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 趙雁在心裡暗自慶幸是在自己家說的,這要是在崔老師麵前說,崔老師估計會撕爛姚君歌的嘴。
可趙雁想了想, 又覺得崔老師估計不是那樣會上手的人,可是自己是!
她已經等不及走過去,然後在姚君歌的臉頰上捏了一把,氣道:“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
姚君歌吃痛叫起來:“你乾嘛呀!”
“我說你再敢說不想要孩子試試!”趙雁氣急:“這孩子怎麼你了, 剛剛懷孕,你就說這種話!”
“我也沒說什麼好不好。”姚君歌皺著眉,“我就是覺得現在好像不是要孩子的時候。”
“那什麼時候是?”趙雁連忙問:“你和家貴已經結婚了,也結婚一年多了,怎麼就不能生孩子了?這不是正好的嗎,新婚一年也過去了, 也懷孕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你看你!”
江禾在一旁聽著, 本來也想幫著勸呢, 可聽到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句話後,便閉上了嘴, 不說話了。
姚君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自從她知道自己懷孕了,隔了這麼幾天, 和趙雁打電話無意提起,才告知她自己懷孕的事。
原本姚君歌就不想說,因為她知道她媽是什麼樣的人,目前處在什麼狀態中。一個期盼多少年小生命的人,會支持她不要這個孩子嗎?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姚君歌才遲遲沒有給趙雁說這件事。
因為她總是在想,自己做好準備了嗎?
除了她之外, 承擔另一份責任的褚家貴,做好準備了嗎?
對於這兩個問題,姚君歌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親眼看見褚鳳蘭懷孕的辛苦,又親眼看見她養孩子的辛苦,以至於現在小茉莉都一歲多了,褚鳳蘭想吃點辣的、涼的,都不敢下嘴。
姚君歌就覺得自己一定沒有這種自我犧牲精神。且她也沒有那麼喜歡小孩子。
小孩子有什麼好的,每天除了吃就是哭,煩都要煩死了。
姚君歌也覺得自己壓根付不了責任。無法成為一個母親。
至於褚家貴,她覺得褚家貴還不如自己。
褚家貴至今欠崔毓秀的錢都沒有還完,而且造紙廠的效益越來越不好,說不準哪天也要宣告破產了,這樣的話,家裡隻有她一個人有工資,怎麼養孩子?
靠崔老師嗎?
還是靠娘家?
姚君歌雖然在家裡愛撒嬌,且吃穿用度一概都是最好的。趙雁和姚長卿給錢也給的十分爽快,兩個哥哥沒事也總往自己手裡塞錢。可是姚君歌自己清楚,她現在已經工作了,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在她結婚後,她便再也沒有向娘家伸過一次手,甚至趙雁給她錢,她都不會要。
至於崔老師,姚君歌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她覺得崔老師沒有養完自己的兒子,再養孫子的義務,而且崔老師已經過得夠苦了,姚君歌不想再在金錢上給崔老師任何壓力。
這麼說下來,姚君歌認為自己絕對沒有生下孩子的需要。
這小生命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再等兩年,等她和褚家貴都成長了,小生命再來,那才是最好的。
她便對趙雁說:“媽,我還年輕,我自己都是個孩子,你怎麼讓我當媽媽,再照顧一個孩子啊。”
“你還是什麼孩子!”趙雁立刻反駁,“你都多大了,我在你這個年齡,你二哥都出生了。沒彆給我說沒用的啊,你就記住,孩子來了,就是天賜了禮物,你不準給我胡思亂想。你生下來,不會養,還有你婆婆呢,怕什麼。真的不行,那還有我和你爸。你婆婆如果不管你們,我就給你們帶孩子。反正我也沒事乾,我和你爸盼帶孫子盼了多少年了。”
趙雁說著話,就看見姚君歌對著她使眼色。
趙雁轉過頭去,見江禾已經拿起包站在她身後,一副隨時就要走的姿勢。
“媽,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吧。一會兒君承也該回家了。”江禾連忙道。
“哦哦。”趙雁忙說:“那你就回去吧。”
姚君歌朝江禾揮揮手:“大嫂,你要回去了?彆忘了我和你說的話啊。”
江禾勾起嘴角笑了笑,未置可否,便轉頭走了。
江禾一走,姚君歌便立刻對趙雁道:“媽,你怎麼回事啊,用完大嫂就讓她走了。而且總是當著她的麵說那些話,讓我大嫂很難堪,乾什麼啊你。”
趙雁一時語塞,道:“我,我說什麼了?我就說了實話而已。”
“你知道她難受,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她不比你著急?你還非得當著她的麵說?這也就是我大嫂脾氣好,你換個人試試,換了我,肯定要和你鬨翻天。”
趙雁翻了個白眼:“知道你厲害,都沒你厲害,行了吧。”
“還有你非讓大嫂走什麼啊,剛坐下,都沒休息,也沒喝口水。”
“那不是你大哥也快下班了?她趕緊回去做飯啊。”
“我大哥就沒有手?不會做?”姚君歌氣得直翻眼皮,“我大嫂不回家,他就餓著?那乾脆餓死得了。”
“你這個孩子!”趙雁要被氣死了。
“我說的哪裡不對?為什麼大家都是這樣?我覺得你還沒我婆婆開明,至少沒逼著我給家貴做飯。她早晨不做,我早晨吃麵包,家貴就餓著。”
“你這樣可不行啊,你既然嫁到人家家裡,怎麼能自己吃麵包,不管家貴啊。”趙雁立刻說。
“為什麼不行。他可以選擇和我一起吃麵包,也可以選擇自己去做。難道我吃麵包,還要去給他做早飯?我又不是他雇的老媽子。”
“行了,你反正一堆歪理邪說。我說不過你,反正我知道,咱們女人一代一代都是這麼過的。就你和彆人不一樣。”
“你彆說,我現在突然又想生孩子了。”姚君歌憋了半天,突然對趙雁道。
趙雁茫然看著她,就覺得這孩子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隻聽得君歌繼續說:“我還要生個女兒,然後好好教育她,從小就教育她,咱們女性是獨立的個體,要自我奮鬥,自強自立,不能甘心成為誰誰的奴隸,還是不要錢的奴隸!任勞任怨的奴隸!”
趙雁看著姚君歌,突然很後悔,自己乾什麼不好,非得把這玩意兒給接回了家,來氣自己!
江禾從家裡出來,便騎上了自行車。
她人還沒下班,在單位就接到了趙雁的電話,說有急事,讓她趕緊回去一趟。
江禾還以為怎麼了,趕緊請了假,匆忙趕來,卻看著趙雁喜氣洋洋瞧著自己,說君歌懷孕了,咱們去接她回家吧。
江禾心裡微微一涼。
繼而湧上來的是心酸、委屈,然後是一切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的情緒。
她和姚君承是同班同學,兩人戀愛結婚,自己家裡的條件不如姚家,但也是知識分子家庭。趙雁對她沒有多少不滿意,但也沒有多少滿意,結婚後幫她安排了現在的單位工作,這麼多年來,江禾自認在家庭關係的處理中,無一錯處,自己小心謹慎,戰戰兢兢,也算平安過了這麼多年。
可是她快樂嗎?
姚君歌總是問她,大嫂你快樂嗎?
江禾每次聽到這個問題,就都會覺得姚君歌的這個問題帶著傻傻的孩子氣。
也隻有她這樣的家庭長大的孩子,才會問彆人快不快樂吧。
在這個世界上活著,誰不是拚了命的努力,哪裡有那麼多的快樂?
可是江禾又會想起君歌問的問題。
在自己心底下萌芽,偶爾會瘋狂生長,然後又被江禾死死按壓了下去。
她一點都不快樂。
回到家的時候,姚君承已經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