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修墳這種事,不是想修就能修,不想修就吱一聲的。
兩隻眼睛布滿血絲, 眼下深深黑青, 仿佛好幾天沒睡成覺的江騰勝,勉強支撐著站在老墳前頭。
江騰達一手按著褲腰, 瞄著他這個洋堂弟。
“騰勝啊, 你夜裡是沒睡嗎?怎麼瞅著臉色兒這麼不好?”
哼,為了這個堂弟能做好,他都特意去了兒子家住了, 給他騰了那麼大的一個空院子,清靜得很,還睡不好那就不算話了。
不過他這次在兒子家住,那可真是好吃好喝, 真真的享受到了老太爺的福的。
江騰達覺得眼下這個小日子就很好,如果可以選一個期限的話, 那他希望是到他閉眼!
江騰勝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 兩隻眼睛儘力盯住漸漸被挖開的老墳。
瓶子!瓶子!
就算沒有兩千年前的古董, 那要有幾個盤子碗啥的。
現在國外也開始流行拍賣辰國的文物了。
他但凡能有一件, 他還用得著開餐廳苦哈哈地掙錢嘛?
忽然一陣雷聲在他頭頂炸開, 嚇得他腳一歪, 整個人就摔了個大馬趴。
“哎唷!”
江騰達也嚇了一跳,但好在他兒子就在旁邊, 扶了他一把,江騰達站穩了身子,嘴裡嘀嘀咕咕。
“這好端端地,怎麼就打雷了?”
“不會要下雨吧?唉, 我就說不著急修墳吧,騰勝你非要修……咦,你怎麼還在地上,快起來,快起來!”
江騰達和他兒子兩個人裝模作樣地把江騰勝給扶起來,江騰勝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活像是被不知名的妖怪吸走了好幾宿的精氣神。
幾人還顧不得說話,幾滴冰冷的雨滴就落在了他們的額頭上。
一道閃電瞬間劈下來,把附近的一棵小樹給劈成了兩半!
江騰達和他兒子被這麼一嚇,手一鬆,原本扶著的江騰勝又給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幾個人的鼻子裡都聞到了電劈樹木的焦味!
“哎呀,這不行!今兒怕是不能再動土了,改天,改天吧!”
原本他們請來的人手們,也嚇得把工具一丟,四散回家去了。
本來麼,如今村子裡的人,有的進城打工,有的在家裡乾養殖,還有的在家具廠上班,都不是那麼缺錢了。
這種白事的出力活,也就是鄉裡鄉村的,才會來乾呢。
如今可是遇著了邪門的雷雨天了,他們可不想把命搭上!
“騰勝,要不,咱們也回吧!改天再來。”
江騰達倒是有心把人都給喊回來。
可是這天上一會兒一個雷的,他也害怕呀!
算了算了,反正他手裡已經有瓶子了!
江騰勝好不容易再度爬起來,這會兒身上的衣服已經半濕了,褲子上還沾了好些泥土,簡直狼狽。
他看了看江騰達,又看了看,已經挖開半米的老墳,這會兒老墳裡也已經積上了薄薄一層泥水。
他一咬牙,“要不你們先回,我一個人乾!”
他說著就操起鏟子,跳了進去。
江騰達跟他兒子互相看了看,實在是為難啊。
走了吧……怕江騰勝占了便宜。
不走吧……又覺得這簡直是受罪。
然而沒用多久,他們爺倆就不用糾結了。
江騰勝在老墳裡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兩秒後就連滾帶爬地從老墳裡跳了出來……江騰達父子都朝老墳看過去,就看到一條長長的黑影蜿蜒閃過,就竄進了老墳頭邊上的草叢裡,再也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已經徹底放晴。
江騰達這一房的新鮮事已經在大江村裡流傳開來。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
“昨兒不是江騰達和江騰勝修老墳嗎?正好趕上老天下雨又打雷又閃電的,那幾個請去幫忙的,就都跑了!”
“那江家人還不死心呢,人都跑了,就自己乾上了!”
“誰能知道啊,那老墳裡,盤著蛇呢!就把江騰勝給咬了!”
“啊?那,那沒事吧?”
“好像是等天晴了,送醫院去了。”
“哎呀,臨上擔架的時候,還在那兒說胡話呢!”
“啊?那說的啥呀?”
“還能說啥,可不就說些不孝子,對不起老娘的話嘛!”
“咦,那要是這麼說,當初江勝英說的那事兒,是真的?”
“你說江騰勝的親媽是被江騰勝給要錢氣死的?”
“是啊!當初江勝英不是說過嘛!”
“我看,沒準就是真的!雖說死無對證吧,可是就看江騰勝這個貪財的樣兒,沒準就是真的!”
“沒見江騰勝回來,壓根就沒往江易家那頭去過,就是怕碰上呢!”
“那如今這修老墳被蛇給咬了,是不是他家祖宗顯靈,給他的教訓呢?”
“我看是,還有啊,聽說那天老墳上頭一個雷接著一個雷的,好幾次都差點劈中了江騰勝!”
七天後,在沁城人民醫院辦了出院手續的江騰勝,連大江村都沒回,就直接買了車票去京城了。
至於修墳,他也不管了。
反正重孫輩也不光是他一個,江騰達肯定得收尾!
他躺在病床上想了七天,算是想明白了。
這哪裡是親娘顯靈,祖宗降怒啊!
這可不就是仇家整他來的?
他是小看了江勝英……和她的兒子了。
從前他隻派人傳了幾句話,就嚇得江勝英直接逃到了南卡國成了黑戶。
如今江勝英兒子的一個傳言,就勾得自己飄洋過海地上門送臉。
再呆下去,還不知道會不會把他這條老命給搭上呢!
他就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江勝英兒子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江騰勝不辭而彆,又成了大江村民的談資。
江騰達氣得破口大罵,然而也不得不再出錢收尾。
不然老墳上弄個大坑,他這一房的老老小小臉上有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