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梅汁臘魚 成都冬天陰冷得嚇人,沒……(1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0023 字 6個月前

成都冬天陰冷得嚇人, 沒得幾個雪花,冷氣直往骨頭縫裡鑽。

花和尚慧淨穿著僧衣僧帽, 凍得臉色煞白在寧家大門口縮著。

他收了古太監幾兩銀子, 跟寧二老爺哥哥弟弟親親愛愛地發生了一點親密關係,趁機也拿了寧家不少衣裳帽子回家,隻是寧二老爺是個鐵公雞, 要吃要穿還有得多,問他要兩銀子, 不叫人當幾回狗連個銅板都摸不到。

前幾天叫他回家去給老太太念經, 誰知道等他再過來, 人都沒影兒了。

慧淨不敢到寧家村去找人,一是怕被人打死當年豬宰了過冬, 二是也不信寧家肥得流油,還能賴他幾兩銀子。

這麼想著, 慧淨先扭頭去了二房要錢。

方小太太挺著大肚皮穿得臃臃腫腫在吃衣梅,這是二老爺特意從杭州給她買回來養肚皮的。

把各樣藥材用蜜煉了以後滾在楊梅上,外用薄荷橘葉包了做衣裳, 她也就得了這一罐子,隻早晚含在嘴裡生津。

見狀不耐煩地給他抓了顆在手上敷衍道:“誰知道你在家裡有沒有念經?老爺也沒說有這樁子事, 要錢,要麼去鄉下找二老爺, 要麼等二老爺守完孝回來再說!”

慧淨早年在鄉下勾搭媳婦婆子落下了一個女兒, 偷著在家裡當小姑子如珠似玉地養到今年正要發嫁, 他把刮來的衣裳財物都給女兒帶在身上, 又覺得女婿開著豆腐鋪子,女兒嫁妝太薄未免叫人家看不起,這才過來開口要錢。

而且他身上有些不好, 坐臥都覺得渾身痛癢,沒想到過了去外頭解手才看到下頭不成個樣子了。

慧淨在妓院也待過一陣子,後來又常在宅門裡陪公子哥兒,知道這個就是淋症,嚇得日日在家求神拜佛,到處走動買些藥丸子吃,積蓄很快就去得一乾二淨,這幾天精神頭剛剛好一些,慧淨就出來要債。

等兩年他是等不了了,再一問去寧家村要馬車要走一天多,自己又沒有和嚼口代步,這麼走下去搞不好半圖就得凍死,就咬死了讓方小太太現在就給錢。

方小太太也惱了,捂著肚子就開始連聲叫痛,嚇得家裡人七手八腳地圍著她轉個不住。

給他八個膽子也不敢賴上這個肚皮,慧淨隻能抄著手轉出來,想著都是姓寧的,讓大房先墊補墊補也合情合理。

這麼想著他就含著梅子過來了。

花興兒和花旺兒得了寧宣吩咐,穿著棉綢衣裳從裡頭走出來,四個耳朵都躲在灰鼠帽兒裡,大拇指上頭好大一個羊脂玉扳指。

花興兒在肩膀給了他一下,問:“最近在哪裡走跳?多少日子不來,大冬天的怎麼來了?”

“剛給老太太誦完往生經,還能往哪裡走跳?”慧淨嘴唇凍得黢黑,衣裳空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喊了兩句小老爺,把二房的事跟花家家兩兄弟說了,又哆嗦著道:“實在家裡沒米下鍋,家裡小丫頭還等著銀子做嫁妝。”

花旺兒人看他搖搖欲墜有些可憐,就踹開門房屋子搶了一碗燉得爛爛的熱羊湯過來給他吃。

慧淨一聞見湯味兒就開始流口水,一口氣狠了六七碗才摸著肚皮說飽了。

門房看得一愣一愣的,笑嘻嘻地說:“乖乖,你長得斯斯文文的,怎麼跟餓死鬼樣?”

慧淨摸著嘴道:“奶奶的,小老爺,你不知道啊,那方小太太給的拿東西也不知道是個什麼,酸酸甜甜的,吃下去就口舌生津,餓得人心慌!”

花興兒和花旺兒套著他說話,問完了,等他身上沒了肉味兒才帶著人去屋子裡見寧宣。

慧淨在外頭不顯,屋子裡擺著炭盆,人一進來,下頭被暖氣一烘,花家兩兄弟就覺得有股子甜腥味直往鼻子裡鑽,又騷又臭的讓人想吐。

花興兒和花旺兒也不敢讓他見寧宣去了,兩人皺著眉把他扯出去,罵他:“來要錢也不知道洗個澡,叫花子上門哪個看得過你?大爺你沒福,見不著了,在這兒等著吧!”

“等得等得。”慧舔著牙縫裡的肉,又解釋他也不是願意的,他說“今年好大的冷天,一擔子柴要二十文,煮飯取暖都來不及,哪個用來洗澡?”

花旺兒聽到又給他從袖子裡掏了張芝麻餅道:“今兒是你有造化,奶奶在屋子裡,要不著錢也少不得給你幾件衣裳穿穿。”

屋子裡段圓圓在跟寧宣吃飯。

古代冬天真沒什麼能吃的,豪橫如寧家也不能天天把菜當飯吃。

光吃肉不好,光吃菜也不好,每頓都吃一樣的東西還是不好。

總之,吃了沒幾天肉菜,兩口子胃口又不好了。

倪婆子和綠意送過來的菜,好幾頓都是原封不動地送回去。那這幾頓他們是在吃什麼?兩師徒愁得不行,綠意再一問青羅,才知道人愛上了用紅豆腐配酸菜就粥吃。

想吃酸啊,有想吃的就好辦了。

現在寧宣和段圓圓桌子上就擺了道酸甜可口的蒸魚。

青羅在外頭抱了一小罐子衣梅跟杜嬤嬤吃著解膩。

笑嘻嘻地道:“兩罐子衣梅熬成汁水,澆在蒸熟的臘魚上頭,還有能不好吃的?“”

臘魚是武太太春節托裕哥兒帶過來的,鹽巴放的剛剛好,嘴巴一抿肉就往下掉,魚腥味兒被楊梅蓋得嚴嚴實實的,段圓圓滿足地吃了滿滿一大碗。

寧宣吃一口看她一會兒,也吃了滿滿一大碗。

段圓圓不想當吃播,隻能告訴自己,可能這就是秀色可餐吧。

飯還沒吃完,花興兒就進來了,他和花旺兒段圓圓已經見慣了,寧宣在的時候,兩人在花廳吃個飯什麼的,他有事也不叫圓圓避著。

寧宣穿得少,大冬天在家就穿一件薄衣裳,在外頭也就加個袍子,要說他火氣重就算了,偏偏血氣也不旺。

簡直冷得像條蛇!

段圓圓隻能把屋子裡的火燒得旺旺的。

青羅還跟杜嬤嬤坐在外頭烤火吃橘子,看到人就掀開暖簾,進去端著碗筷出來,還把東西往他鼻子跟前掃,杜嬤嬤也道:“奶奶,喲,稀客稀客,花大爺來了!”

花興兒笑嘻嘻地求饒:“兩個姑奶奶,哪個在你們跟前敢充大爺!”說著進去唱了個諾。

寧宣聽了回話,也不好領著人往二房去,想著也就是幾兩銀子的事,就叫人暫時先住著,等他讓人去問一問方小太太。

段圓圓想到這個和尚就想起老太太,想到老太太就想到為老太太披麻戴孝的陳姨媽。

她磕著瓜子兒,道:“還不知道娘在鄉下怎麼樣了。才過去了幾天就讓人想得慌。”

陳姨媽身子骨那麼弱,跟著要死的寧文博能有好日子過嗎?

寧宣喝著茶說鄉下的宅子也大得很,他親自去看過,陳姨媽的屋子他還讓人打了炕和地暖燒著,無論如何也凍不著。再說還有趙嬤嬤在,趙嬤嬤也不是什麼吃素的。

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看寧文博像對娘回心轉意的樣子,怎麼也不可能在孝期就把人怎麼樣。

寧宣想到這裡,他道:“吃佛米的,救濟他幾回也是功德,你去給他拿幾件衣裳安置在那頭,勉強挨過這幾天,等那頭把銀子給他,就叫他收拾包袱走人。”

那頭是哪頭?

花興兒聽得愣愣的,又不敢再去問。

青羅站起來帶著他往下人屋子裡走,道:“還能有哪頭?這麼個大男人還能留在家裡不成?咱們家以前的宅子空房子多得是,你隨意給他找間屋子擋擋風雨不就行了?”

說完又吸著鼻子離他八丈遠。

剛才離得遠不知道,她道:“要死了你,身上什麼味兒?你多少天沒洗澡了?身上跟臘八粥似的也敢往裡頭來!”

花興兒抬起袖子聞了聞,立馬臉就綠了,連忙解釋這個不是他的味兒,自己天天燒水洗澡,就怕在大少爺跟前出洋相。

他拍著大腿說,肯定是那個和尚,臭烘烘地過來,自己才沾了兩分鐘就這麼一身味兒。

那守著他和尚的弟弟呢?

弟弟不能要了!

不多時青羅抱著幾件穿舊了不要的袍子衣裳遞過來。

花興兒抖著衣裳,還從裡頭翻出來二兩五分錢,當下笑嘻嘻地撮著牙花子,讓花旺兒把人帶到以前大房住的地方去了。

弟弟臭就臭了,哥哥不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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