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備好的, 寧家是富貴之家。
但這是生孩子,公主郡主要死的照樣死。
院子裡忙手忙腳的小丫頭都被青羅攆到屋子裡跪著念經,一個念道家的一個念佛家的, 總有一個神仙佛祖有空不是?
段圓圓看著慢慢活躍的肚子心裡也怕了, 之前做的什麼生孩子如解小溲,努力到了這會兒統統都沒用!
她隻感覺身體裡有一個東西蠢蠢欲動地想要出來。
段圓圓怕得有點兒發抖了, 要是自己死了呢,要是孩子太大壓根生不下來呢?
而且她不願意隻有自己難受!段圓圓想, 自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痛,知道她難受, 他們才不會覺得孩子跟撿糖雞屎一樣容易有。
彆看寧家這代沒人, 寧宣要是真想有, 那比下餃子都快。
孩子在寧家不值錢, 看看幾個老爺就知道了。
段圓圓想讓陳姨媽和表哥都記住她今天的“慘狀”,無淚也憋了一臉淚水。
幾個穩婆麵麵相覷嘴上不說心裡都覺得這姑娘嬌氣,誰家媳婦不生孩子?這還沒怎麼樣呢,眼睛都要跟核桃差不多了。
有心想說兩句吧, 一看寧家上上下下都忙得跟陀螺似的,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一個勁兒說著吉祥話讓段圓圓放心。
段圓圓不吱聲, 現在除非猴哥親手在她麵前撕了閻王簿,不然誰也不能讓她放心!
陳姨媽抱著人道:“傻姑娘, 生孩子有什麼好怕的?我生你表哥表姐的時候穩婆都是老太太找來的灶上婆子,說人生過好幾個都是自己接生的,命裡帶福,我又年輕不知道事,這麼稀裡糊塗生了兩個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摸摸段圓圓的頭發把簪子發釵給她取下來道:“娘和表哥給你找的都是學過醫的人, 三五個大夫都在外頭坐著,有什麼事就讓他們來瞧你好不好!”
段圓圓點點頭,衝她堅定道:“姨媽,我沒事,我不怕疼。”
不是不疼,是不怕疼。
這孩子怎麼這麼叫人疼啊?
陳姨媽眼淚轉了一圈,情緒也起來了,她摸摸著摸摸那的說:“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寧宣在外頭聽得心一抽一抽的,也顧不得什麼晦氣不晦氣,撩開袍子就要進去,他也想陪著圓圓,憑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去他不成?
青羅嚇得跳起來撲到寧宣腿上,她聽穩婆說過好多丈夫進門要陪著婆娘生娃,進門不到一刻鐘就白著臉出來。
之後婆娘活下來夫妻兩個也再沒同過房!庶子庶女倒是一茬一茬地出來。
要麼寧宣做太監,要麼跟姑娘和和氣氣地過一輩,青羅也不想藥人,所以下了死勁抱住寧宣的腿。
寧宣甩了兩下沒甩掉,另一腳就上去了。
青羅被踢得悶哼一聲,牙齒磕在嘴唇上冒了一串血珠子,紗衣羅衣哆嗦著去拉她,嘴裡小聲地罵:“你不要命了?”
青羅死活不放手,仍扒拉著寧宣的腿道:“姑爺你沒換衣服也沒裹頭發,進門要把邪氣帶進去。”
寧宣聽得一愣,看屋子裡果然連隻耗子都用布裹著頭發,他冷靜下來到底沒進去,隻是隔著窗戶跟表妹說話。
段圓圓住的產房上都是海月貝殼窗,瞧著人自帶光暈,他貼著窗戶叫:“圓圓彆怕表哥在這兒呢,我陪著你好不好?”
段圓圓沒聽到外頭的動靜。
她直起身靠在窗戶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慢慢地說:“表哥,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燒了,你們家有錢,要是陪葬太多我怕被人挖出來。”
她說的也不是假話,要是真嘎嘣沒了,還是得提前安排下後事啊。
段家有段裕她是不怎麼操心的,陳姨媽有孫子孫女做替代品了,估計很快就會從陰影裡走出來。
她更擔心自己的身後事。
“胡說八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死阿活阿的?”寧宣讓她一句話說得手都抖了,一遍遍哄她:“沒事啊,咱們家什麼都有,沒事啊,再說你娘都來了,讓她聽到不是挖她的心嗎?”
而且圓圓要是沒了,他的心又要怎麼辦?
段圓圓做主抓住了關鍵,寧宣從來不會把陳姨媽叫成“你娘”,這隻能是武太太。
“我娘來了?”段圓圓看好像真把表哥嚇壞了趕緊往回拉拉。
寧宣還在傷心呢,他道:“你娘在外頭換衣服,換完了就進來看你,你好好的彆讓她擔心好不好?。”
段圓圓應聲道:“表哥你歇著罷,讓我娘進來,我不怕了。”
寧宣讓她說得心揪成一片,恨不得衝進去對著她的肚子說不生了,可生孩子又不是變法術,來都來了人家哪會默默走呢?
他知道不是留下的時候,隔著窗戶憐愛地把手印在圓圓額頭上摸了摸,又囑咐她兩句說自己就在耳房,有什麼事立馬叫人喊他。
武太太是掐著日子過來的,信上說還有十天半個月才生,怎麼這麼快啊?幸虧她動身快,要不然隻趕得上滿月酒了。
她收拾了兩套衣服,套上馬車行李都沒拿就來了,但帶著藥材和大夫沒落下,都是家裡幾個爺們兒溜出去找的,說怕這裡不夠用。
進來一看,寧家這陣仗十胞胎都生出來了,壓根用不上他們帶來的人。
“晴晴快出來,換我進去看看。”武太太換好衣服在外頭叫陳姨媽。
產房不能留太多人,手忙腳亂的容易出錯。
陳姨媽想留下來,可這畢竟是是段家的女兒,她仗著自己嫁到寧家過得不如意,把段圓圓搶過來養了這麼久已經很出格。
生死關頭還是要留給親母女。
武太太路上奔波有點兒憔悴,進去也顧不得婆子什麼的,兩步跑到段圓圓身邊看她,問:“肚子怎麼樣痛不痛?”段圓圓搖頭:“還能忍,不算太痛。”她才吃了飯沒多久也不餓,隻是下頭一陣一陣地痛。
穩婆跑過來附耳跟武太太說了幾句話。
武太太心裡有數了,還有一會兒呢,這孩子怕痛,可還沒到痛的時候。
她我怕得要命,但做娘的怕了兒女就得跟著慫,武太太吞吞口水,按下焦急的心,笑眯眯地拉著段圓圓說話轉移注意力。
她先把段裕回家把楊盼兒的事說了一遍,家裡都嚇了一跳,誰知道段裕在城裡算是好顏色的郎君?寧宣不還活跳跳的嗎?哪就輪著裕哥兒了?
不過家裡還是琢磨著這兩年就讓裕哥兒成親。
武太太道:“毛頭小子成了親就容易變成男人,變男人就會變醜了,到時候除了他媳婦兒沒人瞧得上他就不怕了。”
段圓圓聽明白了,她娘是想把段裕養成個河童,讓人一看揮手說——這個河童我不要的。
“還真是……親娘啊……”段圓圓給武太太豎起大拇指。
武太太得意死了,說完又說起段家老家那個麗娘。
“麗娘重新嫁人了!”武太太道。
段圓圓驚呆了,問:“她不是早就嫁了嗎?”
段抄手和他妹妹親娘還虐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