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波濤起伏,陶婆子心裡卻樂開了花。
這就跟穿了新衣裳必要到小姐妹麵前炫一樣的道理麼!
老婆子學會了字,就得到老姐妹們麵前露它一手!
哪怕賠上一個新荷包,也在所不惜!
趕明兒她就再做一個新荷包,字和圖她都想好了,就用剛剛學會的果字!
以她這般的進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灶房裡這些東西的字,全都學會嘍!
“誒,隻粗識得幾個大字,這字繡得也沒甚靈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陶婆子一邊擺著手,一邊笑嗬嗬地自謙。
他們幾個同時識字,識字最快的竟是喂騾子的假小子賽子。
現在這丫頭已經跟柱子一樣,專門挑兩個字的識字卡了。
而且每天飯後考試的時候,像她拿起樹枝在沙盤上寫字之前還得好好想想。
那丫頭刷刷刷地就寫好了,還常被大爺誇說是寫得有靈氣!
齊婆子就拉住了陶婆子的手,情真意切地誇上了。
“陶妹妹,怪不得!”
“我一見你,就覺得必是個能耐人!想不到竟連字都識得!”
陶婆子被誇得如飲蜜糖,差點連午飯都耽誤了。
她笑嗬嗬地彆了齊婆子祖孫倆,進院做飯不提。
齊婆子則心情複雜地牽著小孫子,來到坊市。
“買魚!魚!”
白得一個好看的荷包,齊小寶美滋滋地把荷包係在了自己的小腰上。
看到有賣魚的,齊小寶就嚷嚷著要買魚。
酈州城附近多河流湖泊,菜市場上總有許多魚。
尤其是那些個頭不大的小雜魚,有時賣得比青菜還便宜。
齊婆子真就掏了三文錢,買了十條小雜魚。
她摸出錢來遞與賣魚的,齊小寶就伸出指頭來指著籃子裡的雜魚,又把自己帶的荷包給翻過來讓阿奶看上頭的字。
“魚!這是魚!這是魚字!”
陶婆子一把年紀,想要炫耀也隻能不著痕跡的炫。
而不到四歲的齊小寶,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現學現賣,說炫就炫!
魚販子見了也不由得稱奇。
“呀!這麼點大的娃,竟然會認字了!厲害啊!以後怕不是要考秀士?”
如今的大晉王朝,跟平行宇宙裡的類似朝代差不多。
都是讀書為上品,雖然還沒實行科舉製,但每地的府城,每年定期舉行文會,轄地的讀書人雲集齊聚,由本地名士或者知府大人出題,各人在規定時限內寫文做賦,再由眾名士一道品評,凡能被評為上者,就能得秀士的功名。多參加文會,多寫文做賦,名氣積累上去,也就有資格被選做官。
這個選拔賢才的法子自然是遠遠比不上科舉製了。
隻能算是略有科舉製的影子,還在進化發展的路上。
但比完全世襲要強上許多了。
雖然自家底細自家知,但聽到誇自家娃,齊婆子還是樂得合不攏嘴。
一高興,就給小孫子買了一串糖葫蘆。
回到齊家院子,大兒媳在織布,二兒媳在紡線,三兒媳跟小兒子兩個在嶽家的飯鋪子裡幫工要到夜裡才回來。
大孫女在蠶房乾活,二孫女在喂雞,六歲的大孫子在外頭跟街坊裡的小子們瘋玩,玩累了跑回來吃飯。
正好都瞧見了齊小寶手裡的糖葫蘆……
氣氛仿佛瞬間凝固。
齊婆子老臉上不由得訕訕的。
孫子孫女她都疼啊!真沒有偏心!
要不她平日要麼不買,凡買就買它四份?
今兒純是被誇得樂昏了頭啊!
隻有齊小寶自己,對在場的氣氛一點也沒感覺,舉著小胖手就朝他娘二媳婦跑過去。
“阿娘,你嘗嘗!可甜!”
二兒媳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真嘗啊。
“小寶,去給大姐二姐還有大哥都嘗嘗。”
齊小寶心疼地損失了三顆糖葫蘆,再不敢得瑟,趕緊把最後一顆也落肚為安。
午飯的桌上,就多了一道乾煎小雜魚。
齊家人分兩桌吃飯,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們一桌。
齊小寶仗著年紀最小,兩桌來回跑。
趴到齊老頭膝上,指指魚,“爺,魚!”
齊老頭挑了一點魚肚上的肉,喂給他。
齊小寶啊嗚一口咽了,又去他爹那兒,“阿爹,魚!”
齊二山也挑一點魚肉喂他。
齊小寶洋洋得意地吃了魚,就把自己係的荷包給翻了麵。
小指頭戳著上頭圖章大小的字,“這是魚字!”
齊老頭齊二山都不識字,見了還笑呢,“小寶這是從哪裡得來的荷包?上頭還有字呢?”
他們是一點也沒覺得這屁大的娃娃,居然真的知道荷包上繡的字!
隻有齊大山伸在半空的筷子停住了。
“小寶,過來讓大伯看看!”
等小家夥走近了,看清了兩邊的圖和字,齊大山愣住了。
“這真是個魚字!”
齊家三個男人一同望向女人那桌。
“小寶的荷包哪裡來的?上頭怎麼還有字的?”
齊婆子笑道,“還不是出門遇到了新來的那家,陶大妹子,她係了個荷包,叫咱小寶看見了,陶大妹子倒是大方,就送了給小寶,這不,小寶就記住了上頭的字,去買魚的時候還被誇聰明,將來沒準能考上秀士呢!”
這話一出,氣氛又安靜了。
齊大山神情複雜,齊老頭和齊二山眼裡放光。
幾個媳婦們也各有心思。
就聽齊大山說,“乖小寶,把你這個荷包讓你大哥和大姐二姐看看。”
“我不!”
齊小寶一臉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寶貝。
糖葫蘆分去了也就算了,這可是他最喜歡的荷包!
“乖,就讓他們看看,不要你的,大伯給你一文錢好不?”
齊小寶手裡捏著錢,不太情願地讓哥姐看自己的荷包,腰間的絲絛堅決不解!
“大寶,大秀二秀,你們看,荷包上的那個字,就是魚字!”
齊大山說著,兩眼忍不住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