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家,沒從前門進,而是走的後門。
他家的院子原比王家院子要大一些。
但因前頭是鋪子,後頭的院子裡住了劉家一家八口,就顯得十分逼仄了。
劉婆子坐在一張小木椅上,手裡拿著個紡錘正紡線。
六歲的小妹也坐在旁邊的小木椅上,認真地學著打補丁。
劉家九歲的小弟則大喇喇地坐在土地上,手裡拿著個生了鏽的刨子,吭哧吭哧地刨著一小塊舊木板。
透過開著的窗子,能看到劉家大嫂抱著小侄子坐在床頭,手臂輕輕搖晃,小侄子的頭歪在一邊,看樣子是快要睡著了。
虎頭一路跑進來,劉婆子早就惦記著虎頭去當鋪這事,見了就趕緊放下紡錘站起來。
“當了?”
劉婆子一邊說,一邊伸出手。
“當了!”
虎頭用空著的那隻手摸出個舊荷包來遞過去。
劉婆子打開一看,乾瘦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這可是個大進項!
就是可惜不能長久,那江掌櫃什麼時候還收舊物,還沒個準呢!
她迅速把荷包裡的東西倒出來,把裡頭的幾文錢再放回去,銀子則塞進了自己懷裡,手法快得讓旁邊探過頭來的小妹都隻能看到殘影兒。
劉婆子把荷包還給虎頭,眼尖地發現了虎頭手上提著的兩包東西。
不由臉色微沉,“你買的啥?”
就算家裡這兩日多得了一二兩銀子,那也不能亂花錢啊?虎頭才幾歲?都還沒成人呢!
虎頭一看他娘的臉色就知道她是想差了。
“誒呀,娘,這是江掌櫃的想要養小狗,托我去隔壁錢家討上一隻狗娃子。”
劉婆子這才訕笑了聲,“哦,原來是這樣。”
“拿來我瞧瞧?”
虎頭遲疑了幾息,這才遞了過去。
“這一包,是雞骨頭和雞屁股,是給錢家的大狗吃的。”
“這一盒點心是給錢家的謝禮。”
“我也想吃雞屁股!”
劉家小弟一聽有好吃的,兩眼刷地放光,幾步就躥了過來。
劉婆子亮出一個巴掌,“我看是你的屁股想吃巴掌!”
嚇得劉小弟捂著屁股躲到了妹子身後。
劉小妹咯咯笑了起來,不過看著二哥手裡的紙包,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會兒的工夫,劉婆子已經看完了兩包東西。
那包雞骨頭和雞屁股倒也罷了,她又不是沒見過。
可那包點心就著實的講究了。
竟不是油紙包點心,是用盒子裝的點心!
盒子上似乎還刷了漆?光是看著就覺得定然十分精貴。
這怎麼不得幾百錢銀子?
就為了要一隻狗娃子?
劉婆子這會兒都忍不住後悔。
她就該在隔壁錢婆子抱怨狗娃子送不出去的時候,要上一隻來的,不然這會兒這點心和雞屁股可不都是自家的了!
劉婆子忍著羨慕,把兩包東西遞還給二兒子。
“既是應了差事,那還不快去!”
劉虎頭鬆了口氣,他還真怕他媽讓小弟一攪和,就把雞屁股拿出來給小弟吃了可就糟了。
他接了東西就往鄰家跑,劉小弟愣了兩息,也撒丫子跟了上去。
“二哥,你等等我,我也去看狗娃子!”
劉小妹看向劉婆子,“阿娘?”
劉婆子擺擺手,“去吧,看完了趕緊跟著你三哥回來,彆亂跑!”
劉虎頭一敲錢家的門,就聽見裡頭狗子汪汪大叫。
不多時錢家的門就開了。
應門的是錢婆婆。
錢家人口不多,總共就五口人。
錢婆婆,錢婆婆的兒子和媳婦,一個十八歲的孫女,去年已經出嫁,還有個六歲小孫子金旦。
如今錢家院子裡就隻有四口人住著,除了錢大郎以外,都是老幼婦人。
因此就在家裡養了隻大黑狗。
這大黑狗凶得很,隻要有生人進院,它都要汪汪大叫,要不是繩子栓著,就能直接撲過來。
這些年來,大黑狗的威名傳遍了整條街。
隻因為它除了看家護院以外,還會捉老鼠,錢家灶房裡的吃食都不用藏得嚴實,就是因為大黑狗厲害。
錢婆婆年近六十,背駝眼花,開了門眯著老眼,看了虎頭好半天,才慢悠悠地道,“哦,是虎頭呀!”
“可是有什麼事?”
家裡就她和小孫子在哩,兒子媳婦都在城中做工,這門戶,可不就得看緊些?
不過劉家是這麼多年的老鄰居了,相處得倒還可以。
錢婆婆就放了兄妹三個進院。
“錢婆婆,你家的狗娃子是不是還剩下兩隻?”
錢婆婆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是呢!愁人啊,眼看著就能跟大狗搶食了!”
先前大狗要給小狗喂奶,大狗吃的就比平時多。
好容易小狗大了能吃食了,卻天天跟大狗搶食,大狗餓得肚皮都能看見兩肋骨了!
“錢婆婆,有位主顧托我來抱隻狗,要黃的,可行?”
錢婆婆眼神就閃爍了,“抱隻狗倒是行,隻我家金旦舍不得,怕是要哭哩!”
說到金旦,金旦就從院子另一頭搖搖擺擺地過來了。
他手上還牽了根繩子,繩子套著隻小黑狗,小黑狗走不快,跌跌撞撞的。
金旦一看到劉小妹就笑了,“劉家妹妹,怎麼都不見你來玩?”
又把小黑狗朝劉小妹跟前拖,“看!小黑是不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