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旻沒有跟桑眠在同一張床上睡過,不代表桑旻不想跟桑眠一起睡。
疲累了一天,桑旻覺得這是他這一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他隨手將手上的西裝外套扔到椅子上,緩緩在床邊蹲下。
桑眠側躺著,被黑色被子包裹的隻剩一顆腦袋,柔和的暖光打在他稚嫩的小臉上,小腦袋隨著均勻的呼吸發著顫,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投在皙白小臉上的睫毛影子也在跟著顫抖,看上去柔弱又無助。
桑旻伸手,忍不住撥弄了下小孩的睫毛。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能褪下冰冷的外殼,在熟睡的桑眠麵前袒露真正的自己。
桑靄接了通電話回來,便見到桑旻房間的門開著,他悄無聲息站在門口大半天了,看著印象中不近人情的大哥蹂/躪著他家寶貝弟弟的臉蛋。這半天裡,他一直在消化桑旻這一麵帶來的巨大衝擊。
直到桑眠在睡夢中感受到有人在‘欺負’他,輕輕哼了兩聲,才將桑靄和桑旻飄散的心神齊齊拽了回來。
兩人在同一時間發現了對方的存在,視線相撞的那一刻,迸發出了無限的尷尬。
誰都沒有主動開口,尷尬還在持續蔓延,快將偌大房間全部填滿前,還是桑旻率先反應過來,他恢複了以往的鎮定,收起手站了起來,開口之前輕咳了聲,打破了長久的尷尬:“你怎麼在這?”
桑靄:“……”
這是兩年來,桑靄第二次踏入桑旻的房間,第一次是在剛才。
“眠眠說要等你回來,但是沒等到你就先睡著了。”桑靄走到桑旻身邊,拿起床頭櫃上的打包盒,遞到桑旻手上,“這是眠眠送給你的。”
桑旻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盒東西,他打開盒子,兔子饅頭在放進盒子之前就已經冷了,這麼長時間,盒子裡麵隻凝結了一點水珠,饅頭不像剛出鍋時那般圓鼓鼓的,兔子耳朵和背部都癟了下去。
桑靄:“眠眠說,要把最喜歡的東西,送給最喜歡的哥哥。”
桑旻用詫異的目光望向桑靄,看到桑靄臉上莫名浮起的緋紅時,眼裡的詫異更濃了。
桑靄知道自己臉頰有多滾燙,知道全被桑旻看透了,他沒有要躲閃的意思,怒瞪回去,聲音裡含著的些微顫抖暴露了他此刻慌亂的內心。
“這話是眠眠說的,不是我說的,我隻是代為轉達而已!你看什麼看啊!”
桑旻表情依舊平靜,收起了眼中的詫異,仔細看,他眼裡飄起了淡淡的笑意。
“嗯,我知道了。”
那麼多年,兩人相處時不再針鋒相對,不再一見麵就陰陽怪氣。
從進門之後,桑靄就繃緊了身體,這會他悄悄放鬆了下來,拉開椅子坐下。
他放輕聲音,將桑眠對他說的話全部轉述給了桑旻聽。
桑眠其實沒有說很多話,他隻是用小孩子的思維說了非常幼稚的話——
我以後不跟爸爸玩了,我跟桑靄哥哥,桑旻哥
哥一起玩。
桑靄跟桑旻轉述的都是他腦補出來的東西,在桑眠睡著之後,他自己感動了大半天,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大吼道:“我弟弟愛慘了我!”
雖然這份愛還分給了桑旻,但是桑靄並不介意。
桑旻聽著桑靄說話,從盒子裡拿起了一隻兔子饅頭,桑靄掃了他一眼,突然來了一句:“這饅頭掉到地上過,還被眠眠玩了很久。”
桑旻不在意饅頭是不是臟的,是不是被桑眠玩過。
頂著桑靄探究般的眼神,將兩隻兔子饅頭全部吃完了,桑靄的聲音也跟著停止。
又是長久的沉默,在尷尬再次蔓延前,桑靄問桑旻:“你不是有潔癖嗎?”
桑旻抬眸看向桑靄,反問:“你覺得我有?”
桑靄重重抿了下唇,眼神複雜:“當初我喝了你一口排骨湯,你就把湯給倒了,而且這之後,你都沒再喝過排骨湯,還不肯跟我同桌吃飯。”
桑旻沒有立刻回應,斂下眸,似乎在記憶中搜尋這一件事,最後得出一個結果。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不喝排骨湯的話,那是因為……”
桑旻沒有特彆喜歡的食物,能被他稱作喜歡的隻有排骨和胡蘿卜。
某一天,桑旻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在剩餘的排骨湯底下發現了一隻蟲子,王姨也看到了,害怕地跟他連聲道歉。王姨是在桑旻五歲那年來的桑家,是這個家的老人了,桑旻知道王姨不會故意做這種事情來惡心他。這個家,能背地裡做這種下作手段的隻有安瑾。
安瑾知道,桑旻不會因為一隻小蟲子就大吵大鬨,負責做飯的是王姨,桑旻要是鬨起來,承擔責任的隻有王姨。桑旻沒有證據證明這是安瑾做的,他說出來,隻會被人誤會他是在故意針對後媽,給了安瑾指責他的借口。
桑旻將湯給倒掉了,沒有責怪任何人。
這事看似就這麼過去了,實則被桑旻記在了心裡,他不再與安瑾同桌吃飯,也因為那次留下了心理陰影,從此再也沒吃過排骨湯。
而桑旻不知道的是,安瑾會利用這件事離間他跟桑靄的關係。
桑靄從安瑾那接收到的信息是,桑旻因為知道桑靄偷喝了他的排骨湯,一氣之下將排骨湯倒掉了,這之後,桑旻確實不再跟桑靄同桌吃飯。
桑靄不知道的是,桑旻之所以這樣做,隻是為了避開安瑾,而不是針對桑靄。
聽完桑旻的解釋,桑靄今天不知道第幾次陷入沉默了,兩人麵麵相覷,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語與尷尬。
這麼容易解釋清楚的事情,他們卻拖到現在才解釋清楚,還因為誤會導致兩人的關係不斷惡化,桑靄還因為賭氣,甚至說出過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桑旻這種話。
桑靄背往椅背上一靠,全身被低氣壓籠罩。
額發往兩旁散落,房間內開著充足的暖氣,桑靄卻覺得置身在冰窖裡,除了寒冷之外,還有滿身的疲憊。
他睜眼看著昏暗的天花板,白色牆
麵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黃色暖光,墜入他淺色的眼眸中。
很多小孩已經遺忘了六歲之前的事情,桑靄記性很好,他連幼兒園時期的記憶都記得分外清楚。
他記得,在他那麼小的時候,比他大六歲,正在上小學四年級的桑旻曾經常接送他去幼兒園。
那時候的小桑靄非常黏著這位哥哥,見不到桑旻就要哭,一見到桑旻就迫不及待撲進桑旻的懷裡,跟現在的桑眠如出一轍。
安瑾有了分開他們的心思的那幾年,小桑靄還是很黏著桑旻,他經常被人笑稱是桑旻的小尾巴,小桑靄挺起小胸脯,得意地跟笑話他的每個人說:“我就是哥哥的小尾巴啊。”
桑靄記得,聽到他這樣說的桑旻對他笑了。
記憶中,桑旻很少對他露出這樣真摯的笑容。
桑靄相信,如果沒有安瑾刻意阻撓的話,他跟桑旻一定會成為很好很好的兄弟。
他和桑旻都明知道安瑾有多壞,還是入了安瑾的圈套,差點鬨到不能收場的結局。
說到底,他跟桑旻缺少的還是交流與信任。
要是能向桑眠那樣有話直說,能大方的將所有的感情與心裡話都告知給對方,他跟桑旻就不會有那麼多年的隔閡了。
桑靄和桑旻在房間裡聊了整整一晚,將對對方的意見,從前無法說出口的心裡話全都向彼此袒露。
這是兩人第一次交心,將所有矛盾攤開,徹底清除乾淨。
矛盾都解決之後,兩人再相處時,還是跟從前一樣尷尬。
他們疏遠了太久,想要立刻就變得親密無間是不可能的。
……
昨晚十點之前入睡的話,小喪屍每天早上必定在七點左右就會醒過來。
一睜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小喪屍眨了眨惺忪睡眼,他還沒想起來昨晚入睡前的事情,一覺睡醒置身在陌生環境裡,他嚇得立即翻身坐起,蹬著兩條小短腿就要往床下爬,去找他信任的人求助。
小喪屍睡在靠牆的裡側,能脫困的地方隻有右邊和下麵,他下意識往右邊爬,還迷糊著,沒發現他身邊還躺著一個人,小身體往那人身上一撲,兩隻小手抓著前方的被子,小短腿在床單上不停蹬踹。
桑旻被驚醒時就看到他家弟弟在他身上,正在持續不斷做著踩自行車的動作。
桑旻有一瞬的無語,腦中浮現好幾個問號。
他緩緩坐起,壓在他胸膛上的小家夥往下滑落,滑到了他的腿上。
“醒了?是要上廁所嗎?”桑旻撈起還在撲騰著四肢的小家夥,摟進懷裡,摸了摸桑眠的小屁股。
桑眠滿二歲的時候就戒掉了紙尿褲,家裡還會備著紙尿褲,白天不再穿,晚上怕他尿床,有時候還是會給他穿上的。桑眠昨晚在桑旻房間等到睡著,桑靄和桑旻聊了一整晚,乾脆讓桑眠在這睡下了,兩人入睡前都沒有想到桑眠沒有穿紙尿褲這件事。
桑旻這一摸,摸到了一手的冰涼。
小喪屍被手忙腳亂的桑
旻抱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才徹底清醒了,他站在桑旻的床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看著黑色床單上洇濕的一大團痕跡,小小年紀就知道羞恥是什麼的他,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臉。
他把大哥哥的床給尿濕了,大哥哥不會生氣吧!
一想到桑旻那張本就冷漠的臉擺出憤怒的表情,小喪屍一顆心臟嚇得怦怦亂跳。
他將衛衣兜帽拉起來,蓋在自己腦袋上,兜帽上的白色熊耳朵高高豎起,他使勁拉拽著抽繩,將自己的半張臉都塞進了兜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