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自言自語著，又走回去，俯身低頭叫他：“小川，去床上睡。”
柏栩川迷迷瞪瞪被喊醒，睜眼就見一張夢裡折騰得他不得安生的俊臉，臉立刻垮了下來。
“是你啊。”
賀衍之奇了：“看到我這麼不高興？”
柏栩川勉強哼了一聲：“不是……”
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精神抖擻扭了扭脖子：“你要上班去嗎？”
賀衍之點頭，聲氣溫柔：“今天出門嗎？”
他原本想說，晚上一起吃飯，卻沒想到青年“啊”了一聲，有點懊喪道：“昨天忘記說了，今天我會去看房子……衍之，我找到靠譜的房子了，看好就搬出去。”
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唉，麻煩你這麼久，一直沒好好謝謝你。”
賀衍之整個人頓了一下，沉吟半晌道：“沒事。”
他當然是不願意柏栩川搬走的，可是那些話，看著青年誠摯的眼睛，他又怎麼開口說呢？
沒人喜歡寄人籬下，就算他再三保證，把這裡當成家，什麼都給他，對柏栩川來說，他仍然是客人。
因而他即便再怎麼不願，也隻能笑著說：“搬的時候說聲，我去幫你。”
柏栩川笑道：“我不會客氣的！”
賀衍之心想，嗯，還是有進步。
好歹現在不會說“那怎麼好意思麻煩你”了。
“那我走了。”
柏栩川點點頭：“開車注意安全。”
賀衍之轉身後，柏栩川垂眼，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戴著的是自己送的那塊表。
嘴角不由翹了翹，突然覺得褲子口袋裡有什麼硌得慌……嗯？
柏栩川不由“咦”了一聲，伸手掏了掏，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
“……”
他仿佛猜到了什麼，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條項鏈。
這鏈子有點似曾相識，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
唔，遲到的殺青禮物嗎？
他把鏈子放在手心拿手指撥了下。
林姨洗漱好出來，拿了個吸塵器準備早晨大掃除，一眼看到柏栩川，熱情洋溢：“喲，小川起這麼早！什麼事心情這麼好呢？”
柏栩川道了早安，笑問：“我心情看起來很好嗎？”
林姨嘖了聲：“你去照照鏡子，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怎麼著，這是談戀愛了？”
柏栩川深沉道：“沒有。”
還早著呢！
*
老紮給找的房子確實挺合他心意。
“朋友的。”老紮拍著胸脯保證，“安全舒適都考慮到了，你看行隨時都能住進來。”
柏栩川真心實意道謝：“多虧了你。”
他墊著鑰匙：“先租半年吧，我也在看房子。”
老紮樂了：“終於決定要買房子了？”
柏栩川有點猶豫：“還沒想好，看了幾套。”
他糾結到底是T大邊上的獨棟，還是市裡的高層，還是乾脆一咬牙都買了。
老紮道：“是可以買，你賺那麼多錢放銀行裡貶值多沒勁……”
“我就喜歡存著。”柏栩川不樂意道，“沒事我就看看賬戶餘額，數數後麵的零……哎，你不懂。”
“我是不懂。”老紮打了個哈哈，“有錢人的快樂我不懂……哈哈哈，鑰匙你拿好，哪天搬家要人跟我說。”
“不用。”
柏栩川嘚瑟道：“已經有人承諾幫忙了。”
老紮覷他。
柏栩川：“？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老紮眯著眼睛打量他，臉上的肉都揪到一起：“我說你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心虛吧。”老紮嘖嘖圍著他繞了一圈，暗中觀察，“你不是背著我談戀愛了吧？”
得，算起來這是第幾個懷疑他在談戀愛的了。
柏栩川擺手：“沒那回事。”
老紮道：“你知道你是什麼職業吧？不用我提醒你。”
他是真的為自家財神操碎心。
“哼哼。”柏栩川敷衍道，“我有數的。”
老紮又叮囑了他幾句，諸如就算要談也切記不可露餡，實在被拍了趕緊找他求助他讓公司幫忙壓，有緋聞馬上辟謠bb。
“我跟你說，你哪怕就是結婚了，也得給我微笑著說自己單身。”老紮緊張道，“隻要你不承認，證據甩在粉絲臉上他們都會裝作沒看見，聽見沒？”
“戀愛不是不能談，男人事業最大的阻礙不是戀愛，而是戀愛腦！”
老紮發表了他的最後的名言，憂國憂民地拍了拍柏栩川的肩膀，給他空間繼續自己看看房子，自己先走人了。
柏栩川歎了口氣，拉開三十一樓的窗，探頭出去看了看。
空氣好，樓層高，一覽眾山小。
各方麵都很舒心。
但還是覺得有那麼點不得勁。
也許多住會會好吧，柏栩川努力樂觀的想。
三天後，房子收拾好了。
他東西不多，一輛車一趟就足夠搬家，隻是兩個人搬著行李箱進電梯的時候不免引起了圍觀。
一趟電梯裡好幾個大爺大媽認出了賀衍之，對著他喊角色名，什麼“韓風”“閔傑”的混著喊，賀衍之竟然一一答應著，還跟他們聊了一路。
好在這個小區住的多是老年人，沒什麼人認得柏栩川，他乖巧臉縮在一邊看賀衍之認真營業，第一次享受到了不做明星圍觀明星的感覺。
不過老人家雖然不認得他是誰，卻還是對著這張臉嘖嘖稱奇。
“這個後生真俊哪。”
“有對象沒有？”
柏栩川還有點不明就裡，正好樓層到了，賀衍之一把麻利地拉起他，跟幾位老人說了再見。
柏栩川還喜滋滋的：“看來審美不分年齡層。”
“是不分。”賀衍之看他一眼，心想你再答兩句，就會被要微信，然後回去讓他們孫女侄孫女什麼的加上，周末加入相親大軍。
幾個大箱子擱在玄關，柏栩川蹲在地上把東西拿出來安置，賀衍之隨意走走看看，覺得這地方確實還行。
但再怎麼還行……也沒有他家好啊。
再望向那個高高興興忙碌的青年，隨口道：“總是搬家也挺麻煩的，沒想過買個自己的房子？”
柏栩川沒抬頭，應聲道：“前兩年沒錢，現在又沒時間。我一年到頭修不了幾天假……就這幾天了。”
他抬手擦了把汗，抬眼看著他笑：“唉，過幾天我有個綜藝要上，是常駐，肯定又要忙起來了。到時候你來給我當一期嘉賓怎麼樣？”
賀衍之從來不上綜藝。
青年根本沒想到這茬，他隻是突然想到綜藝的事，趁性問一句。
想了想又補充道：“是個旅行的，一起的還有挺多年輕人，不過每次錄製會請一兩個嘉賓，他們有讓我們幾個常駐提議請誰——雖然不一定請得到啦。”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興致勃勃地抬手把一個長頸鹿裝飾往壁櫃上麵放，放好回頭朝男人望了眼。那人站在陽台上，手裡捏著根沒點燃的煙，正目不轉睛看著他。
賀衍之想也沒想說：“好。”
他說好，就是真的同意了。換了彆人說服賀衍之這麼個老派頑固分子上綜藝，恐怕能尖叫震破玻璃，那綜藝的製作人怕不是要狂喜裸奔五公裡，然而柏栩川——這家夥，連驚喜都算不上，隻是相當普通的高興——
“好，那我就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去請你去。”柏栩川一邊說，一邊麻溜地去燒水泡了茶，拿到陽台上。
“誒，晚上有事嗎？”
茶葉在玻璃杯裡慢慢舒展，針尖朝下升升降降，深綠的芽尖展開變成嫩綠，茶香沁人心脾。
賀衍之敲敲玻璃，笑道：“怎麼，你要請我吃飯？”
“正是。”柏栩川認真道，“你想吃什麼？”
賀衍之撣了撣煙灰，想了想：“火鍋。”
*
要吃火鍋就要大采購。
到超市地下停車場時柏栩川還有點猶豫：“會不會太高調了？我們還是都戴上口罩——”
“那更欲蓋彌彰。”賀衍之單手扶著推車，眼睛頗為愉快地掃著貨架，“你要戴就戴吧，我反正從來都是這麼逛超市的。”
柏栩川瞬間無言。
賀衍之被認出來的幾率明明比他高多了，但他就是能這麼漫不經心，自自然然地到處走……就像個普通的社區明星，鄰家大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修煉出來的。
兩人這麼一路走，其實比一個人紮眼得多。好在超市這個點人少，地方又大，沒什麼人會盯著他們看。
都是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並排走著，超市貨架的間隙一下子變得狹窄起來，時不時肩膀胳膊就會蹭在一起，柏栩川有點點不自在。
也真是的，放以前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
就……從那個有些失控的親吻之後，他就老隔三差五，沒法計算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也沒法把那個親吻準確地劃分陣營。
賀衍之倒是十分認真地查看著貨架，時不時問問他喜歡吃什麼，柏栩川悶頭答了一路，快結賬的時候才想起來……
“哎呀，怎麼拿的都是我喜歡的？”柏栩川恍然大悟，懊惱道，“今天明明是我請你吃飯啊。”
賀衍之看著他，唇角一勾。
“沒關係，都一樣的。”
柏栩川噢了一聲，走到收銀台，還在想怎麼一樣了。
是說我喜歡的……他也都喜歡？
哎……
也太會說話了衍之。
收銀員是個年輕小姑娘，一看柏栩川就紅了臉，掃完碼又看他買的多，便搭把手想幫他裝。
但已經有一雙大手伸過來，把買的東西一一放到抻開來的大塑料袋裡。
“我來就好。”
那聲音沉穩，磁性低沉，還很熟悉。
小姑娘不由抬起頭，一下子呆了。
啊啊啊啊啊啊，這不是賀衍之嗎？？？
她看看麵前掏出手機等結賬的英俊小生。
又看看左邊熟練把商品裝到袋子裡的大男神。
手指不由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然後，她眼泛淚花，內心無聲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