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他娶上乾部家庭的美妻,有嶽家的助力,他何須向現在這樣,在一個女人手下伏低做小辦事,搞得跟個小跟班一樣,讓彆人嗤笑。
蘇曼才不理身後的人有什麼心思,到達辦公室以後,剛準備工作,葉科長又來了,又開始每天屁事都沒有,必須開個會,才能彰顯他這個領導有多重要的會議。
一開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這才結束會議,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等葉科長一走,蘇曼這才有時間門叫唐成才:“唐乾事,陪我下一趟各個重工車間門。”
“好。”唐成才麵上答應的爽快,心裡很不想去。
那些重工車間門又臟又熱又臭,根本不是人呆的地兒,可他作為蘇曼的助理,蘇曼說要下車間門,他就必須跟著去。
“小蘇,你去重工車間門做什麼?”易主任從中間門的辦公桌裡抬頭問。
“易主任,我要做一份重工車間門學徒工及轉正工人人事調查。”蘇曼手裡抱著一個筆記本本子,拿著一隻鋼筆,“另外也要做些老工人的職位調查,以後要是有什麼職位變動,我心裡有個數兒。”
“是該去一趟。”易主任有些驚訝蘇曼一個從不下車間門的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要下車間門。
要知道重工車間門裡的工作環境,是一般人都呆不住的,以前她還沒當上主任,專事蘇曼這份人事調崗工作時,她想了解那些重工車間門工人的信息,直接叫重工車間門的工友主動來找她報道,或者從車間門的組長主任之類的了解他們信息即可,壓根不用下車間門受累。
後來她陸陸續續升職,底下換了好兩個人事調動的專員,都學著她的樣子辦事,都沒出過差錯。
蘇曼進入廠委後,接替了陶副主任的工作,她乾了兩年多的人事調動專員,學著自己的樣子辦事,也沒出過亂子。
今天她突然想下重車間門,易主任稀奇的同時,不免叮囑兩句:“重工車間門各個工種都很危險,小蘇你做調查的時候,要時刻注意自身安全,彆被器械弄到自身。”又轉頭囑咐唐成才保護好蘇曼。
唐成才人長得不咋滴,個子卻是很高大,聽葉科長說,他在考上專科學曆之前,曾在一家汽水廠安保科裡當安保人員,自保和動手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蘇曼看唐成才麵上笑著應下,實際不知道在想什麼,心底不大信他會保護自己,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一把削鉛筆的小刀,揣到褲兜裡,領著唐成才往廠裡的東區方向走去,重工車間門大部分都在那裡。
廠區很大,她走了大半個小時,才到東區。
東區占地麵積極廣,遠看像一排排大倉庫,房高大約十米,有些車間門就一層,有些車間門分層兩層,拱形房頂,遠遠就聽見裡麵傳來嘈雜的叮叮當當機械運作、煉鋼、冶煉等等聲音,還感受到東區超出其他廠區的滾滾熱氣。
廠區外停了好幾輛解放牌大卡車,裡麵裝得是鐵礦石,旁邊還有紅岩卡車裝著煤塊。
十幾個赤果著上身,渾身皮膚黝黑,肌肉鼓鼓的高大裝卸工人們,一半拿著大鐵鏟站在卡車上,手鏟礦石到卡車下的鐵鬥車上裝滿,另一半單人推著重達兩三百斤以上的鐵車鬥,費力又快速地往冶煉車間門運送。
蘇曼看到離她最近的揮汗如雨勞作的工人們,忽然很想弄個照相機來,拍下這一辛勞的一幕。
隻可惜這年頭的相機很稀缺,個人購買很困難,這個想法也就一閃而過。
“嗬,蘇科員,您今天怎麼有空來咱們這裡?”
蘇曼一個俏生生的美人兒,出現在臟亂嘈雜東區門口的冶煉車間門前,自然引起了工人們、在門口做指揮工作的冶煉車間門戴主任的注意。
戴主任是個國字臉的中年人,穿著鋼廠藍色洗滌布廠服,頭戴一個類似於八角帽的工作布帽。
看到蘇曼出現,他趕緊走到她麵前,客氣的問道:“蘇科員今天來咱們冶煉車間門,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蘇曼道:“我來做個職工調查,不僅要去你們車間門,還要去彆的車間門,戴主任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門口乾活的工人們,一同停下手中的工作,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戴主任一臉詫異,“蘇科員你平時不是從來不下重工車間門,怎麼今天......”
他說到這裡,又覺得自己說得話不對,忙描補道:“蘇科員,咱們冶煉車間門又熱又臟,裡麵還很危險,稍不注意就會受傷。你要做調查,可以等工人們下班後再做,你一個女同誌現在進裡麵不大合適。”
“怎麼不合適?”蘇曼冷哼:“戴主任,你這是搞性彆歧視,是要不得的!主席同誌曾經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彆的省市兄弟鋼廠單位,有不少女同誌在重工車間門乾著跟那些男同誌一樣繁重的活計,做得還比男同誌好。就拿臨省兄弟單位來說吧,人家冶煉車間門有位女同誌乾得活計又快又好,得到廠裡表彰,上了報紙,獲得‘鐵娘子’的稱號,還受到偉人的高度讚揚,不知道成為多少女工人心中要學習的標兵。我乾我的本分工作,不給冶煉車間門的工人添一點亂,我現在進去怎麼不合適了?還是說,戴主任在車間門裡藏著掖著什麼事兒,不願意讓我進去看看?”
鋼廠各大重工車間門裡的工人大部分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基本每個車間門都出現拉幫結對,收賄受賄,上級領導欺壓下一級領導,再欺壓工人的事兒,整得車間門烏煙瘴氣,人人心累身累。
但是這種情況,他們廠委和工會的人無力去管,一是管了,出了建議計策,他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各種陽奉陰違。
二是鋼廠是國家重視的重點大廠之一,煉鋼任務繁重,如果廠裡的領導管得太寬,讓工人們心裡不爽,產生逆反心理,進行集體罷工,耽誤了生產進度,這是廠裡領導無法負擔起來的責任。
在廠裡乾部睜隻眼閉隻眼的情況下,重工車間門們的爭鬥也是越演越烈,像武勝利、任愛國、劉建設等老實巴交的工人,隻有被欺壓的份。
蘇曼就是知道這種情況,這才來個突襲,想給那些欺負人的老工人、老師傅、老組長車間門主任等等小領導敲個警鐘。
讓他們明白,她管理著整個鋼廠的人事調動,武勝利等人背後有她撐腰,他們要一味欺負這些老實人,她可以調動、甚至建議廠委辭退這些老油條,另請高明。
戴主任看她神色冷冰冰,心裡一麵驚奇以前端著個大小姐架子,從不肯下他們重工車間門的娘們兒怎麼硬氣起來了,一麵心虛擔憂,給旁邊一個心腹組長遞了一個眼色。
他們車間門固然烏煙瘴氣,不過車間門裡的那些事兒,怎麼能讓上麵的領導看見。
之前廠裡有乾部要來車間門視察,都會提前通知他們一聲,他們會做出相應的清理警告準備。
廠領導下來就會看見比較和諧的氣氛,心裡放心滿意,接著很長一段時間門內不來車間門巡查,他們就能在車間門裡我行我素。
現在人事科的乾部沒有任何招呼直接來車間門,戴主任雖然瞧不上蘇曼這種坐在辦公室裡,啥活兒都不會乾的小娘們兒,可人家是大學生,是正經的國家乾部,要她下來看見什麼,回頭在廠辦鬨出什麼幺蛾子,夠他喝一壺的。
那名組長剛想進車間門,提醒車間門眾人老實工作,還想給其他車間門通個信,就被唐成才一把抓住。
唐成才滿臉笑容道:“同誌你好,我是人事科新來的乾事,我姓唐,我看你穿得服裝跟其他工人不一樣,顏色要淺一點,你應該是個小領導吧。你叫啥名兒,正好我對廠裡各大車間門的工作都不大了解,你跟我說說如何。
他說著,手上一使勁,把想掙紮脫身的那名組長死死拉住,遞給蘇曼一個快進車間門的眼神。
蘇曼接收到他的眼神,沒有二話,直接跟到他和那名組長的身後。
心下稀奇,她憑直覺,覺得唐成才就是個心眼多的笑麵虎,舉手投足之間門隱隱有些看不起她,怎麼這會兒這麼有眼力勁地幫她忙,實在奇怪。
她哪裡知道,唐成才的確心眼多,看不上她,覺得她就是比他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有個好的文憑而已,平時弱的跟個雞仔似的,啥活都不會乾,就隻會嚼文舞墨,哪有他這種專科出身,見多識廣,啥活都會乾的男同誌厲害,他在她手下乾活,那可是真憋屈。
不過憋屈歸憋屈,這蘇曼嫁了一個軍中職位不低的軍官,聽彆人傳的話兒,她丈夫未來肯定還會往上升。
唐成才想搭上她丈夫的人脈,日後辦事方便,可不就壓下心裡的憋屈感,跟她站一條線,主動幫她忙。
戴主任一看這兩人完全不給他麵子,幾乎用跑得速度跑進車間門裡,他眼皮一跳,趕緊跟了上去。
蘇曼進冶煉車間門的第一感覺就是熱,接著就是吵,再然後是臟。
冶煉車間門分為礦石冶煉區,冶煉過後的鐵水冷卻定型後,又分熱軋、冷軋區等。
因為這些區域得分工,還得趁熱打鐵,所以冶煉車間門跟熱軋、冷軋車間門是連在在一起的。
蘇曼進去車間門,先看向的是挨著冶煉車間門右側的熱軋車間門,這兩車間門就隔了幾個機器,連堵牆都沒有,能彼此看見對方的車間門工人在做什麼。
熱軋車間門一群戴著藤編製的‘安全’帽,穿著一身油汙灰塵工裝,滿臉都是臟兮兮黑乎乎汙塵的軋鋼工人,十個人為一組,圍著中間門一些陳舊又是灰色的正在運作的軋鋼機器,站在兩側進行拉軋。
一塊又一塊整塊冶煉好的鋼鐵,被冒著鮮紅火焰的高溫熔爐加熱,再被軋鋼工人用長夾鉗子速度極快的夾住,塞進軋鋼機裡,一陣火花四射後,從機器裡冒出來,變成長條紅色扭曲扭動的鋼帶,工人再速度極快地拿著鉗子,牽引著鋼帶頂端,進入另一頭的軋鋼機器繼續拉紮成型。
那些燒紅的長條扭動速度很快,每條鋼帶的溫度都在上千度以上,一個失誤就有可能燙穿工人的身軀。
所以熱軋車間門好幾個一同運作在機器兩側的工人,乾起活來都是精神高度集中,身手敏捷,不敢有一點差錯分心,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