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鈴紅光閃爍,是通知已經發送過去的標識。
安瑾知道桑眠呼叫了桑靄,卻沒有一絲緊張或擔憂的神情,眼裡的嫌棄反而愈加濃烈了。
安瑾走到桑眠身後,按住桑眠臉頰,強迫桑眠看向自己,冰冷的聲音摻雜著不容人抗拒的命令:“眠眠,在你眼裡,媽媽是什麼壞人嗎?你向那個沒用的廢物求助做什麼,他隻會惹是生非,你跟他待在一起,都被他教壞了,從今天開始,你得回到媽媽身邊,媽媽會把你帶向正途的。”
小喪屍本能知道安瑾說的全部都是歪理,他使勁搖頭,甩開安瑾的控製,小聲反駁道:“小靄哥哥……才不是廢物。”
安瑾笑道:“他哪哪都不如桑旻,不是廢物又是什麼呢?”
不是的!
小靄哥哥也很優秀呀。
“小靄哥哥會唱歌,會演戲,會講好聽的睡前故事,還會做飯,他、他很優秀!”小喪屍說得太急,一長串的話說完後才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安瑾:“這種東西也能叫優秀?不過是戲子的把戲罷了。”
小喪屍咬緊牙關,小拳頭捏緊,積聚在眼裡的眼淚太多了,還在吧嗒吧嗒掉落,這會的他卻沒那麼害怕安瑾了,他希望安瑾能閉嘴,希望安瑾不要再嘲諷桑靄了。
在小喪屍眼裡,桑靄就是最優秀的,舞台上的桑靄那麼耀眼,吸引得他不敢眨眼,桑靄那麼好,桑靄的媽媽為什麼要說桑靄的壞話呢。
“啊——你乾什麼!”
桑眠突然撲過來,安瑾沒有防備,手腕被咬了一口。
桑眠這次下嘴還算有分寸,沒有咬出血,但是安瑾的皮膚上還是留了兩排明顯的牙印。
安瑾吃痛,一把推開了桑眠,與此同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桑旻和桑博遠視線落在屋內的時候,正好看到桑眠被安瑾推倒在地的畫麵。
“你在乾什麼!”
桑旻突然的怒吼嚇了桑博遠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滿麵怒容的大兒子。
桑旻平時總是冷冷淡淡,從未顯露太劇烈的情緒,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桑旻情緒那麼激動。
桑旻衝進房間,迅速將桑眠抱入懷裡,他上下檢查桑眠,問道:“痛嗎?告訴哥哥。”
小喪屍不知道大哥哥為什麼會上來,本能抱緊了目前唯一的依仗,搖了下頭:“不、不痛。”
桑旻卻不相信,看向一臉淡定的安瑾:“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推眠眠?”
安瑾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她表現得異常平靜,隻是在桑旻質問她之後,她突然變了麵色,轉身走到桑博遠身前,抬起手,委屈道:“博遠,我隻是在教眠眠該怎麼正常走路,眠眠不理解我的用心良苦,他覺得我是在欺負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哭著向小靄求助,還咬了我一口。”
安瑾說著,將手腕上的牙印袒露給桑博遠看,桑眠的大眼睛是隨了安瑾,安瑾的眼睛很美,哭起來時,眼淚
盈滿了整個眼眶,眼淚不會立即掉下來,而是在大眼睛裡積聚了一會,才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哭得梨花帶雨,配上那張十幾年都沒什麼變化的臉,真叫一個楚楚可憐。
桑博遠最看不得人哭,尤其是他的老婆哭,安瑾知道這點,每次都能用這套精準地拿捏住桑博遠。
桑博遠摟住妻子的肩膀,安慰道:“彆哭了,眠眠還小,不懂事,日後好好教他不要亂咬人就好了。”
安瑾擦掉臉上的淚水,哽咽道:“我知道,大家都誇眠眠走路可愛,可也有小部分聲音說眠眠走路像智障,眠眠要是長期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他正在發育期,一直這樣走路會影響骨骼發育,等以後長大一定會後悔的,我們做父母的,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眠眠往錯誤的道路走而不糾正呢。”
桑博遠拍拍安瑾肩膀,連聲應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對的。”
安瑾看了眼仍舊被憤怒淹沒,衝他齜牙咧嘴的桑眠,她捂著臉,悲痛欲絕道:“博遠,你看眠眠,他是不是討厭我呀,都怪我,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弄丟,讓他在唐家那種環境裡待了那麼久,唐家那些人能是什麼好人,他回來後也沒接受好的教育,沒人糾正他,嗚嗚,我可憐的眠眠,博遠,我隻是想糾正眠眠,可他為什麼排斥我呢,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嗎?”
安瑾的話字字戳在了桑博遠的心裡,安瑾說的這些,桑博遠何曾沒想過呢。
安瑾說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他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弄錯孩子這件事,他也有責任。
“小瑾,不要哭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眠眠現在還小,有讓他變好的機會。”
安瑾點點頭:“我知道,我隻是希望眠眠不要繼續排斥我,我被他咬幾口沒關係的,但是我希望能糾正他亂咬人的毛病,小寧上次不過是想拿他的空奶瓶幫他裝牛奶而已,他就把小寧的額頭咬成那個樣子,眠眠那麼小,怎麼可能那麼凶殘呢……”
桑旻早就見識過安瑾的手段,見過無數次,早就免疫了,可這次,安瑾將黑手伸向了桑眠。
他早就知道安瑾不在乎血緣親情,可桑眠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啊。
桑旻低頭,心疼地看向懷裡的小團子,桑眠沒有露出傷心的表情,臉上滿是震驚。
桑旻想,桑眠肯定是被傷透了,所以才會半天都沒有反應。
小喪屍不是傷透了,他是被安瑾的表演給震撼住了。
這麼多年以來,安瑾是小喪屍見過的最會表演的人類,薄衍、韓書算什麼啊,在安瑾麵前,他們都不夠格。
好、好可怕啊!
小喪屍回過神來,想到了重點,他從桑旻臂彎中抬起小腦袋,大聲說道:“她、她說小靄哥哥……是廢物。”
房間內的三個大人齊齊愣住,安瑾的表情凝固,她沒想到,桑眠才三歲多而已,就學會打小報告了。
這個連話都不能完整說出
來的小廢物,竟然還敢當著她的麵跟桑博遠打小報告。
桑博遠眉頭緩緩蹙起:“小瑾,這是真的嗎?”
安瑾捂住臉,哭得更加傷心了:“小靄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說他是廢物呢,小靄不喜歡我,一直跟我作對,說不定,是他跟眠眠說了什麼,才讓眠眠那麼討厭我。”
安瑾從指縫裡窺探桑博遠的麵色,她跟桑博遠有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在,還有小時候的情分在,她從沒在桑博遠麵前暴露自己的真實麵目,他們將近四十年的感情,桑博遠就算再理智,也會本能偏向她的。
安瑾料想的沒錯,桑博遠沒經曆太久的內心掙紮,就本能相信了安瑾的話。
“等桑靄回來,我會好好跟他說說的。”
安瑾抓緊桑博遠的衣袖,祈求道:“博遠,你不要對小靄說什麼重話,他畢竟還是小孩。”
桑博遠無奈:“他都二十歲了,早就不是什麼小孩了,小瑾,你不能一直那麼慣著他,不然他永遠長不大。”
安瑾:“沒辦法,小靄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呀,我不疼他,我還能疼誰呢。”
桑博遠歎了口氣,抱緊安瑾:“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小喪屍張了張口,這一招不管用了。
明明在麵對郭昆和陳晟的時候,他將郭昆和陳晟說過的話全部轉述給桑旻聽,桑旻沒有猶豫就相信了他。
可是換成桑博遠,桑博遠選擇相信安瑾。
小喪屍咬緊嘴唇,將臉埋進了桑旻懷裡。
他現在很傷心,因為他知道,他沒有成功揭穿安瑾的真麵目,還讓桑博遠誤會了桑靄,他給桑靄惹了大麻煩。
桑博遠看向桑旻和桑眠,無奈歎了口氣,這幾個孩子跟安瑾相處的不融洽,他也很揪心。
桑旻和桑眠沒有桑靄那樣的暴脾氣,至少不會頂撞他,桑博遠無法對這兩個孩子說什麼重話,他再次歎了口氣,對桑旻道:“小旻,麻煩你幫我們照顧下眠眠,我先帶你們母親去樓下休息。”
桑旻拍拍桑眠的背,心疼快將他淹沒,對於桑博遠的話置若罔聞。
桑博遠知道等不到桑旻的回答,他滿是挫敗,沒再繼續說下去。
看到桑博遠那麼維護安瑾的樣子,桑旻胃裡一陣陣惡心。
他沒有開口,不是不想幫桑眠和桑靄解釋,是從前的教訓讓他知道,不管他說什麼,隻要證據沒擺在桑博遠麵前,桑博遠永遠都會站在安瑾那邊。
吃過太多次教訓了,桑旻不會傻到再去掀起更大的風浪,這樣隻會傷害到桑靄和桑眠。
桑旻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他可以完美解決生意場上的事情,卻無法處理一個安瑾。
他不是沒嘗試過去揭穿安瑾的真麵目,隻是,安瑾的偽裝太好了。
以桑旻的身份,沒辦法輕易接近安瑾,他也想過安排人跟安瑾打好關係,從而揭穿安瑾。
安瑾十分小心謹慎,隻同意信得過的陳嬸在旁邊伺候,連跟幾十年的
朋友相處時,安瑾都是戴著假麵具。
提起安瑾,彆人的第一想法都是,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
甚至連精明睿智的桑老爺子,也被她的假象蒙騙了。
桑旻也試過在桑博遠這裡下手,結果還是一樣。
桑博遠並不蠢,不然桑老爺子也不會放心將幾家公司交給他打理,隻是,桑博遠太相信與安瑾這四十年的感情了,再加上,他對安瑾還懷著一份愧疚。
當初他喝得酩酊大醉,安瑾不過是擔心他來照顧他,他卻對安瑾做了那種禽獸之事。
以安瑾的條件,安瑾有那麼多優秀的對象可以挑選,卻因為他的一次失誤,被迫嫁給了他。
當初,他還對這樁婚姻十分排斥,傷了安瑾的心。
在清醒過來之後的這些年,桑博遠一直試圖補償安瑾,不管安瑾提出什麼要求,他都可以答應。
這也是桑旻和桑靄無法從桑博遠這裡突破的原因。
-
桑博遠帶著安瑾去樓下冷靜了,小喪屍還待在桑旻的懷裡,等到腳步聲遠去後,他才從桑旻懷裡抬起頭。
他的臉上沒有傷心的表情,而是比剛才還要濃烈的憤怒。
小喪屍拳頭緊握,磕磕巴巴將安瑾說過的話全都複述給了桑旻聽。
第一次這樣做,桑旻相信他了,小喪屍堅信,這一次,桑旻同樣也會相信他。
他想的沒錯,桑旻果然相信他了。
桑旻掰開他的嘴唇,將沒有檢查到的門牙檢查了一遍。
牙齒被桑旻的手指摩擦過,弄得牙根有些癢癢的,小喪屍張著嘴,忍住要去咬桑旻手指的衝動。
桑旻的氣味對小喪屍來說也是誘惑,在口水泛濫之前,桑旻終於放過了他,也在無意中拯救了自己的手指。
小喪屍眼巴巴盯著桑旻的手,額頭就挨了桑旻的一巴掌,力道不重,跟撓癢癢似的。
“下次不要亂咬人了。”桑旻說。
桑眠嘴巴一癟,有些不高興:“她、她說小靄哥哥……壞話。”
今天才被桑眠維護過,桑旻沒跟桑靄吃醋,他揉揉桑眠氣鼓鼓的臉頰,解釋道:“哥哥不是在責怪你,你咬她,隻會給她反咬你一口的機會。”
桑眠眨眨眼,有些明白了桑旻的意思。
桑旻被小孩盯得心裡一片柔軟,他掐了一把桑眠的臉頰,柔嫩的觸感讓他有些上癮,在桑眠的目光中,放肆地又掐了一下。
小喪屍:“?”
桑旻被桑眠無辜又委屈的表情逗得想笑,迅速調整了情緒,回到正事上。
桑旻知道以桑眠現在的年紀,或許無法理解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還是對桑眠說了:“爸爸是個沒腦子的,記住哥哥的話,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你可以依靠桑靄,也可以依靠我,但是絕對不要在爸爸身上尋求依靠,他的心偏向了那個女人,他不會幫我們的。”
說這話時,桑旻依舊是麵無表情的,話還沒說完,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