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強第一個反對, 可他站起來氣勢洶洶,說完也是義憤填膺,但是張夢蘭並沒把他的反對當回事, 隻消翻了個白眼,不再看沈懷強, 目光卻放在沈繼軍身上。
張夢蘭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是要說服沈繼軍。
沈繼軍坐在那裡, 聽完沈懷強的話, 終於開了口:“如果說是新事新辦,這件事我是十分同意的。”
張夢蘭一霎間便高興瘋了,指著沈繼軍衝沈懷強道:“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這才是我兒子!”
沈懷強惱了,責問沈繼軍:“你說什麼?你也不願意把結婚這件喜事告訴大家,然後偷偷摸摸就和鳳霞結了婚?老三,你, 你太讓我失望了!”
沈繼軍沒有理會,便繼續說:“不鋪張浪費,儉省節約,這樣的婚禮,鳳霞也會喜歡。我和鳳霞之前也聊起過這件事,鳳霞的意思是, 她認為結婚儀式就是做給彆人看的, 她並不在乎這件事。而且會覺得很累, 讓全家人累, 自己也累,得不償失。”
“你看,還是鳳霞覺悟高!”張夢蘭又連忙讚歎。
“我是這麼想的。”沈繼軍看向他爸, 見他依然站著,此刻已經氣得臉都紅了,便站起身,請沈懷強先坐下:“爸,你先坐,先彆生氣,聽我說。”
沈懷強一揮胳膊,不讓沈繼軍碰他,嫌惡一般,找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勉強坐下了。
“新事新辦這件事挺好。”沈繼軍繼續道,“我想鳳霞也會支持的。我和鳳霞談過這件事,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即使新事新辦,隻兩家最親近的人一起吃飯見一麵,但是之前該做的,一樣都不能少。”
“什麼意思?”張夢蘭問,“什麼叫該做的?我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我會帶著鳳霞,逐一拜訪各街坊鄰居,還有咱們家親戚,你們的朋友。就按我二哥之前請的那些人的名單,再走一遍。給大家送送喜糖什麼的。當然,還有鳳霞家的親友。”
張夢蘭傻眼了,她的新事新辦是為了不讓褚鳳霞見大家,可是沈繼軍的新事新辦,卻打破了她最想保住的秘密。
張夢蘭肯定不會同意。
“那……”張夢蘭連忙說:“那不行!”
“為什麼?”沈繼軍反問:“你說的新事新辦,我們願意照辦。為什麼又不行了呢?”
張夢蘭看向沈繼軍,咬牙擠出實話:“你明白我說新事新辦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明白。”沈繼軍說,“就新事新辦嘛,現在社會上也很提倡這個。”
“不,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張夢蘭又道。
“我已經說了,我同意新事新辦,兩家人聚在一起。”沈繼軍不想和他媽繼續糾纏,轉頭對沈懷強道:“爸,到時候還要麻煩你給我們再列一份名單,咱們家有往來的親戚和朋友的名單。街坊鄰居就不需要了,我自己帶著鳳霞就能去。”
沈懷強終於明白了所謂的打蛇打七寸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看著沈繼軍,覺得這小子真的招數實在是太多了,又會裝傻,張夢蘭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沈懷強便連聲答應:“放心,我現在就給你寫。”
“好。”沈繼軍繼而看向張夢蘭:“媽,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張夢蘭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沈繼軍在裝傻充楞,明明知道她的意圖,偏偏裝作不明白。
張夢蘭越想越生氣,決定放開了和沈繼軍聊。
她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答應你們結婚了,你還想怎麼樣?一定要全世界的人都笑話我,給兒子娶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才好?你才滿意?”
沈繼軍聞言,正色道:“媽,你這樣做,還不如不答應我們結婚。你既然答應了,就是全盤接受了鳳霞,可是你又覺得麵對大家時不好意思,或者說你覺得丟人。可是,媽,我既然要娶鳳霞,就要光明正大地娶,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和鳳霞結婚了!你這樣讓我們藏著掖著,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張夢蘭嘶吼起來。
“我想過!”沈繼軍說,“所以才更要風風光光的把鳳霞娶進門。你覺得你能瞞多久,用不了多少天,大家都會知道我已經結婚了,然後就有人在外麵傳來傳去,他們不知道情況,就隻能傳話。你要知道,他們傳來傳去的話,隻能更加難聽。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的結婚,辦個婚禮,堵住所有人的嘴?我就是想告訴大家,是的,我就是娶了鳳霞,她就是離過婚,但是又能怎麼樣!”
沈繼軍說完,自己都激動了。
他喘著粗氣,看向張夢蘭,問:“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夢蘭沉默著不說話,她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因為她突然發現沈繼軍說的這些,竟然好像有道理。
“好!”
門外傳來叫好聲,然後是劈裡啪啦拍手的聲音。
沈繼軍沒想到外麵還有人,打開門一看,正是沈繼亮。
沈繼亮蹲在地上鼓掌,抬頭看見沈繼軍正在凝視自己,便笑著站了起來,然後拍著手走了進去。
他一邊拍手,一邊對裡麵的人道:“我支持繼軍的說法,太對了!有句老話怎麼說,對,堵不如疏。不想讓大家在背後議論,不如就來個堂堂正正、氣勢浩大的婚禮!繼軍還是文明人,我知道他後麵還有話沒說完。”
沈繼軍詫異問:“二哥,我還有什麼沒說?”
沈繼亮歪著頭笑道:“你說,你就是要娶鳳霞,她就是離過婚,但是又能怎樣!我覺得你後麵應該還有一句沒說的。”
“什麼?”沈懷強也很好奇。
沈繼亮脫口便來:“關你們屁事!”
他一說完,自己都笑了,連忙問沈繼軍:“老三,你說說,你是不是心裡罵了一萬遍,關你們屁事!”
沈繼軍笑道:“還真的是。”
“所以說你是文明人嘛,沒說出來。不過二哥幫你說了。這次,二哥支持你。咱們老沈家的男人,都是直脊梁的,永遠都不能駝著背。藏著掖著辦事,那就不是咱家的男人。”
沈繼軍點點頭,對沈繼亮由衷道:“謝謝二哥。”
張夢蘭見狀,知道已經回天乏術了,自己說的新事新辦,此刻已經完全沒了新事新辦的意義。且自己的目的都被沈繼軍看破了,還新事新辦什麼啊,她至少也要把份子錢收回來。
張夢蘭便在沈繼軍離開前說了一句:“新事新辦咱們再考慮考慮。你先彆和鳳霞說。”
沈繼軍自然明白他媽是什麼意思,告彆之後,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沈繼亮也趕緊溜回房間,回房後看見小梅正在等著自己,脫下外套便說:“繼軍可真是個人才,治咱媽是一治一個準!”
他說著話,直接把衣服扔到床上,然後直接躺下,氣得小梅連忙阻止:“把鞋脫了啊!”
沈繼亮蹭了兩下,就把鞋子蹭掉了,然後往裡挪了挪說:“咱媽都要被氣暈過去了。”
“怎麼回事?”小梅好奇問,“你就真的在那裡蹲著聽到現在?”
“那當然。”沈繼亮說,“蹲的我腿都麻了。不過也沒白蹲,今天也算和老三學了一招。”
小梅把他的衣服從床上拿起來,撣了撣上麵的灰塵,然後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才催:“快和我說說。”
張夢蘭原本想了好多天的事情,終於在她的努力下有了對策。她覺得自己提出的新事新辦這個建議是不會被沈繼軍這樣擁有新思潮思想的人拒絕的。所以當她提出這個建議時,已經是胸有成竹,覺得一定會被同意。誰知道第一個就被沈懷強否決了,而且大家都看破了她的意圖。她原本還覺得自己十分聰明,沒想話一出口,就成了笑話。
張夢蘭回到臥室後,一句話也沒說。
她連看都不想看沈懷強一眼,認為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有病,一有什麼事情,胳膊肘就向外拐,就從來沒有站在自己身邊,和自己統一立場過。
此時的沈懷強很明顯也不想和她說話,進了臥室便脫衣服鑽進被窩裡了。
張夢蘭實在不願意躺在他身旁睡,便哼了一聲,走向客廳。
看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八點鐘,這個時候睡也太早,於是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裡的節目讓她慢慢放鬆不少,雖然老二沈繼亮還在自己房間和小梅說著什麼,張夢蘭不用去偷聽也知道他肯定是在講今晚的事。張夢蘭心裡就更加難受了,覺得那才是夫妻,而沈懷強就是專門來拆他的台的。
一時間,張夢蘭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了沈懷強一人身上,她氣鼓鼓地看著電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剩了半塊奶油蛋糕。
她原本想著自己吃完的,可是吃了一半實在不舍得再吃了,就藏到櫃子裡,想著明天再吃。
張夢蘭覺得此刻自己就需要一點甜甜的東西來安慰,她等不及明天再吃掉剩餘的蛋糕了,直接便站起身,往臥室走。
打開櫃子,張夢蘭霎時間就傻眼了。
她留下的半塊奶油蛋糕沒了。
消失了!
張夢蘭在櫃子前麵站了許久,便去找沈懷強:“你見我蛋糕了嗎?”
沈懷強十分不可思議,不明白大晚上的,張夢蘭發什麼瘋,怎麼就突然找起蛋糕了,便問:“什麼蛋糕?”
張夢蘭再也忍不了,她一時間崩潰了,雙手抱頭就喊了起來:“奶油蛋糕!小梅給我買的奶油蛋糕!”
所以奶油蛋糕到底哪去了?
反正沈繼亮此刻不敢站出來說半個字,他聽到她媽的怒吼聲後,從床上慢慢爬下來,然後走到門口,把臥室門反鎖上了。
轉頭發現小梅正皺著眉在看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後,一翻身,又重新趴回床上。
*
自從褚鳳霞和紀曉卉把重回造紙廠的事情說過後,紀曉卉也認認真真思考了許多。趁著周日,她想找鳳霞聊聊天。
褚鳳霞周日在家,早晨睡了個懶覺,剛剛吃完早飯,紀曉卉就來了。
崔老師要出去和朋友見麵,已經穿戴好了,和紀曉卉匆匆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許童則和君歌一起收拾東西,君歌和家貴兩人要帶許童去動物園看動物。原本是兩人要去的,可君歌總覺得兩個大人去動物園,總是很尷尬,因為身邊都是一家三口,都帶著小朋友。她便想了一個好辦法,帶著許童去。
許童自然說好,高興地要一起幫助舅媽收拾東西。
君歌翻箱倒櫃找到了一頂帽子,說外麵太曬了,要戴頂帽子防曬。許童也去拿了自己的小黃帽,幼兒園發的,十分醒目。
紀曉卉看著一家人相處如此和諧又十分幸福,便羨慕地對褚鳳霞道:“如果我也能過這樣的生活就好了。”
褚鳳霞笑著看她:“就跟你不是一樣。叔叔阿姨待你多好啊,還有新生。”
紀曉卉想了想說:“也是。”
說到工作的事,紀曉卉表示自己後來又考慮了,說實話她也有些害怕再去造紙廠,隻不過她自乾工作起,就在造紙廠上班,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乾什麼。所以她才第一時間就想再回去。
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除了現在工廠效益不好之外,還有一點,也阻撓了她的步伐。那便是悠悠眾口。
當初範樂成的前妻去工廠鬨,大家都不知道所謂的小三就是紀曉卉。可在她辭職後,跟著範樂成一起走,大家便逐漸明白了,原來那個人就是紀曉卉。
紀曉卉不知道倘若再回去後,自己要怎麼麵對那些曾經的同事。她更不知道彆人會怎麼看她。
不會有人相信她和範樂成在一起的時候,範樂成騙了她。
大家隻會把一切的罪都推在她身上,然後看見她如今的遭遇,再來啐一□□該。
紀曉卉覺得自己既然有了新生,也想奔赴新生,就應該真真正正的脫離以前的生活。
她應該去擁抱一個全新的自己,而不是在一個容不得自己的環境中,每天自怨自艾。
褚鳳霞聽了連連點頭,對紀曉卉道:“我支持你,曉卉。你能這麼想,我真的覺得很好。”
紀曉卉說出來後,終於輕鬆了,她看著褚鳳霞說:“工作肯定能找到。我不信,我一個高中生,哪怕去做勞力,靠自己的雙手,還能吃不上飯?”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褚鳳霞道:“不過先彆著急,工作慢慢找。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也會幫你多留意一下,一旦看到招聘信息,就第一個通知你。”
“謝謝你,鳳霞。”紀曉卉握住了褚鳳霞的雙手,真誠道,“我是真的想謝謝你。”
“我知道!”褚鳳霞說,“對了,還是繼軍,我見了他也告訴他一聲。他認得的人比我多,很多都是剛剛成立公司的,應該都需要人。你放心,工作一定能找到的。”
紀曉卉連忙點頭:“不過,你是不是要給我介紹一下?我還沒見過沈繼軍呢。”
“這個不著急!”褚鳳霞說,“今天你有事嗎?”
紀曉卉搖頭:“我沒有什麼事,怎麼了?”
“我介紹給你認識一個朋友?”褚鳳霞道,“洪鈺,我和你提過的。”
“好啊。”紀曉卉興奮道,“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家都要憋死了。你這樣,我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後給新生喂點奶,就能走了。”
“那叔叔阿姨……”褚鳳霞擔心道。
“放心吧,我媽巴不得我出去呢,天天嫌我在家裡悶著,人都要長毛了。”
紀曉卉說完就要走,一口氣跑到院子裡,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褚鳳霞:“鳳霞,你說我今天穿裙子好不好,我已經好久好久沒穿過裙子了!”
當紀曉卉穿了一件嫩黃色的裙子站在褚鳳霞麵前時,褚鳳霞才發覺,原來春天真的來了。
她拉著紀曉卉轉了一圈,驚歎道:“哇,紀曉卉又回來了!”
“是不是!”紀曉卉立刻挺胸抬頭,看向褚鳳霞道:“我也覺得,一穿上這個裙子,我就感覺到了,我好像又回來了!”
紀曉卉說完,趕緊上前走了一步,拉了一下裙子腰部,給褚鳳霞看:“你看,腰這裡肥了這麼多。我現在竟然比我懷孕前還瘦了。”
“所以說啊。”褚鳳霞連忙道:“你是真的瘦了。上次我和你說,你還不信。”
“我是不信啊,天天看見我媽和我姐的身材,我能有什麼自信。我真的是從小就害怕,怕以後生了孩子會和她們一樣。可是現在不怕了,我竟然比之前還瘦了。”
紀曉卉沒有傾訴過她有多辛苦,也沒說過自己多難。但是從她日漸消瘦的身影,褚鳳霞就能看出來,紀曉卉這些時光的不易。她回到從前了,可是和從前又不太一樣了。從前的紀曉卉總是有什麼說什麼,經常會向鳳霞抱怨,可是現在的紀曉卉,已經不說那些了。在她的生活裡,好像隻有愉快和對新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