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鳳霞低頭一看:“我就喝不慣這個。”
“咱媽都開始喝咖啡了,你也得嘗試一下不是?”沈繼軍笑道。
褚鳳霞勉強喝了幾口,感覺味道還不錯。
送她來的小姑娘就坐在門口,不停拿眼睛瞅她,心裡想的是竟然沒見過這個老板,這麼年輕,就能坐在那裡了。
褚鳳霞被她盯得心裡發毛,尤其是這十份的持有也是沈繼軍送的,就更加沒底氣了。
隻能拿咖啡杯掩飾,抬起來,蓋住半張臉,小小的喝半口。
苦死了。
在小姑娘不停揣測沈繼軍和褚鳳霞的關係時,褚鳳霞聽到說今天開會是為了分錢,差點把手裡的咖啡杯給扔出去。
然後一個個信封直接由財務送到桌上,並按比例分好,送到大家麵前。
“第一次分,我覺得還是現金更有意義。”於偉輝在一旁說,“所以就和繼軍商量了,繼軍也同意。”
王鵬拿到自己那一份,好幾個信封,厚厚的。
他不敢相信道:“這麼多!我天,這跟撿錢一樣啊。”
褚鳳霞也分到了屬於自己的,比王鵬的少一些,但是對褚鳳霞來說已經很多了。
她還在想自己要不要和沈繼軍客氣客氣,可是抬眼見他正笑著看自己,好像把自己的心事都看穿了,也就不想再和他客氣了。
沈繼軍轉頭小聲問:“夠你買包裝機了嗎?”
褚鳳霞點頭,實話實說:“夠了。”
沈繼軍眼睛笑得彎彎地,一下站起來,道:“那散會!”
於偉輝呆呆愣愣地看向沈繼軍,立刻說:“不行啊,還有很多事沒說呢。”
“一會兒咱們辦公室說吧。”沈繼軍道,“趕緊放褚經理回去吧,她的心早就飛到包裝機上去了。”
褚鳳霞給沈繼軍一個大白眼,但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就站了起來,朝王鵬和於偉輝擺擺手:“我先走了。”
人一走,於偉輝便道:“這人怎麼最後來,第一個走?隻管分錢,彆的啥也不管是不是?”
王鵬十分有素質地把椅子推進去,對於偉輝說:“你想走也可以啊。”
於偉輝連忙搖頭:“算了吧,褚經理走那是有人罩著。我走了,那就是自斷生路。”
沈繼軍已經走到門口了,笑著叫於偉輝:“行了,彆貧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對坐在門口的小姑娘說:“咖啡還有嗎?”
小姑娘也就見過這大老板一次,沈繼軍問完後,她剛要回答,卻差點咬了舌頭。
“有。”
“拿兩瓶新的,一會兒我帶走。”
於偉輝立刻追過去:“從你錢裡扣啊,彆想著占我們的便宜!”
褚鳳霞拿到錢之後,便拿出自己缺少的一部分,立刻買了包裝機。
包裝機一上,鳳霞瓜子的出貨又快了許多。
隨後的年貨市場,褚鳳霞也和銷售聶南使出了吃奶的勁頭,等著後麵一算,市裡三分之一的市場都被鳳霞瓜子占領了。
鳳霞瓜子廠,自開業後,打了一個十分漂亮的開年紅。
等著過完年,重新開工,褚鳳霞便把目光放到了省內和省外的市場。
其中和王鵬碰了幾次麵,自己又去參加了幾次展銷會,鳳霞瓜子進貨量,又往上升了一個台階。
可人不總不會是事事如意,褚鳳霞的生意越來越好,沈繼軍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可是到了許童這裡,成績卻越來越差。
直到許童拿來一年級的期末考試成績單時,褚鳳霞傻眼了。
許童一年級升二年級隻考了兩門課程。
一門數學,一門語文。
其中數學成績一百分。
語文成績七十三分。
數學成績全班第一,語文成績倒數第一。
完全兩個極端。
褚鳳霞看著那張觸目驚心的成績單,突然想到自己每次去接許童,隻要能遇見班主任,都會問一下班主任許童在學校表現的怎麼樣。
班主任老師就十分慈愛地看著許童說,成績特彆好,在班裡數一數二。上課積極回答問題,人緣也很好,和同學相處的非常友善。
也是個愛幫助老師的孩子。
褚鳳霞便十分放心了。
可是現在想起來,許童班主任是數學老師。
這一百分是足以讓數學老師好好誇獎他的。但是語文成績就。
一年級的語文十分簡單,剛剛開學的時候學的是拚音。許童在幼兒園大班的時候就已經學過了拚音,所以在一年級上學期,許童的語文成績還不錯。
到了下學期,褚鳳霞先是上了包裝機器,然後又開始積極拓展市場,經常忙的不著家,對許童的學習管理也就鬆懈了一些。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許童語文隻能考到七十三分。
這就有點太少了。
褚鳳霞隻能問許童考試試卷在哪裡,許童從書包裡把語文試卷拿出來。
他小心翼翼遞給褚鳳霞,知道今天自己少不了挨一頓批,交給褚鳳霞的時候,就先說了一句話:“媽媽,考試的題我都會做。”
褚鳳霞才不信他的那些鬼話,把卷子拿到手裡的時候,沈繼軍回家了。
沈繼軍一回到家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今天是放暑假的日子,許童也從學校回來,麵對許童期待許久的暑假,他一定十分興奮。
沈繼軍也早就做好了,他一進家,就被許童圍住,不停地炫耀自己已經放暑假這件事。
可是從走進院子到走進客廳,整個家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而且許童房間門的燈亮著。
這就很奇怪了。
沈繼軍走過去,看見褚鳳霞麵色凝重地看著手裡的試卷。
沈繼軍無聲向許童詢問:“怎麼了?”
許童不敢說話。
沈繼軍便向他招招手。
許童一點一點地往外挪。
褚鳳霞:“彆動!”
許童不敢動了,眼睛眨了又眨,向沈繼軍求救。
“這是怎麼了?”沈繼軍走進去,問褚鳳霞。
褚鳳霞伸手把成績單給沈繼軍看:“看看他的成績。”
沈繼軍拿過來成績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數學成績這麼好?一百分!”
褚鳳霞抬頭無語凝噎,看向沈繼軍。
沈繼軍立刻就笑了,“就是語文成績吧。不過語文這一項很好追啊,咱們自己的語言,認真學,一定能追的上。而且咱不是也考及格了麼。”
褚鳳霞不準備和沈繼軍辯駁及格和倒數第一究竟哪個更能評判許童這一學期的學習成果。她已經看過了許童的語文試卷,除了第一道拚音題目,要求分清聲母韻母和整體認讀音節的,剩下的題目全部都有錯誤。
這說明許童的拚音學的不錯,可是生字就太差了。
褚鳳霞繼續往下看,第三題是看拚音寫詞語。
除了不會寫的,就是寫錯的。
整個大題,除了第一個詞語“你好”之外,全部畫了叉。
褚鳳霞隻能耐心問許童:“童童,這些字你都不會寫嗎?”
“我會寫。”許童立刻說。
褚鳳霞隻能再次研究她兒子的題目,仔仔細細看完了之後,才發現,在這一題目裡,許童真的全都寫對了。
但是老師批的都是紅色叉叉,因為許童把每一個字都寫對了,可是又都寫錯了。
怎麼說呢。
他的每一個字的每一個筆順都不缺。
但是橫不平豎不直,不該出頭的全露了頭。
比如“王”,在他的筆下,就成了“豐”。
而且這樣的情況,在最後一題的看圖寫話裡,變得更加嚴重。
考試卷子上給了一副圖畫,讓孩子們根據圖畫寫一下圖上都有誰,他們在做什麼。
十分簡單的描述題,可是因為許童字體的原因,老師幾乎把他所有的字都用紅筆給劃了一下。
這一道十五分的題,得了零分。
褚鳳霞再看向許童。
突然不知道要怎麼訓他。
他覺得自己很無辜。這些題目他都會。
可是老師為什麼給他打了叉呢。
褚鳳霞原本積在胸腔裡的怒火,最後在許童無辜的眼神下,沒有了宣泄的出口。
她把試卷塞進沈繼軍手裡,然後就往外走。
拿起電話,那邊響了幾下就接通了。
褚鳳霞立刻問:“媽,我記得你有個同事,專門教硬筆書法的,對不對?”
崔毓秀沒想到褚鳳霞會問這個問題,連忙說:“有,就是不知道還教不教了。怎麼了?”
“我要給童童報名練字班。你幫我問問,她還教不教了。”
崔毓秀不知道這是突然沒頭沒尾的學什麼練字,可是聽著褚鳳霞的語氣不太好,也不願意這個時候多問,便連忙答應了,說給褚鳳霞問問暑假開不開班。
掛了電話,崔毓秀便對褚鳳蘭道:“鳳霞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要給童童報什麼寫字班。”
褚鳳蘭正在和褚家貴下象棋,聽到這裡,便說:“上什麼寫字班啊,還有教寫字的?”
“當然有了。”崔毓秀道:“我先打電話問問老劉,看她還教不教了。我看鳳霞問得很急。”
“那你也不多問她幾句。孩子好不容易放個暑假,學什麼寫字啊,不讓童童好好的玩。才一年級的孩子,就要上課外班了?”
崔老師想了想,還是拿起了話筒,自己嘟囔著:“我還是問問吧。”
褚家貴趁著褚鳳蘭和崔老師說話的工夫,在上炮的時候,偷偷挪了一下手底的那個卒子。
褚鳳蘭這個大馬哈肯定是看不見的,還嚷嚷著怎麼一會兒沒注意,褚家貴的卒子都過河了呢。
在一旁看棋的姚君歌就笑了,說:“大姐,你被騙了。剛剛家貴上炮的時候,用他的手掌,往前推了這個卒子。”
褚家貴臉色大變,立刻轉向姚君歌:“觀棋不語真君子,你不知道?”
姚君歌才不怕他呢,“你下棋騙人,先小人行為的,還說我呢。”
褚鳳蘭氣呼呼看向褚家貴,手底下一推,所有的棋子都亂了,“不下了。真沒意思。”
這棋不下了,可是小茉莉還沒醒呢。
小朋友已經一歲四個月了,正是閒不住的時候。中午在院子裡跑了半天,摔哭了幾次,最後一次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然後太陽都下山了,還沒醒來。
褚鳳蘭著急走,就想著把小茉莉叫醒算了。可是崔毓秀不同意,說小孩子睡得好好地,叫醒乾什麼,就讓小茉莉住下了,她褚鳳蘭想回家,就自己會去吧。
褚鳳蘭連忙那可不行。張光慶每天下班累的跟什麼似的,回到家唯一的念想就是小茉莉了。
這要是不帶回去,他自己也要來接走。
與其再讓他跑,還不如自己帶走呢。
姚君歌看看時間門,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門了,她對褚鳳蘭說:“大姐,既然小茉莉還沒醒,你就在家裡吃吧。”
褚鳳蘭想了想說:“隻能這樣了,我一會給家裡打個電話。不過晚上吃什麼啊?”
姚君歌最近一點胃口都沒有,整個人也懶懶的,什麼都不想吃。便說:“我是沒有什麼想吃的,大姐呢?”
崔老師已經打過電話了,她的老姐妹說自己眼神不好,不教孩子了。崔老師正考慮要怎麼和褚鳳霞說這件事,褚鳳蘭便走過去,拿起話筒,“我給家裡打個電話,晚上吃完飯再回去。”
褚鳳蘭打完電話,就繼續和褚家貴吃什麼的問題。
崔老師先表態自己是不會做飯的,他們想吃什麼就去做什麼。
褚鳳蘭連忙說肯定不會讓你做,我們這麼多雙手呢。
可是沒有一個勤快人,和褚家貴商量的結果,就是煮麵條吧。隨便吃一點算了。
晚飯吃的便是熗鍋麵條,一人一碗,正捧著吃呢,張光慶就來了。
手裡提的是羊肉泡饃,特意從單位門口買的,可是回到家後,聽說褚鳳蘭不回家吃了,就又給帶到這裡來了。
褚家貴一看到羊肉泡饃就覺得自己的麵條吃不下了,連忙招呼張光慶:“大姐夫,來,一起吃。”
張光慶手裡是兩大碗羊肉泡饃,讓褚家貴給組了一大海碗出來,放在最中間門,十分臉皮不厚地說:“咱們一起吃吧。鍋裡還有麵條,大姐夫,你也吃麵條。”
張光慶也不著急吃,先站起身。
褚家貴連忙問:“大姐夫,你去哪兒啊?還有吃的沒拿進來?”
褚鳳蘭便翻了個白眼,道:“哪裡有什麼吃的,他去看小茉莉了。”
然後對著外麵說:“小茉莉睡著了,你彆看了。”
人家張光慶腳步不停,像是沒聽見。
崔毓秀便道:“光慶這一段時間門瘦了不少。”
“就是說。”褚鳳蘭抱怨道:“也不知道調過去是好事還是壞事,這調走快一年了,人倒是瘦了。整天忙得不著家,還不如在學校當老師呢。課又少,離得越近。”
褚家貴便道:“你可彆這麼說,上周你們回來,我聽大姐夫和二姐夫聊天呢,說單位有意要提他做副科長。”
褚鳳蘭一挑眉:“我怎麼不知道?”
“那是不敢給你說唄。”崔毓秀趁機教育褚鳳蘭:“你對光慶不能太嚴厲了,我看他總是有些怕你。這樣的事都不敢和你說,肯定是怕成不了,你又該生氣嗷嗷叫了。”
褚鳳蘭滿不在乎的吃完了麵條,盛了小半碗的羊肉泡說:“我才不管他能不能升上去呢,我又不是什麼官迷。”
褚鳳蘭說完,兩三口就把羊肉泡饃給吃完了,可是沒過癮,又給自己盛了半碗,轉頭看見姚君歌碗裡的麵條也吃完了,便當家做主,給君歌也盛了過去。
勺子停在半空,被君歌擋住了。
姚君歌的表情不太好,對褚鳳蘭搖頭:“大姐,我吃飽了,不想吃了。”
褚鳳蘭客氣道:“你大姐夫單位門口的這家羊肉泡饃是正經西安人開的。味道特彆純,你嘗嘗吧。”
她說著,就把勺子裡的羊肉泡饃給盛進了姚君歌的碗裡。
褚鳳蘭吃著自己的,繼續說:“他家不但這個好吃,還有一個酸湯水餃,味道更好。牛肉韭菜餡的,什麼時候一定給你帶來一份嘗嘗,再配上糖蒜……不行,現在都要流口水了。”
褚鳳蘭說著,就看到姚君歌慢慢舉起自己的碗,筷子還沒動呢,就嘔了一下。
所有人都不吃飯了,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向姚君歌。
姚君歌就覺得碗裡的羊肉泡不是為了泡饃的,而是為了泡掉自己的。
她整個人好像都被淹進那個味道裡去。
再聽見褚鳳蘭說什麼酸湯水餃,胃裡便排山倒海一般難受。
她立刻放下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