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好奇的看著他把風扇放在茶幾上,“叔,這是你自己組裝的風扇啊?你好厲害啊!”
他家沒有風扇,主要是他媽覺得風扇貴不說,還要用專用劵去買,每月還要給不少電費,他媽舍不得多花錢,每年夏天都拿幾個大蒲扇,讓他們熱了自己扇,要麼就讓他們心靜自然涼。
其他跟他爸相熟的軍官家裡他也去玩過,大多軍屬也像他媽一樣舍不得花錢買電風扇,到了夏季熬一熬就過。
他隻在趙政委叔叔家見過風扇,每年夏季都會去趙叔叔家蹭風扇,每回都會挨他爸媽罵,說他總去打擾人家,於是這兩年他去趙家的時間少了。
夏天再怎麼熱,他要麼扛著,要麼偷摸著跟軍區其他玩得來的半大小子,一同去郊區外的河溝裡玩水。
現在看徐啟峰自己組裝了一台電風扇,大柱滿臉崇拜的同時,也十分羨慕,他爸怎麼就沒想著自己組裝一台電風扇用用呢?
徐啟峰道:“你叔以前是陸軍機械步、兵出身,什麼東西都會組裝,組裝個電風扇而已,難不倒我。”
他說著,把風扇的插頭,插在接過來的電板插座上,扭開開關到最大檔的三檔。
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咣咣當當聲響後,電風扇成功啟動,由慢到快,快速轉動啟動,一陣強勁有力的冷風吹了過來。
吹得滿身是汗的大柱,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感歎道:“叔,好涼快啊!”
原本掙紮哭鬨不停,哭得一身汗的蛋蛋感受到冷風,也安靜下來,直直站在風扇前吹風,小嘴學著他哥的樣子,說話不太利索,奶聲奶氣道:“叔、涼、厲害。”
被兩個小孩子吹捧,徐啟峰心情極好,哈哈一笑:“你倆就在這裡吹風,叔去副食店買些肉,買個西瓜回來,一會兒中午叔燒紅燒肉給你們吃。”
大柱一聽有肉吃,眼睛立馬亮了起來,乖巧點頭:“叔,你去吧,我保證不亂跑。”
王翠花很多地方舍不得花錢,但在吃食上卻舍得花,她的觀念是,可以穿不好、用不好、肚子卻是一定要填飽。
這人一天到黑餓著肚子,哪有力氣乾活,做正經的事情,一天光想著怎麼吃東西去了,精神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餓出事。
不過齊家的夥食僅限填飽肚子,吃肉這種事情,也就齊衡發津貼,拿給王翠花的那天,或者家裡來客、孩子們過生日,她心情好,一月弄上一兩頓,每頓幾個孩子都隻能嘗嘗肉味兒。
一聽有肉吃,大柱就不想離開徐家了。
徐啟峰拿上錢票,順著軍屬區的小道,穿過重重樹蔭,到達軍人服務社。
這會兒快到中午的飯點,天氣熱得讓人心浮氣躁,軍人副食店沒什麼人在,就一個年紀大點的婦女在值班。
徐啟峰走過去:“同誌,麻煩你給我割兩斤五花肉,再稱個西瓜。”
婦女原本昏昏欲睡,神情不耐煩,在看到店鋪門口站著一個長身玉立,五官冷硬,長得及其英俊的高大男人,一下子清醒過來,笑嗬嗬道:“徐團長,好久不見,要五花肉是吧?我馬上給你稱。西瓜你自己挑著選,挑合適了我再給你稱。”
徐啟峰是整個軍區裡的大紅人,光從他英俊的相貌,無數傳奇軍功就足以成為軍屬區女眷們的談資,加上他被下藥結婚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軍屬區的女眷對他好奇的很,想不知道他,想不認識他都難。
大家都知道這個徐啟峰是個麵冷心狠,話不多的狠角色,人稱徐閻王,37團的大小軍官兵蛋子都怕他,副食店的店員也不敢惹他,麻溜地給他割最好的五層五花肉上秤稱。
徐啟峰走去副食店外麵擺著的兩個大籮筐裡,挑選要買的西瓜。
因為品種的緣故,磐市的西瓜個頭都不大,瓜皮是翠綠色,橢圓形的,每斤價格賣一毛二一斤,價錢不便宜,但不用劵買,算是軍人的特殊福利。
徐啟峰挑選一個底部有些白色發黃,瓜皮花紋勻稱,瓜蒂很小的西瓜上稱,才三斤左右,想了想又挑一個上稱。
按照副食店的規定,夏季的西瓜也要限量購買,不過軍屬區的副食店不一樣,裡麵很多東西都不用票劵,徐啟峰又是團級以上的軍官,更是有優待,一次買倆西瓜,是正常範圍內。
店員給他稱好西瓜,拿兩個網兜分彆裝起來,肉則在上方拿刀紮個空,串一根稻繩打結,方便徐啟峰拎回去。
徐啟峰這段時間要在家裡養傷,蘇曼今早給他不少錢和票,讓他看著買菜自己做飯吃,實在不想做飯就去軍營食堂吃,總之不要虧待自己。
兩個西瓜大約七斤,八毛四分錢,五花肉六毛四一斤,軍官有優待,可打半折肉票,徐啟峰隻給一塊二毛錢,一斤肉票即可。
買了這兩樣,他又想起蘇曼很怕熱,家裡沒有涼席,得買兩張涼席回去鋪在床上,睡著也涼快。
涼席要在軍人服務社買,離副食店有一段距離,徐啟峰拎著西瓜、五花肉,大步走到軍人服務社。
老遠看見一個眼熟的女人,他腳步一頓,止步不前,想等那個女人走了再去服務社。
哪知那個女人轉頭就看見他,實在他出眾的相貌身形,即便站在一顆樹後的陰影處,還是讓那女人一眼就認出來。
那女人小步跑到他麵前,笑著跟他打招呼:“徐團長,真巧啊,你也來服務社買東西?”
眼前的女人秀眉大眼,穿著一身米黃色的布拉吉,腳穿露趾涼鞋,梳著麻花辮,看起來十分洋氣漂亮。
徐啟峰隻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冷淡道:“許久不見楊同誌,我來給我妻子買兩床涼席。”
心裡思忖著,這麼熱的天,蘇曼還穿著布鞋,也不知道熱不熱,一會兒合適,他還是給她買兩雙涼鞋回去穿吧。
楊明麗聽他特意提起‘妻子’兩字,神色一僵,臉色有些難看,躊躇一下道:“徐團長,其實我……我來軍人服務社買東西,是打算去你家看看你的。我聽說你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沒回來,我很擔心你,我......”
“你一個未婚的女同誌,買東西來看我做什麼?”徐啟峰毫不客氣打斷她:“我再重申一遍,我已經結婚了,我很愛我妻子,我不需要你來看我,也不需要你來擔心我。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因為你,惹得我妻子不高興。”
楊明麗眼淚刷的留下來,哽咽道:“你一定要對我這麼絕情嗎?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連文工團的台柱都弄沒了,我媽還把我關在家裡兩個月,要逼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徐啟峰眉頭皺得很緊,“我跟你不熟,現在能站在這裡跟你心平氣和說話,完全是看在你父母的麵子上,你跟我說些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怎麼沒有關係?”楊明麗咬著紅唇道:“如果當初不是蘇曼算計你,興許我們......”
“我們?”徐啟峰臉上掛著譏笑,懶散地吐出一段話:“喜歡我的女人多得去了,就算沒有蘇曼,你覺得你憑什麼能入我的眼?”
楊明麗始料未及:“什麼?”
“論容貌,你長得沒她漂亮,論身段,你沒她好,論性格,我覺得蘇曼聰慧善良,比你好,我光看著她心裡就很舒坦,你拿什麼比?”
楊明麗一噎,心中又羞又憤恨,她很明白徐啟峰這番話絕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這麼想的。
他顯然是不高興她說蘇曼不好,哪怕她隻提了那麼一句。
楊明麗如何不清楚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可被他這麼直白的連番打擊,她真的接受不了。
一直喜歡的人忽然變得這麼銳利嘴毒,說話處處帶刺,讓人覺得難以相處,完全失去了她心目中那個偉岸光明的英雄形象,她一顆心碎成千萬片的同時,忍不住反問:“那你跟宋雲箐又是怎麼回事?你也是單純的喜歡她漂亮,喜歡她身段好嗎?”
“這是兩碼事。”徐啟峰黑著臉,眼帶警告,“不要觸碰我的底線。我跟宋雲箐已經是過去式,在我跟蘇曼結婚之前,我們沒有發生過任何逾越的行為。你若一直對我糾纏,或者在蘇曼麵前講些不好聽的話,彆怪我翻臉不認人,不給楊團長麵子。”
楊明麗心裡咯噔一聲,看得出他是真生氣了,半晌,將手中買的禮物放在他麵前,緩慢道:“我知道了,是我太傻,給你造成困擾,我很抱歉。這些東西你拿去吧,如果你不想要,那直接扔了吧。”
回答她的,是徐啟峰毫不猶豫走開,從始至終沒正眼看一下她買的東西。
楊明麗:......
望著他離去的修長背影,楊明麗擦了擦眼裡蓄滿的淚水,自嘲一笑,低聲呢喃:“總算做了一個真正的了斷,以後沒什麼念想了,老老實實聽媽的話,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她說著,向著反方向走去,瘦弱的背影,看起來格外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