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把貼子送到江易手裡的時候,江易正在教焦二郎修理蒸餾器……這玩意兒畢竟是二手舊裝備,用上一段時候就免不了要出點小問題。
江易把手上的活兒交給焦二郎,擦了擦手,就出了工作間,一邊看貼子,一邊聽柱子說。
“落款是亨通行的周五?這位是?”
“大爺,周五是亨通行的二掌櫃,亨通行的東家姓周,是酈州城的大戶,主枝有人在京城做禮部的四品官,也有做知縣知府的,隻都不在酈州城。齊家的齊大寶去做伴讀的那一家,跟亨通行的東家就是堂親……這位周五,是主枝的庶子,聽說讀書雖不成,但做買賣倒是很厲害,亨通行的大掌櫃也姓周,都是周家近枝,聽說年紀大了,估計過不了兩年就得讓出大掌櫃的位置……”
柱子這個銷售,不光把東西賣了,還彙集了不少情報。
比江易這個成天在外頭閒逛的,知道的還要詳細些。
江易點點頭,心想約莫是當初在他家典當的粉餅引來的。
他為了弄點起步資金,在亨通行當了一隻粉餅,還給粉餅起了個高大上的名字,叫什麼鏡光寶盒。
如今估計是那隻粉餅用完了,或者是又有了新需求。
江易帶著柱子去醉仙居赴約。
一進包間,坐在窗邊的男子就起身相迎,“江掌櫃,久仰久仰!”
這位就是亨通行的二掌櫃周五了。
這人的形象倒是有點出乎江易的意料,雖然三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倒沒有浮滑油膩的買賣人的氣息,是個清瘦白臉男子,著一襲青綢衫,很是斯文客氣。
二人分賓主坐下,略客氣幾句,酒過三旬,周五就進入了正題。
“江掌櫃可還記得此物?”
江易看著桌上的絲綢袋子,眉角微微一揚。
“這是……”
周五將袋子裡的東西小心拿出,擺在桌上。
可不正是江易當了八十兩的那隻粉餅?
江易輕撫了下額頭,“咦?這正是我當初在貴號當的那件寶貝?可是有什麼問題?”
“當時我手頭緊,隻好當了八十兩,如今總算是略有盈餘,我願意雙倍價錢回收……隻可惜那當票……”
周五搖搖頭,笑道,“江掌櫃可是說笑了。”
他來尋江大郎,當然不是說想要把這件寶物退回去了,那怎麼可能?
周五小心地打開了粉餅,讓江易看到裡頭的模樣。
鏡光依舊閃亮,但粉盒已經空空如也了。
江易心中就明白了。
哦,這是用完了!
而這粉餅在這個時空是獨一無二的,一旦用完,可不就隻好來尋他這個唯一賣家了?
“江掌櫃,明人不說暗話,這鏡光寶盒雖好,可裡頭的粉妝卻不經用,如今成了這樣,江掌櫃見多識廣,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法子將粉妝添補進去?”
這隻鏡光寶盒,收進行裡,壓根就沒進庫房,直接就被送進了京城,當做孝敬當家夫人的禮物了。
聽說當家夫人也沒舍得自己用,而是給了最疼愛的小娘子。
小娘子年方妙齡,隨身攜帶著這鏡光寶盒,身邊的聰明丫頭又從這玉色脂粉中悟出一番上妝的技法,把周小娘子打扮得美若天仙,而周小娘子也憑借著這寶盒出了好一番風頭。
一時間,京城裡就刮起采買鏡光寶盒的風。
可鏡光寶盒隻有一個,還是從老遠的酈州城來的,讓各家的管事采買可愁白了頭。
最後還是京城的老作坊推出了仿製的鏡光寶盒,據說那鏡子是用專門打製的,三分銅七分銀,能工巧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出來,但那粉盒就不像真品那般服貼,而是做成了一個單獨的裝粉的盒子……總之,雖說雕花嵌寶的,造價高昂,比起真品來,還是差了口氣,不但粉不行,就是那鏡麵,最多四個月,就花得看不清人麵了。
本是小姑娘們之間的爭豔,卻無意間把鏡光寶盒給推上了珍品的寶座。
這不,壓力就來到了周家,又到了亨通行這頭了。
亨通行這邊,其實這半年一直就在關注著江易。
一開始是覺得江易確實像個沒落的舊家子弟。
手裡能有一兩件珍品都是走了運的。
後頭江易開了鋪子,賣的都是從來沒有過的新鮮玩意兒,這就讓周五爺對江易起了好奇心。
之前送到京城的那件鏡光寶盒,聽說是很受喜歡,京城那邊的周家女眷們都想要弄上一件,可聽說隻是當的孤品,也就都息了心思。
但如果這人竟是拿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奇物呢?
那這鏡光寶盒,會不會在他手裡還有?
或者,這人,壓根就會做鏡光寶盒?
江家小鋪裡,眼下最值錢的,就是各種香精。
小小的白瓷瓶裝香精,不過手指大小的一個,居然就要八兩銀子!
不過這倒不是關鍵,關鍵是這香精,跟當初流傳到南邊各城,最高賣到二百兩銀子的香精很相像!
雖說香味略有變化,盛香精的不是琉璃瓶而是白瓷瓶,但如他們這樣專門鑒寶的行家,自然能看得出來,實實在在的是同源同法啊!
如果香精能造,鏡光寶盒沒準也能呢?
就京城中各家貴女們對寶盒的熱情,如果真能造的話,簡直不敢想會有多少的暴利啊!
周五就憋著勁兒,等著江易再推出最值錢的鏡光寶盒呢。
他都想好了,江家小鋪這種規模,隻能小打小鬨,若是同周家合作,那前景可就……不可限量啊!
可誰知道,江家的小鋪似乎就認定了那二十來種的貨品,最多在香味和形狀顏色上頭搞點變化,卻是半件也沒有跟寶盒相關的!
彆說寶盒了,就連粉類的貨品都沒的一件!
沉不住氣的,可不就成了周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