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邊境, 某處密林裡。
趙政委坐在37團隱匿在山林之中的後方指揮部深溝裡,對著背對他得一道筆直身形道:“你想好了?”
“嗯。”徐啟峰回頭,嘴裡叼著一根煙, 嫋嫋升起的煙霧, 將他那張冷硬英俊的麵容籠罩其中,看不出他的神情。
“你知道你這麼做有什麼後果嗎?”趙政委眉頭緊皺:“你到如今的軍職地位不容易,如果你要力保蘇家人,以後你立下再多的軍功,都很有可能無法再往上升。你要利用自己的職務庇佑資本、修正教育分子, 組織上會認為你思想上有很大的錯誤。到時候保留你的軍職,讓你繼續為國家奮戰, 都算是咱們軍區首長拉下麵子力保你。”
37團在南越之地, 跟米國已經打了半年之久,依然戰事吃緊, 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他們在這片密林中進行隱秘作戰之時,收到後方後勤部隊的幾條電聯,其中有條訊息就是告知徐啟峰,他的妻子正四處找人托關係, 要把他那個當老師的丈母娘,還有那個成分有些問題的資本之後的嫂子送去鄉下改造。
37團身處在戰場前線,為了避免敵方捕捉到他們的電波蹤跡, 很多時候他們都選擇封閉式作戰,隻有到安全且隱蔽的地方, 他們才會電聯後方總指揮部, 接受後方給他們的各種作戰指令及國內家屬的一些最新消息。
徐啟峰已經知道國內形式大變,也知道嶽家一家人即將遭殃,如果他不厚著臉皮, 利用職務請求軍區的首長幫忙解決嶽家的事情,憑蘇曼一己之力,是無法在這風口浪尖,將蘇家人全都拿到不受批D的改造關係,平安送到鄉下渡過眼前的困境。
徐啟峰伸出修長的左手食指跟中指,把嘴裡叼著煙拿下掐滅,吐出一口煙霧道:“當初你們讓我跟蘇曼結婚的時候,不也知道她那個嫂子成分有點問題。如今國內的局勢嚴重,蘇曼最在意的就是她娘家人,我要不幫她解決問題,回頭蘇家人出了事,你讓她一個女人如何麵對家破人亡的事情?我不想戰事結束後,回到家裡看到一個生無可戀,沒有任何笑臉,對生活充滿絕望的妻子,我想讓她跟她的娘家人都好好的活著,哪怕是分離到天涯海角,好歹活著就有希望,他們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聚。政委,你也彆一直勸我,換做是嫂子的家人出現問題,你會不管不顧嗎?”
趙政委沉默,他其實也很擔心何虹淑跟自己的親朋家人,但磐市軍區那邊沒有發來電聯,想來他們都沒什麼問題。
他歎一口氣,也不再勸,喊一嗓子:“通訊員,把你家團長要傳得話,發給總指揮部去。”
“是!”通訊員領命,立即坐在無線電報機前,開始滴滴答答發送電報。
在通訊員發送完電報沒多久,忽然遠處傳來一道道轟隆隆,猶如蜜蜂嗡嗡叫的聲音。
徐啟峰臉色一變,大吼:“是敵方的轟炸機!傳令下去,全體隱蔽!”
指揮部外的傳令兵得令,迅速將他的命令一聲聲地傳了下去,所有臉上抹了綠色樹汁液,塗著黑灰泥巴,腦袋帶著草環,身上披著綠色雜草的士兵,以極快的速度隱匿在樹木雜草之中。
整個37團所隱蔽的深山密林,安靜一片。
趙政委跟徐啟峰趴在一個低矮的工兵挖出來的掩體溝裡,聽到耳邊越來越靠近的轟隆飛行聲,他臉色沉重道:“我團向來作戰神速隱蔽,跟後方部隊電聯的時間少,全憑經驗作戰,他們怎麼會捕捉到我們的電波,追蹤到這裡來?”
一臉黑灰的齊衡在徐啟峰左側道:“難道是剛才通訊員發得那封電報,暴露了蹤跡?”
“不可能。”徐啟峰漠然道:“剛才的無線電報發出去不過五分鐘,敵方不可能這麼快捕捉到,這些轟炸機極有可能是衝著彆的部隊來得。”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不遠處把無線電設備背在身上,隨時準備跟隨37團撤退的兩個通訊兵道:“立即搜索捕捉附近的無線電波,看看到底是在我們附近,引來了老鷹的轟炸部隊過來。”
二十幾架轟炸機已經轟隆隆飛過他們的頭頂,向著南方向飛去,顯然徐啟峰猜對了,這些轟炸機,不是針對他們37團。
兩個無線電通訊兵,又把背上的無線電設備放下來,戴上耳機,開始滴滴嘟嘟的搜索捕捉附近的無線電電波。
很快一個年紀大約三十來歲,長相忠厚的無線電一排排長率先捕捉到一條電波,將電波發布的內容快速寫在一張紙上,交給專門負責破譯電報的破譯員,就地進行破譯解析。
一分鐘後,年輕的破譯員向徐啟峰道:“報告團長,這是南越一支部隊在附近求救,他們暴露了位置,遭受米軍全方麵圍剿廝殺,傷亡慘重,距離我部大約1000公裡。”
“南越部隊?”齊衡看向破譯員,“是南越哪支部隊?”
破譯員說出一個番號,趙政委眉頭一跳:“居然是他們!”
他看向徐啟峰,他冷峻剛毅的麵容沒什麼表情,深邃漆黑的眼眸無波無瀾,整個人看起來很平靜。
但趙政委知道,他越是平靜,內心越是隱藏著狂風暴雨。
因為那支南越部隊,正是當年參與米國部隊,將徐啟峰以前所在的獨狼特殊行動小組殺死的罪魁禍首之一。
徐啟峰沒說話,趙政委在揣摩他現在是個什麼心情想法之時,另一個無線電通訊兵又收到一條電波,交給破譯員破譯。
破譯員解讀以後,立馬報告:“團長,那支南越兵團發現了我們的電波,向我們發送一條求救電碼,要求作為友軍的我部,立即對他們實行增援。”
誰能想到,在幾年前他們國家還跟南越國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敵對國,現在為了抗擊那個多管閒事的米國,兩國又成了盟軍、友軍,要摒棄前嫌進行合作。
國家戰略如此,軍人隻能無條件服從,可徐啟峰心中紮著一根刺,在沒有收到上級的增援命令下,趙政委以為徐啟峰會不管那支南越部隊。
沒想到徐啟峰沉默片刻對通訊員道:“給他們發電報,告訴他們,我們很快過去增援。”
趙政委愕然,“我們要去增援?”
徐啟峰玩味一笑:“你猜?”
趙政委眼皮直跳,直覺告訴他,這老小子在憋壞,他不可能在沒有上級命令下,做那種‘見義勇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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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心情很不好,她已經將蘇家人接到家屬區小樓,打著探親的借口住了兩天時間。
這兩天她一直在軍區找各位首長,請求幫忙解決蘇家人下放改造的問題,總是被他們用各種理由推脫。
她不死心地又按照蘇宏廣的囑咐,去市委找一些跟他相熟的同僚,還找過曾副市長請求幫忙,全都告訴她,這事難辦。
十年、大、動、亂剛開始的前三年,人人自危,誰也不願意冒險做出違背當下政策方針的事情引火自焚,害自己和自己的一家人。
他們哪怕內心覺得蘇家人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成分職業生不逢時,也無法伸出援手。
眼看已經過去兩天時間,按照向成鳳跟女兒康瑩瑩一樣瘋魔的性子,她是不會放過蘇家人,肯定已經督促著那個馬乾事拿到抓捕蘇家的文件,要來軍區抓人,蘇曼心急如焚。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何虹淑領著軍屬區婦女協會金主任給她帶來一個好消息。
身形有些胖胖的五十來歲金主任道:“蘇曼同誌,經過組織研究決定,最近要送走一批壞分子,發配到最窮最苦的窮山惡水鄉下進行勞動改造,這其中就有你的父母兄嫂,分配的地方不同,請你讓他們做好下放改造的準備。”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蘇曼激動起來,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金主任,不知道我父母兄嫂分配去什麼地方?”
“那就看有什麼地方願意接收他們了。”金主任麵無表情道。
這年頭的壞分子一般都是被組織直接分配到某個窮苦的地方進行改造,從沒有看地方願不願意接收這一說。
金主任這話無意於告訴她,蘇家人除要去支邊的蘇婷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有選擇的去下放,也就是說,蘇父蘇母可以選擇去徐啟峰的老家雙安村,蘇大哥和嫂子,也可以選擇去條件沒那麼艱苦的地方。
蘇曼高興地握住金主任的手,再三感謝,金主任公事公辦地說了幾句話就離開。
她一走,蘇曼壓住心中的激動,一臉奇怪地問何虹淑,“何主任,之前我找過軍屬區的婦女協會幫忙,她們都各種推脫,今天怎麼會有這樣的命令下來?”
何虹淑淡笑道:“可不是婦女協會幫你,而是你家那位做了包票,上頭這才下命令,她們隻是走個過場。”
徐啟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