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柳城,城西的火神廟街,幾乎都是一水的青磚三進院落。
能在這一帶住的人家,自然都是有些家底的。
曹家就住在打頭的第二家。
這時的曹婆子,人在二門裡,舒服地坐在藤椅上,喝著茶吃著點心,正在看著她的兩個小孫女追著自家的小貓跑。
一個婆子匆匆地進了二門,“老太太,那喬老四家的來了,可要見?”
曹婆子一聽見個喬字,就皺了眉頭,揮揮手,“打發了就說我不在……”
婆子應了聲就準備走,卻聽曹婆子又叫了聲,“咦,回來!”
“喬老四家的?不是喬老二喬老三家的?”
那身穿靛藍長袍的婆子點點頭,“就是從前總來的那個喬老四家的,最近這一年,倒是見得少了。”
曹婆子臉上露出訝異。
“是她?她男人死了,上回那兩個喬家的過來,不是還口口聲聲,說老四媳婦沒兒沒女,守不住,回去改嫁了?”
婆子點點頭,“那倆的確是這麼說的,不過她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準滿口胡柴哩!”
曹婆子眼中露出興味,“你看她是什麼打扮?”
婆子想了想,道,“倒是家常的打扮,頭上也沒有插花戴朵,穿的是月白袍衫,戴的是銀鐲子……”
這般模樣,那就是還在守著夫孝,沒改嫁呢。
“她身邊還帶了個婆子,那婆子拎著一包東西,還有一盒禮。”
這個陣仗,可不就奇了?
其實曹婆子身為牙婆,可以說是鳳柳城裡小道消息最為靈通的人之一。
就老喬家這點破事,再藏著掖著的,也要透出風聲去。
更何況喬家的幾個媳婦裡,很有些又蠢又壞的呢。
不過這種自家相殘的破事,民不舉官不究,曹婆子當然也不會去多事了。
就是前陣子,喬家那兩個媳婦,大概是覺得老四媳婦能搭上她這邊的線,把貨品賣到鄰縣鶴原去,而老四家又沒了,所以她們就想著頂上這個空兒呢!
我呸!
什麼東西!
彆說她們送來的那些個樣品就是普通的竹器了,就算有兩三個新鮮些的,也都是人家四房想出來的花樣,她們做的還離四房做的差口氣呢!就算她們送來的是極新鮮精巧的花樣,她也不樂意跟她們打交道!
連自家親兄弟都能一言不合就害了的,她是吃飽了沒事做要去招攬麼?
她自己也有兒有女的,也是一大家子人呢。
到了這個年紀,就盼著一大家子人和和氣氣的,不說抱成鐵桶吧,那也得分清裡外吧?
她還怕沾著了這樣黑心腸的狗東西,倒把自家幾房兒子兒媳給染壞了!
因此那兩個媳婦上門求見,她連二門都沒讓進,直接就打發了。
“嗯,你把人領到外頭的客廳裡,我去見見吧。”
“好來!”
曹婆子出了二門,臉上就掛了笑,進客廳前還抿了抿頭上的抹額。
笑吟吟地招呼於二娘,“二娘子,可有一向沒見了!”
於二娘趕緊站起來,同曹婆子寒喧幾句,這才各自坐下。
“不瞞曹婆婆,喬家容不下我,我也不能跟他們在一個屋簷下了,可娘家也是後母當家回不去,隻能暫且和陶婆婆兩個人賃下住處,做些生計買賣。”
說到這兒,曹婆子就打量了下陶婆子,她閱人無數,一眼就能看出陶婆子的身份。
就是尋常人家裡幫著做些粗活的婆子,倒沒啥惹眼的地方。
曹婆子笑道,“不知二娘子這回可是又有什麼新點子了?”
於二娘從前送來的新式竹編,花樣好看又精巧,賣到鶴原了好幾批,她能從中抽取三分利,也算是小賺了一筆。
後頭喬老四沒了,這筆買賣做不成了,鶴原那邊的朋友還同她埋怨來著。
於二娘就先從陶婆子手上接過來一個精致禮盒。
這禮盒是個四方小木盒,於二娘抽拉開上頭的一塊薄板,露出裡頭的物件來。
本來這時候的人送禮,都講究一個含蓄,都是送禮的人走了,主家才會打開來看看是什麼的。
尤其是送的禮不是什麼金銀玉器,隻是吃的喝的,那就更不能當場打開了。
“曹婆婆莫怪我失禮,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是好一向沒來,就給孩子們帶了幾支新奇的糖果。”
於二娘把盒子朝曹婆子方向一推,正好能讓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