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Chapter 24(2 / 2)

酥酥 弱水千流 14916 字 6個月前

費疑舟心頭感到無端的煩躁。

他視線再次望向車窗之外,那個巨型的抽象畫行架。明媚而充滿生機的明黃色,和深沉陰鬱的深藍色,被畫筆混合,在白紙上水乳交融抵死纏綿。

費疑舟閉眼靜了會兒,夾煙的手抬高,覆上額頭,薄唇微啟吐出幾個字:“回南新。”

陳誌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區的費宅,應道:“是。”

勞斯萊斯清影緩緩開動,駛出停車場,淹沒進滾滾車流。

*

一路驅車回費宅,車廂內一路都是死靜。

陳誌生退役自國內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服役數年,執行過的大小任務數不勝數,天生對危險擁有強烈的感知。他敏銳地發現,今天大老板的氣場不太對。

陳誌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為費家大公子明麵上的專車司機,實際上的私人保鏢,陳誌生不僅有著一身硬本領,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謹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陳誌生隻隱約有個感覺,導致費疑舟出現這麼強情緒波動的,應該是那個叫殷酥酥的女孩。

畢竟,在殷酥酥出現之前,老板給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無風無浪,深不見底……

靜謐的林蔭路駛至儘頭,古色古香的紅牆綠瓦從樹冠頂端顯露出一隅。

陳誌生將車停穩,恭恭敬敬地說:“先生,到了。”

“嗯,辛苦了。”

留下這句話後,費疑舟下車徑直進了獸頭大門。路上遇見了管家慎叔和幾個園丁,幾個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禮地應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沒有區彆。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絲端倪。

“阿生。”慎叔皺起眉,問自家侄兒,“先生剛才和誰見過麵?”

陳誌生回答:“和殷小姐。”

慎叔明顯一滯,好幾秒才又試探著問:“他們聊了些什麼?”

陳誌生聳聳肩一攤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費善清身邊幾十年,看著幾個少爺小姐長大,是真心實意愛護費家的一眾小輩。他探頭往樓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打趣兒:“我說走得那麼急,連費董都拋一邊兒了,原來是急著見這位。”

二樓棋室。

臨近傍晚,一輪夕陽懸垂在城市的最西邊,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火,嬌豔瑰麗,讓費疑舟想起了殷酥酥的臉。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隨手關了棋室門,走到巨大寬闊的落地窗前,唰一下,將擋光簾合攏。

偌大的屋子頓時陷入黑暗。

費疑舟不喜歡太過明亮的光線,也不喜歡太過鮮豔的色彩,窗外的晚霞太美了,美得太像那個姑娘,看久了,容易讓他失控。

他摁亮了

一盞壁燈。

昏沉沉的光灑下來,棋桌的桌麵收拾得整整齊齊,白子黑子也躺在各自的棋盅裡。

費疑舟坐到了棋桌前,撚起一枚子,卻久久無法落定。

舉棋不定,因為心是亂的。

下不了棋,索性就去畫畫。

他從棋桌前起身,來到裡間的畫室,於一麵巨大的空白畫布前站定,拿起了顏料與畫筆。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抹鮮豔的明黃,與寂靜的幽藍。

他將黃藍兩種顏色放進調色盤,懶得用水稀釋,直接用兩支筆分彆蘸取兩種色,在畫布上描出重重的兩道。筆尖的走向隨心所欲漫無目的,蔓延開兩條截然不同的虹。

畫到畫布的儘頭,收勢不及,筆刷滑出,又在白牆上也蹭出點點顏料。

費疑舟抬起筆,平靜淡漠地看著眼前的畫布。

這樣單調單薄的兩條線,不能稱之為作品,更不能稱之為藝術。

費疑舟在昏暗中點燃了第二根煙。

端詳數秒後,他生出一個念頭。

下一瞬,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經冷透的蜂蜜水,潑在了畫布上。頃刻之間,顏料被稀釋,藍色黃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淌,融合在了一起,像兩具正在纏綿的人體……

作完畫,費疑舟來到水龍頭前,擰開。

嘩啦啦的水流衝下來。

他低頭垂眸,麵無表情地清洗沾在手上的顏料殘汙。洗完,又點了第三根煙。

坐回沙發上,費疑舟抽著煙靜默半晌,忽然一彎唇,自嘲似的笑了。

不是瘋了是什麼。

分開才不到一個小時。

他看天空是她,看晚霞是她,看棋局是她,看那明黃欲滴的顏料,也是她。

他整副精神、思想,甚至他整個人,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在被她侵蝕侵占。

可她對他毫不設防。

居然信誓旦旦地對他說,相信他的為人,相信他不是那種人。怪他太會克製偽裝,還是怪她太天真純粹?

第三支煙抽完,費疑舟將煙頭扔進垃圾桶,拿出手機,給何建勤去了一個電話。

“先生,您吩咐。”何助理在電話裡微笑。

“這幾天我不用飛機。”費疑舟淡淡地說,“你做個安排,晚上親自飛一趟蘭夏,去辦件事。”

*

殷酥酥不知道費大公子是如何處理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動用了哪些人脈、做了哪些事,她隻知道,要收拾那幫潑皮無賴地頭蛇,於費疑舟而言,就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塵一樣簡單。

因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張秀清女士打來的電話。

“蛋蛋我跟你說,真神了。”張秀清喜笑顏開,興高采烈地說:“那個高利貸公司的人前兩天不是還頤指氣使,非逼著我跟你爸掏錢嗎?結果今天一大早,那邊的老總居然親自來了,態度好得不得了,說是底下的人之前不懂事,給我們添了麻煩,一個勁道歉賠不是,還買了老多東西給咱

們呢!”

殷酥酥一聽就知道是誰的手筆,沒有多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是笑笑回道:“本來也是呀。冤有頭債有主,五爸欠的錢沒理由我們幫著還。”

張秀清感歎:“之前我還以為那個公司全是流氓,沒一個好人。想不到,那個老總長得五大三粗凶神惡煞,還是個明事理的。”

殷酥酥正在準備錄小紅書視頻,調整著支架隨口附和:“嗯嗯。”

閒談了幾分鐘,張秀清洗衣服去了,殷酥酥這邊也開始乾今天的工作。

晚上八點鐘,她洗去身上做推廣的磨砂膏,順便衝了個澡,換身衣服下了樓。

果然又見到了那輛已不算陌生的純黑邁巴赫。

來接她的人是何建勤。

殷酥酥上了車,左右環顧一眼後有些好奇,隨口問駕駛室的英俊精英:“何助理,你家先生要帶我去哪兒?不會又是直接讓我去機場吧?”

何助理雙手把持著方向盤,聞言一笑,很自然地回:“目的地不遠,二十分鐘車程,殷小姐稍安勿躁。”

何建勤對車程估摸精準,二十來分鐘後,黑色邁巴赫如約熄火停下。

殷酥酥下了車,抬頭一瞧,發現自己正置身京城一環核心地帶,四麵八方,霓虹閃爍,鋼鐵巨獸環繞,摩天高樓高聳入雲。

就在她不解之際,何建勤已經將車鑰匙扔給專職泊車侍者,上前來,攤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跟隨自己前行。

殷酥酥不好多問,隻好含笑點點頭,跟著走。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家三層高的玻璃房前。

這是一間純手工定製店,左鄰Hermes,右鄰Delvaux。透過玻璃往裡瞧,店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裝修是民國時期的舊上海風格,各處都流露出一種低調又複古的奢華。

殷酥酥皺了下眉。

服裝店?

費疑舟要給她買衣服?是嫌她平時穿得太寒酸嗎……

殷酥酥腦子裡胡七八糟地思索著,直到幾名西服筆挺的青年行至跟前,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她才遲遲地回過神。

因要接待貴賓,全店已提前進入閉店狀態。

殷酥酥跟著幾個店長負責人上到三樓,正要環顧四周,抬睫刹那,目光便與一道視線不期而遇。

費疑舟坐在紅棕色的真皮沙發上,眉眼清冷,指尖的香煙安靜燃燒。看見她,他微傾身,隨手將煙摁滅在煙灰缸裡,口中懶懶地說:“殷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殷酥酥走到他麵前回了句。

費疑舟才抽完煙,他周圍的空氣殘留著寡淡的煙草味。

定製香煙沒有普通香煙的嗆鼻味,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氣味。清冽,乾淨,冷柔,有點類似雨後的森林。

“我媽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那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殷酥酥彎起唇,漾開一個真摯柔美的笑,“謝謝你。”

費疑舟:“不客氣。”

殷酥酥靜默了會兒,又問:“你帶我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這裡是全京城最好的手工旗袍店,我準備給你定製一款旗袍。”費疑舟回答。

殷酥酥不明白:“為什麼要給我定製旗袍?”

“因為我需要一條領帶。”

“這和給我定製旗袍,有什麼關係?”

話音落下,一室悄靜。

半晌,費疑舟說:“舊時的上海灘有個說法,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殷酥酥沒有言聲。

男人平靜地注視著她,向來清冷的淺茶色眼瞳,靜若深海。俄而勾了勾唇,頗為漫不經心地續道:“男人心儀哪個姑娘,不好明言,那就用她做旗袍剩下的料子,給自己做條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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