍的丫頭都嘻嘻哈哈地看自己笑話,逃也似的跑了。

寧文博□□,又是說段圓圓眼皮子淺又是說段家家教不好。

段圓圓哼了一聲,她擔了這個虛名兒就必然要乾事實,一轉眼珠,指著他的頭冠說:“哎呀,家裡沒事那就太好了。”然後眼睛發亮地盯著他興奮地出聲:“這樣我也不用不好意思了,爹不是還有個水晶冠兒嗎?表哥帶著瑪瑙的太紅了,我想看他帶水晶的。”

寧文博不樂意,段圓圓就苦著臉一迭聲地問:“爹,你彆瞞我了,家裡不行咱們趁早把表哥和我爹叫回來商量怎麼辦吧!”

陳姨媽作勢在她身上狠狠來了幾下,說:“你爹說了沒事,怎麼還胡攪蠻纏!”

寧文博怕段圓圓一瘋真的去信給家裡說,趕緊出手攔住陳氏,不讓她打。

陳姨媽從善如流地放了手,寧文博也不好多罵她了,隻是看她跟潑皮無賴也沒什麼區彆,半天才歎著氣說:“這孩子也不知道誰家養出來的。”

段圓圓靠在陳姨媽懷裡眼睛亮亮地說:“爹,你忘了嗎?我是吃寧家米長大的,寧家的水土養人,聽說小時候你還經常給我買糖油果子吃,養得我肥肥的,回家還被罵哭了!”

合著都是他們老寧家親自造的孽?寧文博徹底沒話說了。

要錢不成,又被勒索走一個冠,最後實在沒了辦法,隻能拿了私房錢讓榮華去賞人。

榮華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小時候人看著還有幾分機靈,越大越會挺腰子,事反而不怎麼會辦了。

每天在外頭尋花問柳,置了不知道多少房產,又不辦事,活得比寧文博都還滋潤。

主子掙錢奴才花!

寧文博早就盼著他闖下潑天禍事,讓自己不損仁心地攆走他。

榮華不知內情,拿著錢在鋪子裡每天事也不怎麼乾了,就拉著人談話當散財童子。

他說你要好好乾啊,大老爺是嫡長子,是正統,是命中注定的繼承人,你不給他乾活就是在反對嫡長子繼承製,反對嫡長子繼承製就是在反對太子,就是在反對皇上的統治,難不成你要反什麼複什麼?

管事嚇得屁滾尿流,收了錢立馬就改變了態度說自己肯定要幫助大老爺點清財物。

誰知道這一點東西就越點越少了。

寧家是商人,以前商人科舉管得嚴密,銀子就全用來享樂了。什麼前朝貴妃枕過的玉枕頭,蜀王妃誇過的火狐皮袍子,江南進貢的絲絹綢緞,各個鋪子上都擺了一些充門麵。

榮華帶著人弄清楚東西的來頭,第二天東西就不見了。

那些管事的,榮華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賞得寧大老爺給的錢袋子也扁了下去,還是沒用。

法不責眾,培養一個懂算數的行內人也不容易,一下子把人全換了,生意也做不成了。

榮華回家喝得爛醉躺著發呆,不知道怎麼填這個窟窿。

梁嬤嬤幾天不見兒子,給他做了碗豇豆爛麵條暖肚子,端過來就沒忍住哭了,她是真委屈,也是真寒心,道:“我吃了五六年豬蹄花下奶,連粒米也沒沾,把他養得這麼大,對他比對你還儘心。臨到頭了,還是個供奶的賤人。”

榮華是個孝子,吃著麵條,聽梁嬤嬤這麼說,一時間火氣上頭,披了衣裳就出門就買了點耗子藥回來和麵餡兒,做成菜餃子放了滿滿一碗紅油辣椒蓋味兒。趁著熱氣就叫寧文博過來吃。

寧文博對這個奶兄多有忍讓,聽到他叫自己過去心裡就不舒坦,但越是想攆人就越不能露餡兒。

奶兄如半兄,對他不好外頭怎麼給自己賣命?

寧文博過去看著菜餃子,想到這些年被他搜刮走的錢財就食不下咽,隻說帶回去再吃。

屋子裡頭榮華的兩個兒子榮米和榮豆,玩得滿頭大汗,想著老爺屋子裡常有小孩兒的吃食玩具給寧明玩兒。

現在寧明不在他們兄弟也能吃耍幾個。

寧文博在江南當爹當得多,對小孩兒很有一套,先把兩個人挨個舉高高,逗得人眉開眼笑,散了熱氣,又摸著兩個人的胃看鼓不鼓。

鼓起來就是吃過了,隻能讓他喝點兒花露消食。

榮米是哥哥今年七歲,他們兩兄弟剛在家吃了幾塊灑滿白糖的米花糖,他消化得快,胃是扁的,榮豆隻有五歲,還撐得打嗝兒,隻是嘴巴饞,看見也想吃。

寧文博就把餃子遞給榮米,抱著榮豆說:“哥哥在長身體,所以要多吃肉,你是弟弟,弟弟年歲小,吃了不克化要鬨肚子。”

兩個小家夥又玩了一陣才回家。

半下午榮米就對著榮華說肚子疼。

榮華問他吃了什麼,榮豆就掰著手指頭跟他告狀說:“哥在寧伯伯那裡吃了一碗紅油餃子,弟沒得吃!”

榮華聽了就知道壞了,酒也醒了,趕緊又給榮米灌水又喂豆漿,他怕露餡兒還不敢去找大夫。

自己還是沒什麼醫術人,哪裡搶救得過來,不消片刻,榮米就嘴唇黑紫,一命嗚呼了。

榮豆玩著泥巴,還蹦蹦跳跳地過來看了哥哥一眼,怕著手笑著問榮華:“爹,哥哥吃了也不克化,鬨肚子了。”

榮華手腳發涼,看著兒子的屍體還在想怎麼辦?

寧文博疑心重,吃了毒死的人,找人一驗屍就知道怎麼回事。

鋪子裡那個窟窿也堵不上,他在家轉了半天,把兒子悄悄抱到寧文博書房去躺著,想著怎麼也給他添點兒堵,要是被人撞見就更好,讓他也嘗嘗有嘴說不清的滋味兒。

接著又把寧文博書房裡的帕子玉器玉佩古玩都用布包起來往外走。

平日榮華在家充大爺,這麼光明正大地提著包袱出門,也沒人攔住他。

辦完這樁子事,榮華就跑回家仔細清點財產,自己存在城裡的什麼房子鋪子都通通五六折賤賣出去,捏著兌出來的三百兩就想跑。

梁嬤嬤問他要去哪裡,又問他把榮米帶到哪裡去了。

榮華隻是說:“娘啊,兒哪裡顧得上他?我忙著要外出給老爺辦事呢。”

梁嬤嬤看他大包小包地提著,以為是要出遠門,還給他裝了自己攤的餅子,讓他帶著在路上吃。

榮華支支吾吾地答應下來,出門就這麼連夜跑了。

他想著先回江南,自己是做慣了大管事的人,哪裡會沒人要他?

寧文博回來看見榮米橫躺在地上手上,嘴上都還站著紅油,再一問榮華已經不見蹤影好久了,冷汗立刻就從額頭流下來了。

他跟左右難過地歎氣:“這件事不要臉梁嬤嬤知道,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

回頭就跟心腹眼冒凶光:“你叫幾個小子去碼頭給我拿人,抓住了也彆放回來,直接在外頭打死了往江裡一扔就完事。”

水海茫茫,榮華早就不見蹤影,又上哪裡去拿?

大活人不見了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

梁嬤嬤在段圓圓手上吃了虧,在家裡一連待了幾天都覺得心窩子疼,叫了大夫開了一盒藥丸子服用養身子骨。

一連三五天都沒看到兒子和孫子,叫了丫頭過來,一問二問丫頭得了吩咐也不說話。

梁嬤嬤也發了狠,叫人拿住丫頭用燒火棍打得人皮肉開花。

丫頭實在撐不住了,隻能跟她說,老爺辦砸了事帶著大兒子跑了。

梁嬤嬤聽了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寧大老爺甩掉了這麼個傻瓜,對看見榮米屍身的人都說是榮華想要毒殺自己,沒想到被他兒子撞破了。

虎毒不食子,榮華為了滅口連他兒子都殺,他寧文博卻能想著兄弟之情,替榮華瞞下來他毒殺老爺不成反而滅了自己親兒子的口這樁子事,對外隻說他辦砸了差事卷款跑了。

名聲再不好聽,也比殺人未遂強。

甚至連他留下的老娘兒子自己都好生生地養著,知道的都不能說他寧文博刻薄寡恩。

寧文博對奶媽是有真感情的,抱著人眼淚汪汪地說:“娘啊,隻要我活著就有榮豆一口飯吃,我把榮華當親兄弟,你老人家也是知道的。”

梁嬤嬤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看著桌上的紅豆腐和粥,也歎氣:“是我這個兒子不爭氣,你再抬舉他也不成事,以後你看在我的份兒上對家裡這個好些吧。”

圓頭圓腦穿著素色錦衣的小榮豆就從角落裡走出來,他想哥哥和爹,身子一扭躲到奶奶懷裡去了。

梁嬤嬤抱著孩子直掉淚,她說自己做奶娘命賤,小時候寧文博吃奶水,榮華在家裡隻能喝米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親娘喂養,榮華長得就有些不足。

回回想起來她就心痛,自己這輩子無論如何是對不住老爺了。

寧大老爺默默地聽著,拍著胸脯說:“榮華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他當了一輩子奴才,他的兒子我早就打算。”接著就把這個小孫子帶出去,說要上良籍。

榮華是奴才,他兒子卻個隱戶,到現在也沒對官府報上名。寧大老爺想著那碗毒餃子,怕這個兒子長大了跟榮華一樣,就自己仿造了一個良籍,還在當地給他請了個先生回來教他念書。

梁嬤嬤問他怎麼不送去學堂呢?

寧大老爺隻是笑,說外頭都知道榮豆的來曆,不肯收他。

梁嬤嬤歎了兩口氣也不敢多嘴了。

榮豆每天就跟著酸秀才念些忠君愛國的詩書,不幾天就把親哥哥親爹忘了,隻記得自己是寧家人,吃了寧家的飯以後要給寧家賣命。

梁嬤嬤不識字,寧大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看孫兒果然念書識字,喜得在家對著牌位連連磕頭,嘴裡直說沒白奶寧文博一場,她有孫子帶,漸漸也從兒子跑了的傷痛裡走出來了。

寧大老爺這才挪出手整理鋪子,外頭就知道二房不知道自己怎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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