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之想了想:“沒有戀愛過。”
周遭靜悄悄的,陳午看著下麵的清單“什麼時候初吻”“初吻是怎樣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這一路看下來,在沒有初戀的情況下,隻能直接跳到問理想型了吧?
聽到這個問題,賀衍之沉思片刻,一刹那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表情讓柏栩川心砰砰跳。
他會說什麼?
“對理想的另一半有些什麼要求……”賀衍之笑了笑,“要說三條是吧?”
陳午緊張點點頭,再次哀歎節目組這是交給他一個什麼不可能任務。
“沒有。”
賀衍之誠懇地說:“我對理想的另一半沒有什麼要求,他願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已經是我的幸運,我怎麼能再要求他點什麼呢?”
陳午:?
柏栩川:!
眾人目瞪口呆。
這個問題原來還可以這麼回答的!
最五體投地的是導演,他現在真能給賀衍之跪下了。明明是玩了一個文字遊戲,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電視機前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粉絲會怎麼樣尖叫著捧心倒地。
本來這種說理想型的問題,是偶像明星最害怕回答的。哪怕就是瞎說幾條,也會有有心人到處對號入座,捕風捉影製造緋聞;再說了,說喜歡高個子,矮個子粉絲就會心碎;說喜歡皮膚白的,搞不好就會有粉絲去打美白針。總之怎麼樣都不討好。
賀衍之不是偶像,卻給出了一個很聰明的答案。
他很給麵子地回答了這麼多問題,陳午果斷覺得應該見好就收了,這下就是節目組再塞給他一堆錢,他也絕對不攬這種可怕的活了!
陳午帶著一眾攝影師撤退了,導演在後麵溜得有點慢,不小心接收到了賀衍之微笑的死亡視線,涼颼颼地賠笑抬手揮了揮,貼心地為他們關好了門。
現在屋裡又安靜了下來,隻剩他們倆了。
柏栩川小心地看著賀衍之。
賀衍之放鬆地躺回去,還伸了個懶腰。
“終於不吵了。”他聲音裡帶著點慵懶,朝身邊努了努嘴,“一塊再睡會?”
柏栩川:……?
他震驚道:“哈?”
你昨晚上不是夢遊嗎?
夢遊咋還能有記憶的呢?
你咋知道我昨晚上是跟你一塊睡的呢?
賀衍之一躺,覺得肩膀那裡有點硌得慌,伸手扒拉一下,扒出來一個鬨鐘。
他看一眼鬨鐘,看一眼枕頭,看一眼柏栩川。
眼神些許茫然。
“我睡了你的床?”他慢慢道。
柏栩川心想,看來這個“一塊睡”,隻是邀請他一起再睡個回籠覺的意思?
他繞回去,坐在床邊,看著對方,認真問:“衍之,你昨晚是真喝醉啦?”
賀衍之按了按太陽穴,似乎斟酌了一下字句:“有點。”
柏栩川沉思,又問:“你知道自己晚上會夢遊嗎?”
賀衍之:“?”
“夢遊。”柏栩川鄭重道,“我查過了,有的人夢遊甚至能夠自己坐飛機,你知道自己夢遊嗎?你在夢裡給自己洗了澡,還……”
柏栩川頓了頓,總結道:“總之,夢遊其實挺危險的,你要是不知道自己夢遊,最好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好。”
賀衍之臉上露出困惑和願聞其詳,他想了想問:“在我夢……遊的時候,還做了什麼嗎?”
“有。”柏栩川慘不忍睹道,“你拉著我的手哭著唱歌,哭得直打嗝,還非要我給你拍拍背,唱小星星。”
賀衍之:“……”
賀衍之到底是沒了睡意,坐在床頭思考人生——他到底是思考人生還是在思考彆的反正也沒人知道。
柏栩川坐在窗口沙發邊,一邊吃早飯一邊尋思。
他覺得今天的賀衍之真的有點奇怪。
柏栩川這樣想著,給老夏發了條信息。
“我有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我,這關係到我下半生的幸福。”
老夏回的很快。
也很浪。
“下半生還是下半身,幸福還是□□,說清楚點啦~”
柏栩川嗤了一聲,這時候也沒心思跟他掰扯有的沒的,單刀直入問:“賀衍之是不是你當初說的那個圈內最大齡處男記錄?”
那邊原本的“正在輸入”猛地消失了,柏栩川甚至可以想得到老夏震驚的臉。
反正他心裡已經有了定論,也就不等他回複,繼續啪啪啪打字:
“他既然沒有不行,那是因為什麼去找你看病?你們認識很久了吧,關於他還知道什麼,從現在開始最好給我從實招來,不然,哼哼哼……”
柏栩川跟老夏太熟了,知道他太多糗事,隨便說一兩件給他在追的對象聽都夠他喝一壺的。
老夏果斷慌了:“那個,川啊,不是有意瞞你的啊,我隻是為病人**考慮嘛……”
“不是,你等等這又關你下半身,呸,下半生的幸福什麼事兒啊?誒,不是,你,你和衍之?不是吧?!”
“你說不說。”
“這不是我說不說,我不能說啊……”老夏哀歎著,片刻後回看上麵柏栩川發的消息,又發現了什麼,不禁驚恐道:
“你以前一直認為他不行?然後你現在又知道他‘其實沒有不行’?川啊,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會告訴我是試——”
柏栩川不高興道:“你還一個問題沒回答我呢,反而問我好幾個問題?”
老夏隻得投降。
“那個,關於看病的事我不能說,其他的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柏栩川定了定心,瞟了眼還杵在床頭模仿思想者雕像的賀衍之,問老夏:“你知道衍之他夢遊嗎?”
老夏摸不著頭腦:“夢遊?應該沒有吧,認識他室友,沒聽說過……”
柏栩川愣了愣。
不夢遊?
那昨晚……
還有幾次三番把他當抱枕rua,也不是因為夢遊了?
他眼睛看著賀衍之,手指無意識地捏著手心,心裡轉過好多念頭,一時混亂。
頓了頓,他又問:“衍之的酒量怎麼樣。”
這次老夏回得極爽快:“好,見過所有人裡最好的,能喝趴下一桌子,都說從沒見他醉過。”
柏栩川放下手機,心裡亂糟糟的,老夏再回複些什麼他也無心去看去想了,滿腦子都是一些天馬行空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不夢遊。
——也不會那麼容易喝醉。
——但他沒有否認自己說的“夢遊”和“醉酒”。
——甚至還配合地裝作什麼都不記得。
為什麼?
怕尷尬嗎?
但是……
如果沒有喝醉,那麼昨晚他的行為就全都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主動做出來的。
這樣梳理一下,賀衍之昨晚都做了什麼?
情緒低落、裝醉、抱著他、把他扛到床上,然後賴在他床上不走,非要抱著他睡覺。
這行為……
柏栩川心砰砰砰砰跳得極響,他不得不打開手機裡的音樂app放首歌,來掩飾自己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過響的心跳。
當然這個行為純屬穿雨衣打傘,多餘得很,隻是心亂成團團的柏栩川已經不怎麼能理智思考了。
他怔怔並著腿,兩手放膝蓋上,微微昂著下巴,雙目放空,思索男人怪異行為指向的那個不可能含義。
難道衍之……
喜歡他嗎?
青年一邊被天上掉下來一大坨疑似冰淇淋糖霜砸得暈暈乎乎的,一邊艱難地用腦子裡的糖霜思考著。
他默默揪了揪短褲的邊,揪掉一根線頭,然後扯啊扯把整個邊都扯毛了。
柏栩川忍不住看一眼賀衍之,又看一眼賀衍之。
真的嗎?真的真的嗎?
不大可能吧,如果是真的他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不承認呢?
他其實還拿不定主意,人家到底喜不喜歡他。
但既然他不能上去揪著他領子問——那糾結這個問題也沒什麼意義。
不如跳過這一步,直接思考下一步。
假設衍之是喜歡他的,他為什麼不承認。
柏栩川很快想到了解釋。
他大概還處在矛盾期。
矛盾期的意思,就是每一個性向從堅定到動搖的人,會經曆一個漫長的自我懷疑,自我尋找的過程。他認為自己還在那一邊,但心裡又有對這一邊的渴望,在對自我的探尋中掙紮不已。
柏栩川這下是真的在進行深入的哲學思考了,但他思考的外在表現,其實就是在發呆。
年輕人仰著小下巴,愣愣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深深萌到了賀衍之。
賀衍之看著這樣可愛的崽崽,內心五味雜陳。
為什麼自己偏偏晚了一步,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這個人,也許就是展茗。
賀衍之眸色深了深,決定說什麼也要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充分地正麵擊潰展茗。
隔壁房間,正在洗澡的展茗連打了五個響亮的噴嚏。
“難道我感冒了?”展茗莫名其妙自言自語,“不對,昨晚上喝了酒,現在能吃感冒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