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願意失去夢想的人 放不下過去,拾不……(1 / 2)

安家祖孫的賭注到底傳到了安興國耳朵裡, 聽說五十多歲的安大公子大半夜到老宅去找老爺子“理論”,結果被管家告知安老爺子第二天一早就已經和鹿工集團的退休領導去海釣了。

眾所周知,鹿城是內陸城市,沒有海。

安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隻覺得真不愧是祖父做出來的事。包括她在內, 都以為祖父這次要當和事佬, 沒想到他居然把兒子和孫女全算計進去了。

不過安璃也沒有精力幸災樂禍,她麵對艾米和小宋給她準備的一乾資料,也是暈頭轉向, 流露出工作以來不曾有過的狼狽。

她居然連足球規則和賽事規則都還看不太懂。

艾米忍不住道:“安總, 其實您隻是接手俱樂部的生意,隊伍配置、位置調整、訓練乃至引援這些事,我們聘請專業經理人就可以了, 您不用事無巨細麵麵俱到。”

小宋卻和艾米意見相左:“話是這麼說,但是足球的基本規則還是要知道……才比較合理吧?”

安璃皺眉,這次難得站在了小宋一邊,她抬起頭:“說得對,你再給我講一遍什麼叫‘越位’,你看這個視頻,這個進球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就吹了?”

艾米閉口不言。

她倒是很想幫忙,但是無奈,聽了二十分鐘,她也沒有聽懂。

彆說她們了,小宋自己都不是球迷,也是現學現賣。

安璃忍不住問:“艾米你不是球迷嗎?世界杯的時候你們助理部的人不是還出去團建了。”

艾米一臉鄭重:“安總,這些人到底是去看人還是看球, 我建議你再查查,可不能因為這個質疑我的能力。”

球場帥哥多啊!而且帥的五花八門,分門彆類,誰能抵抗一個在綠蔭場上勝利狂奔的健氣帥哥呢!這跟規則有什麼關係?

安璃:說得好有道理。

又過了半個小時,安璃嚴肅地放下資料。

這麼下去不行。

她還是太年輕太天真了,老爺子昨天說得那麼動情,讓她掉以輕心,現在才被知識打醒了頭腦:這根本不是個簡單的任務!

她今天上午看了這LGY這隻球隊,最好的成績不過是半職業組的冠賽第九,參賽球隊一共有十六隻,頂多算個中下遊——這還是鼎盛的時候,現在……因為多年來成績不佳,除了老太爺這個情懷黨,沒有彆的冤大頭願意給這麼一支隻會輸球的球隊花錢。

其實老爺子也隻為球隊提供了基本的經營費用,沒有讚助商,也賣不出球票,球隊一直是虧損狀態。

又因為沒錢,留不住人才,也沒辦法引援,偶爾有年輕人加入,也是一有機會就走,隻有一些“老人”始終留在球場。後來,俱樂部從職業降為半職業,允許球員另外謀生。轉型社畜後大部分人沒法兼顧職業運動員的訓練時間和作息,體能嚴重下降,陷入惡性循環……

如果說在過往的比賽中,LGY這隻球隊有什麼讓球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概隻有一個近四十歲的中場隊員,和兩個三十七歲還在和對麵後衛玩命兒的前鋒了。這幾個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加入LGY的,如今近二十年過去,期間不是沒有過跳槽的機會,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們沒有提,俱樂部本來就缺人,更不可能主動放,因此就這麼耗了下來。

運動員這個職業本身就依賴身體,雖然他們在同齡人裡都是體能的佼佼者,但是歲月不饒人,已經是不適合踢滿全場的年紀了。

安璃站起身來道:“在這裡歎氣也沒有用,我們去球場。”

鹿工體育場就是LGY的主場,連名字都是一回事。

在車上的時候安璃查了一下,接下來的三場比賽分彆對陣這個級彆賽事積分排名裡的第十四,第七,和第一。而LGY排名是……倒數第一。

因為是積分賽,排名都是暫時的,但是賽季已然過半,前三名積分遙遙領先,除非隊內出現狀況,否則不出意外冠軍就會在這三支隊伍出現,同樣不出意外,最後一名也會在目前的LGY和另外倒數第二和第三的球隊中出現。

倒數兩名的球隊會正式淘汰降級。

不過LGY的比賽已經是最低級彆了,降無可降,球隊虧空,又沒有球迷支持,這次結束後,多半會麵臨解散。這支隊伍這麼多年一直在保級賽中艱難的掙紮,但是今年又有兩位老隊員退役,隊伍板凳上眼看沒有人了,賽季過半,贏一場都艱難,上場比賽還輸給了第十五名……

安璃在心裡又歎了口氣:至少他們心態還挺好的。

昨天見到這支隊伍的時候,安璃第一印象還不錯。雖然資料裡說很弱,但是訓練氛圍很活躍,跑動積極,聽指揮,年紀雖然大了點,但精神可嘉。

安璃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走進球場,卻見球場正中無一人。

幾個年輕的隊員在跑道上有氣無力的傳球,穿著LGY紅色隊服的首發球員大部分坐在場邊休息,有幾個直接躺在長凳上,衣服蓋著臉睡覺;守門員和兩個後衛在球門邊坐著閒磕牙,助理在不停的看表,似乎在倒計時下班時間。

看到安璃,助理一怔,不過也沒有多緊張,他甚至沒打招呼,而是像個斥候一樣轉頭跑走,不一會兒,圓潤的周培體態略顯笨拙地跑了過來,半邊臉還有趴著睡覺壓出的折子……

“安小姐,您來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好叫人準備準備,”周培殷勤賠笑,一邊向她身後張望,“老爺子沒來吧?”

安璃:?

……

球員休息室的味道不太好聞,但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談話地點。

安璃索性也不坐了,就站在休息室中間,麵無表情,她的對麵是一臉局促的經理人周培。

“所以,昨天那樣就是裝給我祖父看的?你們就是這麼騙他老人家的?”安璃壓住心中的不滿。

老爺子叱吒了一輩子,向來無利不起早,組建和養活這支足球俱樂部大概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件明知賠錢還要經營的買賣,沒想到到老到老,會被人這麼戲耍。要不是她對周培印象還不錯,已經叫他走人了。

周培臉色也很尷尬:“安小姐,您聽我解……”

“聽著呢。”安璃不是一個不聽解釋的“霸總”,相反,她倒是非常期待周培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她少一點麻煩,“周經理,我覺得你不是一個狡詐的人,我是來幫你們的,所以我建議你說實話。”

周培躊躇片刻,長長地歎了口氣:“安小姐,球隊的情況你也知道,安老這麼多年養著俱樂部,我們不是不知道感恩,但是俱樂部目前就是這麼個狀況,很多球員還有彆的工作,堅持不了職業化的訓練。他們歲數不小了,也是要賺錢養家的。”

安璃凝眉:“既然早就已經無法兼顧,為什麼不和祖父說,或者直接解散俱樂部呢?彆告訴我,你們是堅持夢想,又或者有什麼彆的感人的故事。周經理,祖父是派我來解決問題的,你得告訴我實話。”

聽到“解散”二字,周培的臉上浮現出片刻的傷感,隨即又釋然,像是早知道有這一天。

“實話就是,沒有理由。”周培說道:“這些人不走是因為反正也沒有彆的球隊要,熬兩年退役了,多拿一份工資雖然辛苦些,錢也不算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與其做彆的兼職,踢踢業餘球算很好了。反正就是輸比賽嘛,輸多了也就習慣了。”

安璃沉默片刻。

“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祖父不會一直這樣養著你們?”

她的憤怒被周培的擺爛化去了些許,也是奇怪,明明應該更生氣的,可是周培的“實話”中摻雜著一些英雄遲暮的歎惋,讓她燃不起火氣。她總覺得,祖父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他相信這裡麵一定還有什麼彆的原因。

“安小姐,我們也輝煌過。”周培說,“我們隊伍剛建立的時候,大多數都是鹿工家屬院的孩子,沒身份沒背景,都是普通人,能有當專業球員的機會,我們不知道多高興。我們還踢過乙級賽事,要不是遇到黑哨,差一點就進入甲級聯賽了。”

“黑哨?”安璃注意到關鍵點,“是什麼時候,祖父知道嗎?”

“哪能不知道啊。”周培笑笑,笑意卻沒達到眼底,“安老那時候可不是什麼投資人,是我們正經的老板,還是助理教練,他因為這個事差點和人動手,還被罰上了看台。我們那時候也年輕,氣盛,在場上和對麵打了起來,後來被處分,全隊停賽,也因此降級了。”

周培啐了一口:“兩個隊打架,對麵就隻是口頭處罰,我們卻被禁了三場。真不公平!”

安璃沒有發表看法,這事不能隻聽一家之言,還得再核實。

她問:“就算你們輝煌過,但一蹶不振也是事實,往後打算怎麼辦?”

周培苦笑:“還能怎麼辦,沒錢,沒人,沒狀態,LGY早就名存實亡了。安小姐你剛才讓我說一個理由,我說不出來,我隻能告訴你。十年了,我沒有提過解散,安老沒有提過解散,這些老隊員們也沒有提過。”

“因為大家都沒提,我就按時上班,安老按時發基礎工資,老隊員按時訓練;你問我要一個理由,我給不出來,非要說大概就是,誰也不想走,也走不出去。”

忘不掉過去,又拾不起現在,看不到未來,所有人自願困在這麼一個飄渺的“夢”裡。好像有夢想,又好像什麼也沒有,這算不算一個“理由”?

離開體育場,安璃陷入沉思。

艾米忍不住問道:“安總,這擺明了賴著吃空餉啊,這也太奇怪了,老太爺怎可能這樣被糊弄十年。”

安老太爺年輕時候可不是什麼善茬,自己的球隊被吹“黑哨”這種事如果是真的,就憑老安在鹿城的人脈和能量,就算最後降級,也應該鬨得滿城風雨,咬掉對方一口肉來。這事裡裡外外透著蹊蹺。

安璃歎了口氣:“去查一查,祖父接手這支球隊的時間,鹿城發生過什麼事,球壇發生過什麼,公司出過什麼事。”

她總覺得祖父一定有事沒有說,這是等著她自己去挖。

原來對她的“考驗”還遠不止一支墊底的球隊呢。

“對了安總,怎麼沒見二少跟你過來?”前排的小宋回頭問,“他不是聽喜歡踢球的嗎?”

安璃挑眉:“他喜歡踢球?我怎麼不知道?”

小宋哈哈一笑:“我猜的,咱們二少一看就生龍活虎,肯定擅長運動。”

那倒是,就是有點太“生”了,安璃乾笑一聲,回應道:“他最近報了個班,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