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溪水環抱的雙安村中央地帶,白牆青瓦的徐家大院後麵有一片碗口粗的竹林,林中枝頭有鳥雀, 天不亮就在竹林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鄭玉珍被吵醒,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靠竹林的那扇窗戶沒關好,有隻黑白羽毛的喜鵲站在窗口,翹著尾羽嘰喳叫個不停。
鄭玉珍一看樂了,伸手推了推身邊睡得正香的徐中貴, “老頭子,快醒醒,今天咱家辦大喜事,連喜鵲都上門來報喜。看來老三這樁婚事,連老天爺都看好呢。”
徐中貴迷迷瞪瞪起身, 看向鄭玉珍指的窗戶,那隻喜鵲已經飛走了, 他嘀咕了一句哪有那麼巧的事兒,麻利的起身穿衣。
倆夫妻穿戴好衣裳走出房門,鄭玉珍一眼就看見已經處理好皮肉的野豬、野兔肉擺放在客廳的大飯桌上。
不由驚道:“哦喲,老三啥時候回來了,弄了這麼多肉,我瞧著至少是兩三百斤的肉吧。”
對於自家兒子進山打獵的事情, 鄭玉珍夫妻倆並沒有太多的擔憂。
往年徐啟峰每回休探親假回來, 總會進山打獵, 給家裡人打打牙祭。
通常他都完好無損的回來,鄭玉珍夫妻倆對他的身手都很放心。
不過往年徐啟峰獵得都是野雞野兔居多,這次帶回一大一小兩頭野豬, 鄭玉珍驚訝之餘,笑眯了眼:“不愧是我兒子,本事就比一般人大,瞅瞅這麼多肉,今天的喜宴保管讓來客吃個夠!”
她說著,轉頭去叫大房二房兩口子都起來,今天家裡辦喜事,都得早點起來忙活。
徐中貴想去叫徐啟峰這個新郎官也起來忙哦,被鄭玉珍叫住:“叫啥叫,老三昨晚不知道多晚回來,讓他多睡會兒,宴席要晚上正式開始呢。”
大房二房的人都起來後,看到客廳裡擺的肉,一個個瞪著眼睛老大,大呼好多肉。
二房的彭笑萍本來還對婆婆天不亮就叫她起來乾活頗有微詞,現在看見桌上的肉,想到晚上可以大吃一頓,什麼話兒都沒有了,興高采烈地跑去灶房燒火。
燒好一鍋熱水,大家都洗漱後,鄭玉珍罕見的拿出白麵出來,和麵揉麵一番操作,給大家夥兒煮了一鍋肉哨子麵。
臊子是從徐啟峰割成一塊一塊的野豬肉中,挑選出一條兩斤多二指寬的五花肉,切成碎丁,合著同樣切成碎丁的土豆、蘿卜、萵筍丁一塊炒熟,往裡加了醬油、黃豆醬一塊爆炒,出鍋的時候看起來醬香濃鬱,色澤誘人,舀一勺哨子在白白的麵條上,再放點自己種的蔥花芫荽,稍微那麼一攪拌,哎呀,噴香!
全家人唏哩呼嚕吃得香,鄭玉珍沒忘記給老三兩口子留兩碗。
等一家人意猶未儘的吃完,老三兩口子還沒動靜,鄭玉珍就讓沒啥活乾的大房孫女麗麗,帶著大孫子壯壯,一人端碗麵條,送到三房屋裡去。
蘇曼聽見敲門聲,睡眼惺忪地要起身去開門,耳邊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你接著睡,我去開門。”
蘇曼聽到徐啟峰的聲音,立即放鬆的躺了回去,舒舒服服的窩在被窩。
徐啟峰大步走去門口打開房門,他的個子很高,頭頂幾乎快頂到門頂,站在麗麗兩個小孩子的麵前,如同巨人一樣,帶著強大的氣場身影籠罩著他們。
麗麗被他高大的身影氣場嚇得手一抖,差點沒端穩手中的碗,結結巴巴道:“三、三叔,三嬸,吃麵條。”
壯壯跟在她身後,有樣學樣,“三、三叔,三嬸,吃麵。”
徐啟峰很少回家,每次回家笑容不多,都是板著一張臉,身上又自帶軍人殺伐威嚴氣質,家裡幾個侄子侄女都有些怕他。
“謝謝。”徐啟峰伸出大掌,揉了揉兩個侄子侄女的小腦袋,從他們手裡端走麵條,示意他倆進屋,“你們嬸嬸買了很多糖果,都進來,叔拿給你們吃。”
蘇曼來徐家的那天晚上,就把從磐市買的各色糖果分了不少給孩子們。
可是糖果在這年頭是稀罕的物兒,尤其是大白兔奶糖,更是這年頭的糖中貴族,一般的小孩兒都吃不上。
曾芹想著不能讓倆孩子一口氣把糖都吃光,到時候看到二房的孩子還有糖吃,他們指定要鬨。就把倆孩子的糖果收了起來,每天給他們幾顆吃。
倆小孩心裡不高興,也知道媽媽是為他們好,沒像二房的兩個孩子那樣大哭大鬨,乖乖聽話,十分懂事。
徐啟峰跟徐啟咣兄妹四人的感情都不錯,可不代表他同樣待見兩個兄嫂。
人都在是相互的,你對彆人好,彆人對你也好,才值得你一直對那人好。
大哥大嫂十分知趣,從來都是對他客客氣氣,不會多占他一點便宜,不會在他麵前耍心機,兩個孩子也教得很懂事。
二房就不一樣了,二哥待他是真心,二嫂卻把他當冤大頭,想方設法的從他身上撈錢撈東西,兩個孩子也教得不討人喜歡。
徐啟峰不屑於跟婦人計較,心中也有自己的喜憎之分,瞧見大房兩個孩子不怕燙,端著兩大碗麵條進來,他心中憐惜,忍不住想對兩個孩子。
麗麗跟壯壯小心翼翼地進到三房屋裡,四處看了一圈,三房屋裡所有的用具都煥然一新,那是昨天下午奶奶讓人抬回來的新家具,當時多少人羨慕的說不出話來。
“麗麗,壯壯,來。”蘇曼已經聽到徐啟峰的話,從被窩裡伸著一隻白嫩纖長的手臂,招呼著倆小孩到她麵前來。
她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麵抓了兩把五顏六色的糖果,放到倆孩子的手裡。
“謝謝嬸嬸。”麗麗把糖果放在自己的衣兜裡,禮貌乖巧的向她道謝,還不忘提醒自己的弟弟說謝謝。
蘇曼瞧著壯壯眼巴巴的盯著床頭櫃上放著黃桃罐頭,想著他們之前拿給大房二房的罐頭,肯定被大人收了起來,要到過節或者來客人、孩子生病的時候才打開來吃。
她就把罐頭拿起來,放到徐啟峰手裡:“啟峰,把罐頭打開,讓倆孩子嘗嘗。”
麗麗跟壯壯黑葡萄似的眼睛一同亮了起來。
徐啟峰也沒廢話,拿出放在枕頭底下的軍匕,撬開黃桃罐頭,發出輕微的嗤聲漏氣聲,再轉頭從隨身的包裹裡翻出兩個飯勺,遞給麗麗兩姐弟,把罐頭放在櫃子上,“吃。”
壯壯一張小臉激動的通紅,迫不及待地伸勺子進去,勺了一小塊黃黃的黃桃肉進嘴裡。
入口是一股甜甜蜜蜜帶著桃香的安賽蜜味兒汁水,然後是果肉飽滿多汁,微軟又帶著些許脆爽口感的黃桃,壯壯吃一塊就滿足的眯著眼睛,一邊拿舌頭舔著勺子上殘留的汁水,一邊小小聲說:“三叔三嬸,好好吃啊。”
麗麗吞了吞口水,卻沒伸勺子,而是往窗戶外望了一眼,小聲問:“三叔三嬸,不叫強子他們過來吃嗎?”
鄭玉珍不管兩個兒媳婦為人如何,平時吃什麼東西都是一視同仁,決不偏袒誰,幾個孫子孫女也同樣對待。
家裡有啥好東西,大家一起吃,分不夠就一人嘗嘗味,沒有就不吃。
這就導致麗麗這個做大姐的,無論吃點什麼東西,都會想著弟弟,連二房的倆孩子也想著。
如此聽話懂事又貼心的孩子,看得蘇曼心裡軟軟的,她不大喜歡彭笑萍兩個兒子,感覺那倆孩子鬨騰的不行,跟彭笑萍一樣事多愛折騰,典型的熊孩子,便朝麗麗做了一個‘噓’聲手勢,“偷偷吃,你們吃完了再出去,記得把兜裡的糖果藏好。”
壯壯毫不猶豫地捂著自己的小衣兜,表示肯定不會讓強子他們看到自己包裡糖果,連爸媽也不能。
麗麗猶豫了一會兒,到底年紀太小,抵擋不住平時沒怎麼吃過的黃桃罐頭誘惑,伸勺子進玻璃罐離舀了一塊黃桃在嘴裡,果然好吃的不得了,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驚喜。
麗麗吃了一塊就放下勺子,想著嘗嘗味道就行了,不能把三叔三嬸的罐頭都吃完,拉著壯壯要走。
壯壯不願意,明明三嬸說了吃完出去,他才吃一塊,玻璃罐底下還有那麼多的黃桃呢跟汁水還沒吃完,他才不願意走。
麗麗拉不動他,有些生氣,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媽跟奶說了,做人不能貪得無厭,外人給得東西能不要就不要,實在推辭不過,吃一塊就行了,剩下的是三叔跟三嬸的,咱們不能厚著臉皮多吃。”
“三叔三嬸不是外人。”壯壯委屈,“我最喜歡三叔三嬸了。”
小孩子的世界裡,給自己買糖吃,買玩具玩,和言細語的跟自己說話,他就覺得這樣的人是世上最好的人,最喜歡他們。
蘇曼勸道:“麗麗,吃吧,吃完再出去,嬸子這裡還有罐頭,不差你倆這一罐。”
她這麼說,麗麗也不再堅持己見,她還是個半大孩子,抵抗不了黃桃罐頭的魅力,倆孩子你一塊我一塊吃得熱乎,期間還不忘拿勺子舀著黃桃遞到蘇曼兩人麵前,讓她倆吃。
蘇曼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徐啟峰給麵子的吃了一大塊,剩下的都讓兩個孩子吃。
外麵天光大亮,徐中貴父子三人在外麵屋簷下的石磨旁,咕咕嘎磨起豆子,鄭玉珍領著大房二房兩個兒媳婦在灶房裡忙活,二房兩個孩子在院子裡嘻嘻哈哈玩鬨。
麗麗姐弟倆聽著院子的動靜,一邊吃,一邊望著三房的房門,生怕二房的人闖進來。
他們內心湧起一種做賊心虛的同時,又有一種不為人知的歡樂。
倆孩子吃完一罐黃桃罐頭,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用手背擦了擦嘴,再三跟蘇曼兩人道了謝,這才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溜出三房。
蘇曼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妍麗的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麗麗跟壯壯真可愛。”
徐啟峰見她笑得溫柔,一張白嫩如新剝殼雞蛋的小臉像是發著光,讓人不由自主的想伸手摸摸她的臉,他心中微動,抬起右手。
又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很快控製住自己,將手放下,感覺自己冷硬的一顆心,也隨著她的笑軟了下來,喉嚨滾動道:“是很可愛,我們徐家的孩子打小就招人疼。”
蘇曼偏頭看向他,他的眼眸又黑又深,像是一輪旋渦,吸引著人不由自主的沉淪,她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手沒事吧?”她翻來翻去看他右手手臂上的傷疤,好像上了藥後,今早就看著沒昨晚那麼嚴重了,“還疼不疼?”
“沒事,傷得不重,不疼。”徐啟峰默默收回手,怕她擔憂,轉移話題,“先吃麵,一會兒冷了不找吃。”
蘇曼沒有反對,心裡還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好像從原主被下藥跟他同房到至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她一直沒來月事。
她一直以為,原主的身體跟她在現代一樣月事規律不準,沒放在心上。
可自從坐著火車來到徐家,她感覺自己胃裡一直不舒服,很多時候都返酸想吐,這明顯不正常,她以前從沒這麼嬌氣過。
難道,她懷孕了?!
有這個想法在,蘇曼打了一個寒顫。
不是吧?不會吧?
原主就跟徐啟峰do了一次,事後忙著跟徐啟峰掰扯領證的事情,也沒緊急避孕,徐啟峰應該沒那麼猛,她應該不會那麼倒黴吧。
再者,原書中,原主跟徐啟峰直到離婚,倆人都沒懷上孩子,她覺得肯定是她驟然離鄉,來到雙安村水土不服,或者吃了什麼生冷的食物,才會導致她有惡心想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