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歎氣說自己沒這個福分,告訴她們:“你們是老爺和太太的姑娘。”
隻有老爺和太太的姑娘才能過好日子。
下人的姑娘還是下人,子子孫孫都是下人。
小五小七不想做什麼姑娘,也不想過什麼好日子,在江南她們都做過當過,那個時候年紀小不知道怎麼回事,結果越大越記得小院子裡吃糠咽菜的“姐姐”。
現在這個娘也要她們做彆人的孩子?
小五小五抱著三花不撒手說:“我不做老爺的孩子,我要做你的孩子。”
三花淚珠子轉了幾圈,怕哭得主子心煩愣是沒掉下來。
伺候的丫頭聽著不像話,慌忙跑出去跟杜嬤嬤學了邊兩個姑娘認下人當娘的事。
杜嬤嬤跑過去,把三個人生拉硬拽地拽到屋子裡去挨個說了一通,勸她們不要讓好事變壞事。杜嬤嬤氣得胸口痛:“鬨得得跟家裡要打殺人似的,又沒誰要把你們分開。關著門怎麼過日子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要是鬨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就想想那個妾現在在哪!”
吃這麼一嚇三個人倒是安生了。
回頭三花不知道跟兩個姑娘說了什麼,兩個人再出來就衝著陳姨媽磕頭叫娘,對著段圓圓叫嫂子了。
兩個孩子不能給三花,這麼擰巴著也容易出事。
陳姨媽讓人把三個人扶起來,說:“家裡的孩子都有乳娘,小五小七身邊沒乳娘,你養她們一陣,得兩聲娘也是她們孝順。”
陳姨媽也不稀罕彆人叫她娘。什麼丈夫的兒女就是大婆娘的兒女都是男的自己騙自己的,她心裡隻有自己肚子裡下來的才是自己的兒女!
晚上趙嬤嬤把小五小七按在水裡狠狠刷了一通,洗得全身都燙燙的才叫人裹著毛巾出來通頭發,要是有虱子就通通剃了重新長。
寧宣回來,段圓圓就跟他把家裡的事說了一遍,笑:“家裡多了兩個妹妹,一個七歲一個八歲,這下你不用再給我找孩子了,家裡的孩子都要養不完了!”
寧宣笑:“娘願意養就養吧。”
免得她老霸占著表妹不鬆手。
讓小五小七在宅子裡陪娘解悶也不錯。
以後娘反悔了,寧宣看著茶碗想,那也隻是兩副嫁妝的事,他還出得起,也算給圓圓和娘積點陰德。
小五小七白天在陳姨媽院子裡待著。
早上出門寧宣特意過去見了兩個人一眼。
小五小七紮了雙丫髻,耳朵上打銀秋千,穿著寧珠小時候的衣服在桌子上陪陳姨媽吃粥。
寧宣看到姐姐的舊衣裳還恍惚了一下。
小七跟小五看著門口高大的男人,懂事地站起來對著寧宣叫大哥。
寧宣一人給了一個紅包,段圓圓給的是兩條手帕。陳姨媽一人給了個小金鎖。
這就算認下她們了,三花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寧宣跟著吃了一頓晚飯,暗中觀察著兩個妹妹,發現她們竟然什麼都聽下人的,下人不讓吃什麼就不吃什麼,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這怎麼行?
回頭寧宣就跟段圓圓說要讓她們念書識字。
姓了寧以後嫁出去也是寧家的臉麵,大字不識一個,見著陌生人就縮著脖子往婆子丫頭背後躲,想想就讓人臉紅。
先生不是那麼好找的,族學的先生隻教男丁,寧家女孩子念書都的找城裡的女先生拜師。
女先生一般隻收有基礎的孩子,小五小七冒冒然過去搞不好要鬨笑話。
最後讀書識字隻能先在家裡讓會的人教。
段家的姑娘學字是從打算盤開始,老賬房含飴弄孫成天不是在外頭喝茶就是在家裡唱歌,教兩個丫頭還不是什麼問題。
他年紀也大了,男女大防防不住快進棺材的人。
段圓圓找了個空院子,讓老賬房每天教她們。
結果小五和小七認得一些字,老賬房高興壞了。
小五說這個是她娘教的,娘跟她們說,彆的不說,起碼能看懂賣身契吧?不然被人賣了都得給人數錢。
大房老宅那邊的婆子偷偷摸摸來打聽了幾回,小七小五怕寧宣不高興。
說實話她們不是那麼怕段圓圓和陳姨媽。
小七跟小五說男人才是做主的人,如意再厲害不也要聽爹的?
最後婆子丫頭跑過來看她們的事,兩個孩子都偷偷跟段圓圓交代了,隻是求她不要罰人。
段圓圓發現那些婆子好像很驚訝兩個孩子真的在家裡安安生生地做起大姑娘了。
段圓圓不怪她們,寧家對待下人的手段,她想起來都不寒而栗。
她讓三花沒事兒就穿戴整齊跑過去跟老姐們兒敘敘舊,時不時地再賞些吃的用的下去說是家裡謝她們照顧人。
段圓圓唱白臉,寧宣自然要唱紅臉,他讓杜嬤嬤過去嚇人。
杜嬤嬤把照顧過小五小七的婆子集合在一起,她站在院子裡,凶神惡煞地說:“小五小七都是寧家的孩子,老爺的掌上明珠,你們偷了寧家的孩子,都該被打死!”
婆子們聽得魂飛膽破,說她們給兩個孩子一口飯怎麼就變成偷了?
杜嬤嬤冷笑著反問:“要不是偷的,你們藏著做什麼?難不成兩個姐兒放著大姑娘不做非要來做奴才被人使喚?”
婆子們被杜嬤嬤這麼繞了兩下,也鬨不清自己做什麼要跟著三花一起藏人了。
難不成真是三花把人姑娘偷了?
大膽的婆子扯住杜嬤嬤問了兩句,杜嬤嬤沒搭話。
她不說話下頭猜得更起勁兒,心裡都罵三花不要狗命還拖著人下水。
這下婆子們都慌了,生怕被提腳賣出去,一群人你拉我我拉你都圍著杜嬤嬤求饒。
她們一把年紀,被賣了還能活幾天?
“不想死啊?不想死也成!”杜嬤嬤把掏出一張寫了婆子們合夥偷寧家姑娘的認罪書,慢悠悠地說:“你們按了這個,守住嘴巴,老婆子就大著膽子跑出去給你們求情當沒這回事。”
婆子們想著賣身契都按了,其他什麼契都不怕,唯一隻怕被賣到窮地方當驢子乾到死。
當下你推我我推你的都按了手印,拉著杜嬤嬤說:“咱們都是老姐們兒,杜姐姐千萬多給咱們求求情!”
有了這個就不怕人抖出去,抖出去有認罪書在彆人也不會信,杜嬤嬤把東西揣在懷裡笑:“我都曉得,放心吧,主子心軟,我來之前已經求過了,剛剛是故意嚇唬你們的!”
說著,她又把人拉起來,讓小丫頭帶著頭麵首飾進來挨個分,說:“太太奶奶知道你們都是忠心的人,在家勤勤懇懇乾了幾十年,心裡都疼你們呢,這些都是她們賞下來的。”
婆子們嚇得渾身冷汗,指著杜嬤嬤罵她老叫花子隻會嚇唬人。
杜嬤嬤嘿嘿笑了幾聲說:我也是嫉妒壞了,看你們都有我沒有,誰知道老蹄子這麼經不住嚇?”
幾個人又拉著杜嬤嬤談笑一陣,看是真沒事,這才放她回去。
杜嬤嬤一轉身,婆子們也匆忙散場,抱著頭麵首飾回屋直哆嗦。
不過杜嬤嬤說的不是假話,從這以後這頭的婆子月銀都比著大丫頭來,待遇好了一大截。
日子過好了,誰也不想再過苦日子,婆子們想著那個認罪書都咬緊嘴巴,隻當小五小七從來沒來過這頭,家裡男人問一句兩個孩子的事都得挨兩個嘴巴子。
慢慢的寧家下人就把小五小七的事忘了。
日子越來越冷,寧大搬家搬了一個多月終於想起來要請客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