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眠的聲音太小了,桑靄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小孩過分有趣的表情上,加上小孩獨特的奶音有些黏糊,桑靄並沒有聽清桑眠在說什麼。
彆什麼我?
一直舉著胳膊是會酸的,況且小孩的體力本來就差,桑眠見桑靄遲遲沒有反應,用奶瓶戳了戳桑靄的胳膊,仰起頭,一臉擔憂地看著桑靄。
這位哥哥不會真的要殺了他吧?
這副表情落在桑靄眼裡,剛才桑眠那句含糊的話立刻就有了解答——
彆什麼我?
彆打我!
桑靄能想出的答案就隻有這個。
桑靄的經紀人喜歡八卦,也喜歡嘮嗑,桑靄想知道或不想知道的事情,都能從這位經紀人嘴裡聽到。
就比如,桑眠剛回桑家那幾天,經紀人擔心桑靄的家事會給桑靄造成影響,那兩天一直有意打聽桑眠的事情。
保姆坐完月子休息夠了,重新回到桑家工作後,桑老爺子允許保姆將自己的孩子帶過來就近照顧,卻被保姆拒絕了。保姆膽子再大,都不敢將桑眠帶過來,她隻說家裡有人照顧桑眠,她會定期回去看桑眠的。
保姆倒也沒在說謊,保姆家裡還有個酒鬼老公,對她不怎麼好的婆婆。
這兩人都可以照顧桑眠,但這兩人都不想照顧桑眠。
桑眠從小在無視與苛待中長大,酒鬼養父喝醉了就會找桑眠出氣,婆婆也任由自己兒子欺負她名義上的孫子,打牌輸了以後也會找桑眠撒氣。
桑眠嬰兒時期便喝不到母乳,一直喝的是劣質奶粉,因為沒人管,直到三歲半了還戒不掉奶粉。
能讓一個三歲多的小孩交出自己最寶貴的奶瓶,桑眠這是受了多少苦才會鍛煉出來的身體本能?
這麼多年,桑靄見證母親對他和對桑寧是什麼態度,在得知桑寧不是自己的親生弟弟,桑夫人苦苦哀求桑老爺子將桑寧留下後,桑靄確定自己早已鐵石心腸,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就心軟了。
桑眠的遭遇會讓大部分人心疼,大概是演過許多戲,看過太多悲情劇本,桑靄能平靜麵對此刻的桑眠。
他接過桑眠遞過來的奶瓶,打開蓋子,不由分說就將奶嘴塞進了桑眠嘴裡。
“自己喝吧,彆人用過的東西我可不稀罕。”
桑眠眨了眨眼,聽出了桑靄語氣裡的嫌棄,但他很快就被奶香味勾引,雙手抱住奶瓶,努力鼓動腮幫子,想要喝到奶瓶裡的牛奶。桑眠曾經生活在高科技時代,奶瓶早就被更為便捷的東西取代,他沒有用過奶瓶,嗦了半天才找到撬門,終於嘗到了牛奶。
好喝,他忍不住彎起眼睛。
桑靄盯著那兩彎月牙似的弧度,眉頭不自覺皺起。
喝到牛奶有那麼高興?
這家夥從沒喝過嗎?
也是,在那種家庭裡,怎麼可能喝過那麼好的牛奶。
桑眠的膝蓋在地板上磕了兩次,長久跪著讓他有些難受,他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屁股往後坐,還沒調整到自己想要的姿勢,後背忽然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摟住了,他緊緊抓著奶瓶,奇怪地看向莫名其妙抱住他的桑靄。
眼看著小家夥往後跌倒,腦袋就要磕在圍欄上,桑靄想也不想,下意識就伸手接住了小家夥。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對上懷中好奇睜大的圓圓杏眼,他的手怎麼都沒辦法鬆開。
被那雙眼睛看著,桑靄渾身都不自在,開口時從沒有過的顫抖:“能、能不能安分點,摔倒了怎麼辦!”
說完後他才察覺到自己語氣十分惡劣,心虛地看向懷中的小孩。
桑眠根本沒聽進去桑靄的話,這個姿勢讓奶瓶傾斜了,原本沉在底部的牛奶流進了奶嘴裡,這樣的姿勢更加方便他喝到裡麵的牛奶,他不停鼓動腮幫子,使勁嗦嗦嗦,偏一雙大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桑靄。
胃得到滿足,眼裡浸著滿滿的笑意。
桑靄:“……”
被自己抱就那麼開心嗎?瞧把這家夥樂的。
桑靄心底更加不自在了,想著打攪人吃飯很沒品,他保持這樣的姿勢,一直等到桑眠將牛奶全部喝完了才鬆手。
這會他才察覺到自己的手臂已經麻了,他揉了揉酸脹的胳膊,故作嫌棄地看向搖搖床裡的奶團子。
桑眠重新跪了起來,抱住他酸麻的那隻胳膊,仰起頭,衝他張了張嘴,努力半天隻發出幾個奇怪的音。
“說什麼呢?”桑靄敲了下胳膊上的小手,提醒道,“鬆手。”
桑眠:“謝……謝謝……”
桑靄一愣,桑眠張了張嘴,就在桑靄以為他又要張口說不出話的時候,聽到桑眠又說:“哥哥。”
組合起來,謝謝哥哥。
覆在他胳膊上的小手輕輕搓了搓,像是在安撫。
桑靄的耳廓一熱,怒聲道:“要你說謝,我才沒有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