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衍沒能參加方阿姨女兒的滿月宴,他在薄喚助理的看護下提前回了國,一回來,連自家家門都沒看一眼,就衝向了桑家彆墅。
薄衍坐的是夜班飛機,到達自己家的時候剛過了五點半。
冬季天亮的遲,周圍還是一片黑蒙蒙的,路燈也還沒有熄滅。
桑家彆墅燈火通明,這個點早就有人起床了,薄衍拉著他的行李箱,敲開了桑家的大門。
看到門外站著的薄衍時,張伯足足震驚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衍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張伯不知道薄衍回國的時間,薄衍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他一個彆人家的管家,沒有資格過問,他奇怪的是,薄衍怎麼會在這時間上門?
“張伯,眠眠還在睡覺嗎?”薄衍答非所問,卻解除了張伯所有疑問。
張伯憋著笑,指了指樓上,說道:“小眠少爺還在睡覺呢。”
薄衍:“那我可以去看眠眠嗎?”
張伯:“這……”
張伯不是桑眠的家人,沒有權利回答薄衍這個問題,他剛想去找桑眠的家人,桑老爺子的聲音便在他身後響起:“你就是薄衍?”
老人麵容嚴肅,少了在桑眠麵前的溫柔親和,不怒自威,一米八的高大身影沉沉壓過來,右眼連接耳後的傷疤在頂燈的照耀下更覺可怖。
薄衍沒被桑老爺子的氣勢震懾住,他仰起頭,明明是仰視的姿態,卻讓人覺得他在跟桑老爺子平視。
“爺爺你好,我叫薄衍,是眠眠最好的哥哥。”
桑老爺子聽過無數種自我介紹,還從沒聽過這種自我介紹。
眠眠最好的哥哥?
這話要是被桑旻和桑靄聽了去,這小孩怕不是要被那兩個小肚雞腸的家夥給教訓到哭。
這一想法隻存在一瞬就被抹除了,看著眼前不卑不亢,麵對他時依然不輸氣勢的小孩,桑老爺子莫名對一個5歲的小孩生出了點欣賞之意,但他開口時故意壓低了聲線。
“眠眠最好的哥哥?我怎麼不記得我還有你這麼一個孫子啊?”
“眠眠認我做了哥哥,他答應過我,要跟我成為最好的兄弟的。”說這話時的薄衍終於有了點正常小孩的模樣,也終於低下了腦袋,他神情多了些失落,語氣卻十分堅定。
看了完整的幾期節目,又從桑靄和管家那裡聽說薄衍與桑眠的事情,桑老爺子大致清楚薄衍心裡在想什麼。
桑老爺子吃的鹽比自家幾個孫子吃的大米還要多,他閱人無數,能一眼看透一個人的好壞,會被安瑾和郭昆蒙騙,都是被幾十年的感情束縛住,才讓他做了這輩子唯二的糊塗事。
薄衍對桑眠好是公認的事實,桑老爺子也被這表象蒙騙過,他重看第二遍節目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桑眠剛開始對薄衍的喜歡是真的,但其中混合了一些討好之意。
到了去戶外直播的時候,桑眠也黏著薄衍,卻跟剛開始不一樣
了,桑眠看著跟薄衍密不可分,桑老爺子從桑眠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出了桑眠在緊張,他似乎很害怕薄衍?
也有少部分觀眾看出了桑眠的緊張害怕,他們都覺得桑眠是來到了新環境才會有這樣的反應。這之後,桑眠又主動上山給薄衍送蛋糕,主動給薄衍喂東西吃,再也沒了緊張,桑眠這些反應也做實了觀眾們的猜測,以為桑眠已經適應了新環境,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
桑老爺子卻沒被表象忽悠過去。
他發現,兩個小孩的感情並不是從初見時就已經很好的,而是從韓書那件事情過去後,才逐漸變好的。
薄衍要是真對桑眠那麼好,桑眠為什麼會緊張害怕?
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
桑老爺子的視線掃過薄衍一直緊拎著的行李箱上,問道:“你上門做客,怎麼帶行李箱過來?”
薄衍乖乖回答:“桑爺爺,我前幾天去國外旅遊了,給眠眠買了些禮物,我想現在就送給眠眠。”
有人對自己的小孫子那麼好,桑老爺子本該開心的,在發現薄衍曾和桑眠發生過他不知道的矛盾後,他覺得薄衍和其他小孩都不一樣。
宋大寶、淩原和田朵朵都很喜歡桑眠,但他們不會像薄衍那樣,沒能跟桑眠見麵的日子,會天天給桑眠打電話,而且不止一個,一天好幾通,這種情況,隻有在剛談戀愛的小情侶身上能看到。
薄衍和桑眠又不是情侶,兩人都還是小孩,哪有那麼密不可分?
桑老爺子心裡腹誹,麵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孩子,你能記掛著眠眠,爺爺替眠眠跟你說聲謝謝了,眠眠現在還在睡覺,等他醒了你再來找他玩吧。”
桑老爺子這樣說,明顯是在拒絕他了。
薄衍有些不高興,也沒跟桑老爺子爭執,這位老人跟桑旻和桑靄不一樣,不會被他輕易忽悠過去。
如果桑老爺子阻止他跟桑眠見麵,以那隻小喪屍現在對桑老爺子的喜愛程度,他絕對會聽取桑老爺子的意見,不跟他見麵了。
一想到這,薄衍便滿是氣惱。
他不過是想永遠跟小喪屍在一起而已,為什麼這條路上會有那麼多人阻撓他呢。
薄衍抿緊嘴唇,一瞬間釋放的難過與委屈被桑老爺子感覺到了。
看著眼前耷拉著腦袋的小孩,桑老爺子突然有些內疚。
仔細回想,他說的話沒有問題,薄衍的表現,像是他說了什麼嚴重的話,狠狠傷了薄衍的心。
“那我等會再來找眠眠。”薄衍抬起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將行李箱交給張伯,乖巧道,“爺爺,我可以把箱子放在這裡嗎?等眠眠睡醒後我再給他。”
薄衍本就長得好看,露出脆弱一麵的他更加惹人憐惜,讓見怪了大風大浪的桑老爺子也心生不忍了。
可一想到薄衍曾經可能欺負過他小孫子,桑老爺子狠下心,答應了薄衍的提議,沒有開口挽留薄衍,讓薄衍進屋坐著等桑眠。
大門關上,阻隔了見到桑眠的路,薄
衍的身影隱沒在昏暗之中,在桑老爺子與張伯麵前流露的脆弱消失無蹤,他盯著地上的燈影發呆,冷風將他的腦袋吹得分外清醒。
薄衍早從薄喚那聽說過,桑老爺子不像直播時表現得那麼親切和藹,溫柔的人是無法在殘酷的競爭中坐上龍頭位置的。這是他跟桑老爺子的第一次見麵,在見到桑老爺子之前,薄衍有想過,桑老爺子對待他時會是什麼態度,卻從沒想到會是這種態度。
在觀眾們看來,他對桑眠好到過分,甚至連桑眠的兩個親哥哥都認為,他對桑眠很好。
薄衍自認自己對桑眠很好,也知道自己對桑眠不好過。
他曾因為自己偏執偏激的想法,想要對桑眠做出很過分的事情,可這些事情沒有發生過。
除了薄喚之外,沒人知道他曾有過什麼想法,薄喚也不可能將他出賣……
高速運轉的大腦終於恢複到了平常的運轉,薄衍緩慢眨了眨眼,許久未閉合的眼睛泛起一陣難捱的乾澀感。
不過片刻而已,薄衍就將與桑眠重逢的所有記憶回想了一遍,他有了一個答案,還沒有確定。
或許,桑老爺子是看出來,桑眠曾經害怕他,覺得他私底下欺負過桑眠?
-
有了兩個疼愛他的哥哥,又多了一個對他溺愛無度的爺爺,小喪屍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每天都能收到許多新禮物。
桑老爺子知道他喜歡玩遊戲,昨天,他收到了桑老爺子讓人特彆定製的VR頭盔,戴上這個頭盔,就能身臨其境的玩植物大戰喪屍了。
親眼看到活著的喪屍同伴們,小喪屍開心的不得了,戴上頭盔就不肯摘下來,從晚飯過後,一直玩到十一點半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了遊戲。
桑眠睡的太遲,過了早上八點還沒有醒來的跡象,王姨上樓看了三次,桑眠都沒醒過來。
王姨下樓的時候,特地往窗外望去。
彆墅門口有個小草坪,外圍栽種了一些黃楊做圍擋,草坪上架著一座秋千,白色秋千上坐著一個黑色的小身影。王姨在一個小時前就看到了這抹身影,一個小時過去了,薄衍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裡。
王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早在看到薄衍坐在那的時候,王姨就過去詢問了。
薄衍笑著告訴她:“我在等眠眠睡醒哦,姨姨不用管我,我在這裡等眠眠就好啦。”
王姨更加不解,薄衍每次過來,桑眠如果沒醒的話,他要不是在桑眠房間等待,要不就是在客廳裡等,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傻坐在門外吹冷風。
薄衍看上去強壯,但終究是個小孩,怎麼遭得住北風的侵襲呢?
再待下去,一定會吹感冒的。
王姨看得揪心,下樓找到了張伯。
張伯也早看到了薄衍,他跟王姨一樣,也問過了薄衍,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桑老爺子出門鍛煉去了,張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情況,他跟王姨麵麵相覷,都沒想到好辦法。
樓上腳步聲正在這
時響起,喚回了他們的注意力。
王姨急忙跑到樓梯口,接住了下樓的桑眠。
桑靄和桑旻出差工作去了,家裡隻有桑老爺子一個家長在,小喪屍起床時就想到了這件事,他沒有哭鬨,爬下小床,自己給自己換了衣服,又去浴室裡洗漱完才下樓找桑老爺子。
因為有喪屍王這層濾鏡,小喪屍對桑老爺子是崇拜式的喜歡,他像個合格的小跟班,時刻都要跟在桑老爺子身後。
“爺爺呢?”這會,他醒來要找的第一個人就是桑老爺子。
“老爺子去河邊鍛煉身體了。”王姨解釋道,笑著擦去桑眠嘴角的牙膏沫,想到門外的薄衍,王姨的笑容含了些心疼,指了指門口的草坪,對桑眠說,“眠眠,小衍少爺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