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穿著新鞋子,從灶房走到了院子裡,又在院子裡走了幾十步。
臉上的神情十分的古怪。
“阿娘,是不是?是不是像踩在雲朵上一樣?”
王婆子一瞥眼,就看到了小兒子腳上,也穿上了雙新鞋!
“你那鞋,就是江掌櫃送的?”
柱子格外得意,在王婆子麵前蹦蹦跳跳。
“阿娘,這鞋實在是太好穿了,跳都跳得比平常還高!”
王婆子作勢要拍他。
“再好的鞋子,也不敢這麼作哩!”
柱子這雙新鞋,都沒舍得穿回來,一路放在籃子裡,如今隻是在他娘跟前顯擺一番而已。
他一聽這話就停下了,訕笑,“阿娘,我就是讓你瞧瞧……”
王婆子抬起自己一隻腳,左看右看,果然是怎麼看都覺得好。
“那江掌櫃的倒大方……那些個破爛,竟能當二百錢!”
王婆子說著就忍不住摸了摸衣袋,裡頭有小兒子給她的兩錢碎銀,正好二百文。
“這鞋也極好,十文實在不虧,就是這麼好的東西,我一個婆子穿,可惜了。”
“不可惜,這兩天掙了不少,給娘花十文也是該當。”
柱子撓撓臉,眼神都沒敢看王婆子。
其實他掙了五百文,得兩塊碎銀,一塊是兩錢,還有一百文的銅錢。
他花了十文還剩下九十文,一路上就在琢磨要不要跟老娘說實話,全都上交。
等進了院子,瞥見他家最好的一間屋,窗上還貼著個褪色的囍字,可不正是哥嫂的新房?
他就改了主意。
大哥沒成親前,老娘對哥倆是一碗水端平的,可大哥成親大嫂懷上了以後,老娘就總是要讓著大哥一房,這要是等小侄子生出來,他在老王家還有地方站嗎?
這私房錢,必須存啊!
於是他隻上交了一塊碎銀,說自己還留了十來文零花。
王婆子的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那破破爛爛沒人要的垃圾,居然能值半兩銀啊!
她拿著兩錢的銀子都覺得是天上掉銀錠呢!
心裡還暗想呢,莫不是江掌櫃的性子有些改常?不拿銀子當銀子了?
王婆子逢了喜事,精神倍爽,看著柱子笑得合不攏嘴。
“還是柱子貼心!比那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強百倍!”
柱子歪了歪嘴,“阿娘,等我哥嫂回來了看你還敢說這話不?”
“嗐!老娘還怕他們?”
王婆子一扭身就進了臥房,先把新鞋換下,仔細收藏起來。
“吃酒時再穿!”
因今日高興,王婆子難得地拿出兩個雞蛋一並燉了,給小兒子加餐。
柱子吃得高興,順嘴就說了句。
“虎頭那個憨貨,還說要請客去吃馬婆婆餛飩……也不怕被賊摸了去!”
王婆子喝飯的手突然頓住,“虎頭也去了?”
她一拍自己腦袋,虎頭跟柱子昨兒一起去的,她昨兒就知道的。
“他得了多少?”
“他沒我多,隻有四……”
柱子差點就說禿嚕了嘴,“隻有四五十文,又或是一百四?我,我也沒瞧仔細……”
王婆子一拍大腿,滿臉惋惜。
“這事還跟誰說了?”
甭管是四五十文,還是一百四吧,要是柱子不告訴虎頭,豈不是這些錢,都是自家的?
柱子暗自鬆了口氣,好在老娘沒在錢數上頭起疑。
“隻有我們倆個,我們都商量好了,誰也不說,明兒還去那邊尋尋看!”
王婆子目光閃了閃,咳了聲,“既是白撿錢的買賣,還等什麼明兒,快吃過了飯,趁著天亮快去,咱娘倆帶兩個空籃去,滿了就先送回來。”
柱子一愣,“不叫虎頭?”
王婆子瞪他,“明兒再叫不遲!”
有這好事,讓彆家娃沾了光也就算了,總不能事事都拉著?
再說劉家有鋪子勞力多,還有當家的男人,她寡婦失業的,能和人家比?
母子倆火速地吃完了飯,換了身最舊的衣裳,拎著兩個空籃子,專走人少的道兒,躲躲閃閃去了南城牆邊的小樹林。
這小樹林的垃圾堆早先本是個臭水塘子,城中百姓就往裡頭扔些破爛垃圾,天長日久,不但填平了塘子,還成了一座有好幾個尖的山頭。
前兩日柱子和虎頭已經把一處尖尖挖的差不多了。
這次柱子帶著老娘來,心裡還是有點虛,就想著去到遠一點的地方挖,免得明兒和虎頭來的時候,叫他看出來。
誰知道才繞過兩個泥坑,五六棵歪樹,就看見五個人正在那刨坑,乾得熱火朝天!
再一細看,裡頭就有虎頭,虎頭他爹,他娘,他大哥,還有小弟……
一大家子人,除了虎頭的大嫂、兩歲小侄子和六歲的妹子沒來以外,幾乎全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