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歲月的童話 寧宣在家帶孩子的時間……(1 / 2)

圓圓記事 竹筍君 24035 字 6個月前

寧宣在家帶孩子的時間越來越多, 人也越來越有空。

他還學著給敏敏做小玩意兒,雖然都是些有點醜的布娃娃。

段圓圓仍然帶著敏敏對寧宣笑道:“謝謝表哥,謝謝爹。”再醜也要鼓勵, 挑三揀四的後果很可能就是表哥徹底撂挑子不乾了。

她道:“表哥對一個人上心,石頭都要被你感動壞了。”

這不是假話,寧宣是付出型的男人。

寧宣攬著人笑:“隻有你, 傻東西。”

二十年如一日, 家裡並沒有誰真的被他感動, 這些都是兒子、長子“應該”做的。

做不到是他無能, 做到了是本該如此。

寧宣也是這麼想的, 但他是人, 他也有喜怒哀樂, 也有想被感謝的時候。

至少這表明他做的一切都不是白做的不是嗎?

可最後他的喜怒哀樂隻有段圓圓願意接收,不管她是為什麼接收的,但寧宣很快就決定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她身上了。

段圓圓看著他手上的木頭問:“這個拿來做什麼?”

寧宣拿過刀削木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道:“做娃娃。”

敏敏對刀很感興趣,她抓周抓的也是一把刀。她坐在榻上瞧著寧宣手上的東西眼睛都亮了,接著就咿咿呀呀地想要過去拿。

她的小嫩手拿刀, 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段圓圓怕這天魔星又開始嚎, 想了下就把拿著蜀王送的那把刀用布包了尖的地方給她玩。

這個刀沒有殺傷力,隻有裝飾作用。

小五小七也很喜歡,這可都是錢!

小五小七過來的時候敏敏還拿著刀樂, 兩個人笑著逗敏敏,瞧著她把刀舔得都是口水簡直心疼壞了。

小五湊到段圓圓跟前問:“姑娘可以玩刀嗎?”她一直以為姑娘隻能玩針,刀啊箭啊的都是男人用的,如果能玩的話她也想要一把。

段圓圓:“當然可以, 說吧,你們喜歡什麼刀。”不過這東西不能現在給她們,她們還太小了,她會專門打兩把出來讓她們出嫁的時候帶著。

小五小七有點失望,出嫁還是沒影的事,她們現在就想玩!

段圓圓好不容易把人哄走,腦子不停地裡想著小五說姑娘不能玩刀的話。

她一直知道這個時代對姑娘的要求是不一樣的,但她沒有完整經曆過古代姑娘的成長經曆,也就無從得知這個時代的姑娘是怎麼從嬰兒開始長大的。

段圓圓眼前閃過貞娘麗娘和許許多多姑娘的臉,她不願意敏敏變成那樣。

有前十五年做基礎,自己有幸沒被灌成個傻子。

敏敏可還是一張白紙。

小腳和貞潔牌坊,這一輩她都要讓敏敏遠離這些東西。

段圓圓愁得午飯都沒吃。

寧宣知道以後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他壓根沒想過要敏敏變成那樣,他是男人,男人的伎倆他很清楚。

他道:“以後讓敏敏學武,讓她把會欺負她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咱們的女兒養一輩子也養得起,悍就悍罷,總比沒命好。”

說著,他把敏敏的刀接過來在手上用力地劃了一下,一點兒皮也沒破。

寧宣的表情凝固了。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以前這些龍子鳳孫送人刀劍都以鋒利為佳,如今送的卻成了花花架子。

空有寶石而無利刃的刀劍怎麼能護住自己的土地?

寧宣把刀還給敏敏,還用自己的刀接著削木頭,他做東西很快,不到半個時辰裡木頭就變成了一個娃娃,衣服都刻得很細致。

做完之後,寧宣把娃娃塞到段圓圓手裡。

段圓圓看著娃娃眨眼:“這個是給我的?”她還以為是給敏敏的。

“敏敏還小,玩這個容易受傷。”寧宣淡淡道。

段圓圓摸摸娃娃,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她湊過去靠著寧宣道:“等敏敏再大一點,我們一起給她做娃娃。”

兩個人這麼說著布娃娃也說了一肚子話。

以前完全不是這樣的,同一間屋子待著都是我乾我的,你乾你的,跟陌生人沒什麼分彆,時不時對上眼還會有點詭異的沉默。

段圓圓早就覺得表哥很喜歡扮家家酒,看著手裡的娃娃,她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表哥日日盤算把家裡弄得和和氣氣的,假裝寧家堅固得像城牆,結果事與願違這麼多年,想想也有點可憐兮兮的。

段圓圓拿著刀學著他的樣子也刻了一個男娃娃出來,不過衣服她是用布做的,精細的雕刻,她一時半會也學不會。

晚上段圓圓把兩個娃娃一起放在枕頭上,確保寧宣一眼就能看見。

她想告訴他,如今他的家是真的了。

但寧宣難得躺在床頭一直都沒回神。

段圓圓問:“表哥,你在想什麼?“”

寧宣道:“我在想家裡會不會亂。”

段圓圓愣住:“亂?怎麼亂?”老不死的除了苟延殘喘的寧老爺都駕鶴西去了,還能多亂!

寧宣也隻是猜測,他隻是個芝麻官,國家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也說不清楚,但他熟悉四川,周圍的鄉縣他們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商人比老爺們更上心,災年他們付出的錢財也遠超國庫,他道:“稅收得多天災也多,蜀王耽於享樂,也不是什麼仁慈的王爺。”

這兩年在去鄉下收布的人回來都嚇得睡不著覺,說鄉下的看他們跟看死人似的。這活兒如今沒什麼人願意去乾,收這麼多糧食布匹跟搶有什麼分彆?搞不好哪天就被剁了掛在旗子上。

寧宣盤算了一下,認為自己有生之年應當還能好好過日子,等敏敏老了就不好說了。

段圓圓心都要不跳了,這種事誰說得準?要亂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她白著臉問:“要是真亂起來那怎麼辦?”

說著她又在心裡罵賊老天,眼看著遊戲要通關了怎麼還來加時賽啊?

寧宣道:“風風光光地辦,大辦特辦。”

段圓圓閉著眼真心地祈禱姓祝的趕緊死。

他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寧宣聽她嘰裡咕嚕念了一串都是罵貔貅的話,笑得差點嗆著,他起身想倒水,轉身就看見娃娃了。

寧宣愣了一下,伸手把段圓圓的手捉過來,對著上邊的不存在的傷痕輕輕地吻,他道:“罷了,世道艱難,還是跟表哥一起睡覺吧。”

寧宣破天荒地用了工具,他用的是透明的很潤的羊腸,現在的避孕手段,除了徹底斷子絕孫之外隻能靠這個。

段圓圓更怕了,寧宣是個正統的古代人,他讚同多子多福的說法,如今他都不想接著要孩子了,說明他心裡是真的開始為這些事做準備了。

寧宣還有彆的顧慮,他問過大夫,大夫說接二連三地生孩子對身子不好。

不過他不打算讓表妹知道太多,隻有無能的男人會讓妻子操心日子難過。

寧宣把兩個娃娃的臉翻下來,瞧著他們也躺在一起,感覺心裡有一塊地方被填上了一點,它沒有愈合但也沒以前那麼空了。

不過敏敏不喜歡娃娃,她喜歡玩泥巴。

從敏敏三歲開始,寧宣就親自教她讀書,他受過的所有教育,他統統給了敏敏。等敏敏大一點,他還讓敏敏穿男裝,假裝她是男孩子,然後請人回來教敏敏學武,隻是對外說這個男童是段家的表親,死了娘老子投奔過來的。

段圓圓很樂意敏敏能這麼學,她沒有把現代學過的東西教給敏敏,——敏敏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段圓圓又怕敏敏穿男裝的事傳出去將來被人取笑,她決定把這件事瞞得死死的。所以她不讓敏敏在外人麵前叫她娘了,而是徹底改口叫她姐姐,叫表哥哥哥。

敏敏還太小了,她嘴比腦子快,女裝的時候叫她娘還好,男裝要是也這麼叫她,以後上哪去真變一個男孩兒出來給族裡交差?

姐姐哥哥就不同了,處於退可守進可的位置,小孩子難養活,為了躲天譴,不少孩子都叫爹娘姨媽什麼的假裝不是自己父母的孩子。這樣也不用擔心族裡猜測這個“表親”是不是他們的孩子了,反正真哥姐假哥姐也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夫妻兩個商量了一下,決定乾脆在敏敏懂事以前連獨處的時候都這麼辦。

段圓圓想,敏敏遲早會知道自己和表哥為什麼這麼做,等她知道的那天,就是她能再叫爹娘的時候。

敏敏已經被養成了土匪,她剛開始很委屈,經常趴在家裡嚎,乾打雷不下雨,說娘不愛她了爹不愛她了。

段圓圓看她哭也跟著哭,她是真哭了。隻是為了敏敏好就得這麼做,要是哭軟了寧宣的心腸,讓他把各種老師辭退了,敏敏這輩子就完了。

段圓圓抱著表哥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

寧宣看她這樣,笑眯眯地問:“實在舍不得還讓她改回來。”

段圓圓不乾,哭歸哭,要是讓敏敏改回來那才是白哭了。

敏敏氣了個半死,經常捉點螞蟻蟲子回來嚇段圓圓和寧宣,嚇得段圓圓在屋子裡尖叫。

敏敏一點兒也不怕蟲子,瞧著親娘花容失色,她笑得直喘氣。

寧宣覺得不教不行了,他偷摸把她養的蠶寶寶換成了小豬兒蟲。

段圓圓目瞪口呆,她拉著人道:“表哥,你們可真是——父女情深!”

天啊,這可是豬兒蟲,沒人不怕豬兒蟲。

武太太和陳姨媽都說它會鑽鼻子。

敏敏養了這東西一兩個月,始終沒看到它吐絲,反而越長越大,越長越大。

米兒如今跟在敏敏身邊做大丫頭,她看著都發抖了,滿頭大汗地跟敏敏說:“丟了吧,這是豬兒蟲。”

敏敏還要呸兩口:“不可能!我這個叫鯤蠶!”

鯤蠶又換了個大屋子裡之後,敏敏終於扛不住了,她坐在地上直哆嗦,半天都爬不起來。

越養越大,這不是平常的超蠶寶寶,這就是豬兒蟲!

她跪在大郎麵前抖:“大郎救救我,外頭有豬兒蟲打上門了。”

大郎看著站在跟前的寧宣沒說話。

寧宣好笑地把敏敏拎出來,問她:“你還嚇人嗎?”

敏敏雙手合十:“沒有學會□□玄功前不了。”

寧宣歎著氣提著小豬兒蟲到段圓圓跟前去了。

段圓圓早就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孩子隻會變本加厲,覺得——娘老子果然理我了!

她衝著敏敏慈愛地笑:“敏敏,姐姐給你講故事聽好嗎?”

敏敏跟段裕一樣很喜歡聽故事,立馬就躥到榻上坐著,讓米兒去拿點心果子進來。

姐姐說的故事,都是她從彆人那裡得不到的。

段圓圓開始拉著敏敏開始講故事,她把自己能記得的大大小小的童話故事都講給敏敏聽。

包括美人魚,不過美人魚她是作為反麵教材說的。

敏敏聽得眼珠子都掉出來了,每天纏著段圓圓,蟲子也不養了。

段圓圓每次都隻講一半,勾的敏敏在地上撒潑打滾,段圓圓跟她約法三章:“如果你聽話,我就把下半截講給你聽,如果你不聽話,這個故事你就永遠不會知道結局。”

她嚴肅道:“你知道什麼是永遠嗎?就是這輩子下輩子,無論投胎多少回,就算博覽群書,也不會知道這個故事後邊是什麼樣子。”

敏敏到現在的人生都是圓滿的,她不能忍受殘缺。“一千零一夜”的模式迅速把她製服了,她乖得都不像話了。

段圓圓發現敏敏更喜歡聽有傳奇色彩的故事,比如說花木蘭之類,有關男女之間的故事,她還不能理解,也就談不上什麼喜歡討厭。

段圓圓絞儘腦汁地給她講類似的故事,敏敏跟段裕一樣最喜歡“虎姑婆”的類型,因為裡邊孩子都是英雄,這是她最能理解的年紀。

敏敏不喜歡狼外婆,她喜歡熊家婆。

段圓圓也覺得狼外婆比起熊家婆跟叉西瓜的猹似的。

狼外婆把外婆和小紅帽吃了,熊家婆也吃了姐妹中的一人。狼和黑熊最後也都死掉了。

不同的是狼外婆是被獵人殺死的,這是成人的力量。

而熊家婆是被姐姐殺死的,在父母離家的境遇下,姐姐擔任了驅逐敵人的責任,戰勝了恐懼,勇敢地用智慧殺死了熊家婆。

東西方文化不同,西方的故事鼓勵孩子走出家門,小紅帽是在看望外婆的時候遇險。東方更講究“保衛家園”,熊家婆是穿著家婆的衣服主動上門吞吃孩童。敏敏長這麼大,出門隻是從寧家移動到段家而已。

她天然對入侵型的故事更感同身受。

段圓圓想,如果有一天她和表哥不在了,她也希望敏敏能夠像“姐姐”一樣,可以拿起武器辨彆必敵人,殺死敵人,保護自己的領地。

敏敏迅速服軟了,這些故事太有意思了!

段裕聽說之後多少有點兒懷念,壓根沒有孩子能逃過他姐的魔爪!

段圓圓把敏敏喜歡的故事都寫了下來,還自己搗鼓著畫畫想做成繪本。

她慢慢回憶著腦子裡記住的圖案,畫了足足一個多月才整理出來。

段圓圓拿給寧宣,得意道:“怎麼樣?”

寧宣接過來就笑了,怪模怪樣的。這哪叫畫?不過圓圓這麼努力,他還是要給麵子的。

誰知道一不小心當真看進去了。

寧宣不是粗人,他知道所有的故事都有目的,圓圓寫的這些也一樣。

童話是最容易解讀的故事,寧宣看了一遍就知道圓圓想做什麼。

段圓圓等他翻完了,趕緊道:“好不好?”

寧宣看著她清澈的眼睛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他現在才知道圓圓是想讓敏敏像男人一樣活。

這是何其艱難的一件事。

他有心想跟表妹說自己讓敏敏學武學字不是為了讓她繼承家業,是為了讓她嫁出去以後能打得過男人。

看著這本表妹點燈熬油寫出來的話本,寧宣心軟了。

敏敏也是他的孩子,難道自己還會虧待她嗎?

寧宣第一次開始嚴肅地思考敏敏以後的人生走向。

繪本還是回到了敏敏手上。敏敏對親爹的掙紮和親娘的苦心毫無所覺,她抱著繪本愛不釋手。

段圓圓會問她喜歡哪一個故事,不喜歡哪一個故事。

敏敏最喜歡熊家婆和花木蘭。

而且她一直以為真的有熊家婆!

繪本交給敏敏那天起,段圓圓和寧宣開始關著門在家養孩子。隻有陳姨媽會時不時出門走走,她自從那回在段家住了半個月以後徹底破了戒,隔三差五就得回段家住幾日,偶爾還會帶上敏敏。

她怕寧宣和圓圓把敏敏教成書呆子。

段圓圓巴不得敏敏跟段家多親近,自從段裕成了舉人老爺,段家水漲船高,敏敏跟舅舅多親點兒也好抱大腿啊。

再說寧家就這麼巴掌大的天,在裡頭悶著也不好,段家有她娘在她還是能放心的。

段圓圓沒能單獨回去成,寧宣是姨媽的兒子,她是寧宣的妻子,娘能做不代表媳婦能做,她每次回去都是跟寧宣一起。

這已經讓段圓圓樂得跟中彩票差不多。

日子一好過,段圓圓就慢慢把以前的壞事忘了,直到方小太太找上門,她徹底有了大夢初醒的感覺。

大房這幾年很少跟周圍的親戚來往,就算有人來,段圓圓也會讓人把敏敏捂得嚴嚴實實的。

寧家人都嘀咕寧宣太寵女兒,真把姑娘當公主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仔細想想也讓人挺害怕的,這麼把姑娘關著不見人,這姑娘還能算個人麼?

這些舌頭也就能在外頭嚼,在段圓圓跟前都隻有說好話的時候,她也就不管了,這麼想也不錯,過於守規矩的名聲總比出格強。

方小太太這等不速之客,段圓圓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她張嘴就要回絕。

方小太太跟知道她要推辭似的,在門上直接對門房不耐煩道:“琴姐被選中了!”

女兒被選中,在這時候隻有做皇妃一個意思。

這代的天潢貴胄為了防止外戚專權,都是從民間挑媳婦,琴姐是小官之女,她能入選也不算特彆稀罕的事。

段圓圓很識時務地選擇見人。

方小太太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她之前病得太沉,勉強活下來精氣神也沒了。

她過來是想用錢買兩件上好的布給琴姐壓箱底。

段圓圓不知道皇妃是什麼樣子,但她知道外頭的東西壓根就帶不到宮裡去,怕方小太太不知道她還特意提醒了一句。

方小太太臉色沉下來,道:“萬一能帶進去,也是做娘的一片心。”

段圓圓看她堅持也沒敢給,東西畢竟有可能進去帶到宮裡去,裡頭有沒有禁忌她也鬨不清楚。

她道:“家裡的布我做不了主,等表哥回來我問問他。”

方小太太看段圓圓這麼說也沒再堅持要,她把自己給敏敏做的幾件小衣服拿出來,拍著她的肩膀含糊地說:“你還年輕,遲早能有個好,到時候就能多走動了。”

段圓圓把這話轉了幾遍。好是一個子加一個女,這是在暗示她生兒子。

這麼說外頭都以為她生了女兒不得喜愛被關起來了?方小太太這是來給她撐腰子的?段圓圓剛剛就覺得方小太太臉色不對,原來上頭寫的是——同情!

這完全是個誤會。

段圓圓咬著牙沒接話,敏敏還沒到出門的時候,誤會就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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