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男人的佛堂 家裡靜悄悄的,段圓圓……(1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15783 字 6個月前

家裡靜悄悄的, 段圓圓也不讓熄蠟燭。

寧宣從前頭進來段圓圓還沒睡,青羅杜嬤嬤都陪著她坐在榻下說話,他一進來杜嬤嬤就扯著青羅和幾個大丫頭飛出去,指著守夜的小丫頭提著水桶進去伺候著寧宣洗臉洗臉。

小丫頭心裡也怕得慌, 估摸著夜黑嬤嬤看不清自己的臉, 她低著頭把水桶偷摸放在門外頭也飛快溜了, 暗罵屋子裡幾個大丫頭抱團不是人, 好活兒都自己乾, 挨打的事兒就推著彆人來。

青天白日的兩個姐兒在二房見了鬼,家門不幸的事兒還往前頭湊, 不要命了?

段圓圓抱著被子看寧宣脫衣裳, 脫完了半天洗腳水也沒人提進來,寧宣就有些不高興,

段圓圓愣了一下, 說:“我有些反胃聞不得人味兒, 讓她們先下去睡了。”說著她要跳下來。

寧宣也沒在意, 孕婦脾氣習慣古怪, 不讓人來就不讓人來, 他推著段圓圓沒讓人下床, 今天讓圓圓大著肚子跑出去端水, 明天娘都能找人把洗腳水灌他嘴裡。

寧宣披上衣服跑到角落裡把銅壺裡的冷水倒出來洗了手腳, 擦乾了鑽到被子裡跟表妹挨著,問她:“怎麼這會兒還不睡?”

段圓圓躺到他手上慢慢把下午小五小七看到的事學了一遍, 她看寧宣臉色越來越不對, 趕緊說:“也許是小孩子道聽途說把假的當真了,是不是還得讓人去瞧瞧。”

她想著要是幾個姨娘都還活著,就逼著寧大分幾間屋子出來讓人住遠點兒。

男人沒了也沒生下兒孫, 後半輩子還鬥什麼?不如老姐妹兒一起抱團取暖安安穩穩度過餘生,也不枉前頭吃了那麼多苦頭。

有她和陳姨媽盯著寧大出錢。幾個妾大富大貴不能,吃飽穿暖還是能做到的。

要是人沒了,好歹把屍骨收斂出來下葬,這麼不明不白的讓下頭亂猜,再猜死幾個爺們兒就好笑了。

段圓圓湊到表哥耳朵邊說:“你讓人去瞧瞧吧?”

“這還要瞧?擺明了是那頭演出來給咱們通氣的!”寧宣笑著把人按下去,他不信鬼神,估摸著多半是薛珍還是什麼人故意讓丫頭婆子引著兩個小丫頭跑到後頭做戲給她們看。

妾麼,寧宣在心裡歎了口氣,幾個妾要是沒事,人也不至於下這麼大功夫。

寧宣看看表妹的小臉,到底把後半節妾已經沒了的事咽回肚子裡,他含糊著說:“睡吧,明天我去瞧了跟你說,大不了咱們把他關起來哪兒也不讓去。”

哪兒也不讓去?男人也有佛堂?

段圓圓動動嘴,看表哥擰著眉毛,話在嘴裡轉了一圈想著還算了吧,這事兒也不著急,寧宣辦完了總要讓她知道啊。

有人把事攬過去,段圓圓知道沒鬼也不怕了,閉上眼沒一盞茶功夫就開始做夢。

寧宣在旁邊翻來覆去,到半夜都在肚子裡罵寧大。

他不是個不能容人的哥哥,一代人是一代人的事,三個老爺勾心鬥角的跟他們有什麼事?打小他就帶著三個弟弟讀書學字。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功夫沒少花三兄弟卻越來越跟他離心。

寧珠的未婚夫在外頭養小的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三個人都知道愣是沒一個跟他通氣。

從那起寧宣就對這幾個有些寒心,轉頭想好好養自己的親弟弟。

不是一個娘生的,總歸是一個爹,自己好好養著,怎麼著也不能往他心裡捅刀子吧?

誰知道他親爹就是不信,防他跟防賊似的,生怕他要把那頭的狐子狐孫害死。

那頭的妾也蠢,被兩個受寵的挑唆著成日往孩子耳朵裡灌壞水,後來那頭的弟弟也長歪了,被丫頭婆子挑唆著跟他不親近。

不親近就不親近吧,能有個麵子情一起做生意也成啊。他們做生意的哪個不是對著這個叫哥哥朝著那個叫弟弟的,難道都能是真心的?

他都退到這份兒上了,仍是沒出一個好種子,也不知道寧文博是怎麼養孩子的,都蠢得像豬。

寧明出來的時候,寧宣又心酸又震撼。想著要是能用,當個下人使喚也不錯,結果,不提也罷。

現在他稀裡糊塗當了微末小官,外頭還怕找不找茬治他,家裡哪經得起風浪。

二老爺是叔叔,叔叔的醜事怪不到侄兒身上,寧大可是他的弟弟。

哥哥管不好弟弟那就是哥哥的事。

寧宣懷疑寧大在這節骨眼兒按著爹留下的妾殉葬,壓根就是衝著他來的。

難道他真的想自己去死嗎?

想到這個,寧宣的心迅速靜了下來,最後一絲兄弟情也沒了。

殺兄弟的事他寧宣做不出來,但讓他就這麼蹦著也糟心,反正這弟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了。

寧宣想著,還不如讓他專心在家修修道。

隻要他安安生生過一日,自己就保他的財產一日。

這樣也算對得起他了。

寧宣理清思緒,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他短暫地眯了一會兒就穿衣服起來準備出門。

紗衣羅衣掐著點兒提著熱水,走到門上看還放著一壺水。

紗衣笑著說:“讓你早點兒起來你不乾,現在讓小蹄子搶了活兒了吧?”

羅衣不搭話,伸手摸那個銅壺:“是冰的。”

難道昨晚守夜的沒給姑爺送水?

紗衣不敢進去了,放了水壺就往回縮:“你提進去給姑娘姑爺用,我要在就去撕爛那小蹄子的嘴!”

羅衣猝不及防被人塞了銅壺在手上,回頭紗衣已經不見了,她口裡罵紗衣溜得快,大早上就給人添晦氣。

寧宣想著自己的事,也沒多計較。

洗完手腳飯也沒吃,看段圓圓抱著被子還睡得甜甜兒的,臉也紅撲撲的。

寧宣看著她這麼舒坦就不想出門,他想留在家裡跟表妹一起舒坦。

可是不走不行,寧宣把被子給表妹蓋好,輕手輕腳地出去讓花興兒先跟衙門請一天假,他是關係戶,平時也沒什麼事要他親自勞動,下頭都能給他做得好好的。

請了假,寧宣打著馬兒跑過去找三叔公。

三叔公五十多歲,在寧家輩分是最大的,自從新得了美妾,他成天都樂嗬嗬的。

瞧見寧宣進門,三叔公就拉著他的手誇他是這一輩的頂梁柱,又說他爹最大的福氣就是生了他。

寧宣笑著不說話,坐在椅子上時不時給他倒杯茶。

三叔公說儘興了才笑著問他來乾什麼的?

寧宣歎了口氣說:“三叔公,咱們寧家要完了。”

三叔公嚇了一大跳,看寧宣不想說謊的樣子,人頓時就軟得不行。

這孩子黑歸黑,但不是會拿這種事亂說的人。

他膽戰心驚地問:“是王府又要錢了?要說多少你說個數,咱們一起湊湊總能湊到,不怕啊,家裡這麼多人,天塌不下來。”

寧宣搖搖頭,隻是歎氣怎麼也不說。

三叔公急得上火,就是要完也有個說法,是掉腦袋還是破財消災?

三叔公看他像有難言之隱的樣子,扭著頭去找跟著寧宣一塊兒來的人。

看花家兩兄弟在旁邊探頭探腦的,三叔公把人揪出來問:“你們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家兩兄弟支支吾吾地低著頭不說話。

三叔公冷哼一聲,拿著馬鞭子在花旺兒身上狠狠來了兩下,說:“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打算你。”

花旺兒跪在地上發抖,看鞭子還要下來終於哭了,他邊哭邊比劃說:“三叔公,大爺讓幾個姨娘都殉葬了!”

“什麼?殉葬!”

三叔公眼前一黑,倒茶水的小子看他要倒,風一樣跑過來把人穩穩當當地按在椅子上坐著。

三叔公還在喘粗氣,就聽到外頭什麼東西碎了。

寧宣看了花興兒一眼,花興兒跑過去打開門。

一股子雞湯味直往裡飄。

門口摔了碗的是個水靈靈的美婦人。

花興兒一眼就認出來美婦人是伺候三叔公的那個妾,她臉色慘白,滿腦子都是殉葬的話。

殉葬?寧家要沒生育的妾給爺們兒殉葬?

自己以前被夫人灌了絕子藥,被寧宣送到三叔公身邊以後靠著美色備受寵愛,她私下也找了不少大夫婆子給自己瞧,吃多少藥下去都石沉大海。

她知道自己多半不能再有孩子了。

那她以後也要殉葬了?

妾瞧過殉葬的丫頭婆子,那場景讓人想起就渾身發冷。

妾扶著牆看著屋子幾雙眼睛抽搐著尖叫起來,慢慢覺得自己腿肚子上都濕淋淋的。

守著門的小子見情況不好,跑出去抓了兩個婆子過來讓扶著妾回屋休息。

妾一走一個血腳印,婆子生過孩子,看情況知道是小產,架著人就往柴房跑。

小產又臟又晦氣,不能在人睡的屋子裡看。

大夫很快也來了,確實是小產。

妾一聽就嚎開了,她也不怪彆人,話裡話外隻說自己命苦,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三叔公寶貝這個妾寶貝得不行,看著寧宣在,也沒跑出去瞧,怕讓人知道他疼妾丟臉,後來聽說是落了胎眉頭也沒皺一下,隻是叫丫頭婆子把妾扶回屋子裡躺著。

寧宣看三叔公家裡亂糟糟的,站起來就要告辭。三叔公掛記那個妾也沒留人,等人走了他才跑到屋子裡。

妾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嗚嗚咽咽地說:“以後你走了,我也沒命了,你不如現在就把我帶下去。好過我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三叔公活生生被唱軟了腸子,抱著人說:“咱們家不是那種人,那小子就是個混球。咱們家是正經人家,誰也不乾讓人殉葬的事兒。”

第二天,他就把寧二寧大叫過來。

寧二跑過來狐疑地看著寧三。

寧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拉著人進去跟三叔公聊天。

三叔公臉色鐵青,喝著茶問他們知不知道老大在乾什麼?

寧二寧三當然不知道。他們上門給爹磕頭都得唉嗆,誰知道他偷雞摸狗的在做什麼?

伺候三叔公的小子跑過來把寧大讓姨娘殉葬的事兒一說,兩個人臉色都慘白一片。

好端端的乾什麼要把幾個姨娘弄死?殉葬?兩個兄弟都不信,寧大哪來這麼大孝心?

寧宣已經把幫著寧大做孽的小子捆了。

小子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地說:“大爺是嫌家裡多幾張嘴吃白飯,說她們就知道張著腿等爺們兒,現在老爺都走了還留著她們要留出禍,還不如讓她們都下去繼續伺候老爺。”

寧大還說:“誰的娘們兒誰來養,他養個婆娘家裡嚼用都不夠,哪能再網彆人的婆娘。”

說完他就盤算著讓三個姨娘到地下去。

三個姨娘從老宅裡出來每天都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寧大父母都沒了,就把他當自己兒子疼,今天這個做湯明天那個做菜的,還給薛珍的娃娃做了好幾件小衣裳。

死到臨頭三個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拉著丫頭婆子問動問西問她們做的衣服好不好看,薛珍喜不喜歡。

婆子丫頭睜著眼說瞎話,說薛珍喜歡得不得了,還讓人給她們做了三身好衣裳,也算儘儘孝心。

三個姨娘樂壞了嘴上說不讓破費,心裡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天天都得問兩句。

等吉時到了,寧大就笑眯眯地跑過去給三個姨娘挨個敬茶,還讓她們脫了孝衣試著穿他和薛珍孝敬的好衣裳。

三個妾老實一輩子,一雙鞋穿四季,腳底磨破了就再墊一層鞋底子,什麼時候也沒過過這種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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