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取下瓶塞嗅聞了一下後,暄暄又迅速把蓋子給塞上了。
“是調養身體用的。”暄暄說道,然而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那是無暇丹。
隻是調養身體用的丹藥傅姐姐自然不會在意,但如果被她知道那是無暇丹,暄暄定然是保不住的。
離開了鶴鳴軒後,謝千鈞和阿壤也不嫌累,乾脆順著長街,一家一家地走了進去。
醉花閣有時林姑娘做的醉顏酥;秋雨樓的梓南姑娘會做荷葉蒸糖糕;夜滿軒的小遲姑娘親手做了梨花羹;又去瀟瀟庭裡尋了安遙姑娘,一邊品茶一邊吃著茶點……
將整個煙柳巷都逛了一遍之後,謝千鈞與阿壤兩人也成了無數風塵中人嘴裡的談資。
“尋到了?”暫時停歇的客棧裡,謝千鈞指間上落了一隻白色的蝴蝶,蝴蝶的蝶翅膀薄如蟬翼,在陽光下折射出七色的光芒。
“找到了,就在我們最開始去的那一家鶴鳴軒。”阿壤肯定地道。
雖然吃東西才是最主要的目的,但是這兩人在吃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正事兒。
先前煙柳巷中有人提到了天玄門。
而這一次,謝千鈞和阿壤正是為了天玄門而來。
那一隻近乎透明的蝴蝶在謝千鈞的指尖顫抖了幾下,接著就仿佛冰雪一般融化了。
“阿蓼說了什麼?”阿壤看著謝千鈞神色有些複雜,不由得問道。
“我現在有些搞不明白天玄門的情況了。”謝千鈞苦笑兩聲。
方才的那一隻白色蝴蝶就是阿蓼用來傳訊的的工具,因為天下間僅剩下她一隻藍玉蝶,某些獨屬於藍玉蝶的傳訊技巧便無人能解,除非她願意讓對方知道。
在傳訊中,阿蓼將孟氏一族的事情儘數告知,同時也說明了孟氏在天玄門的挑撥下,試圖偷竊太虛仙宗的地級功法一事。
而根據謝千鈞了解到的,那個被壓死的天玄門陳長老,應該就是聯係孟氏族長之人,然而那陳長老的目的不過是想要和孟氏合作,鏟除他的殺子仇人。
這又怎麼和太虛仙宗的地級功法牽扯上關係了?
還想要偷竊?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事兒壓根就是天方夜譚好麼?
地級功法算是宗門的立身之本,除非是真正的核心弟子,不然是很難見到的。
孟氏一族雖然是附屬宗門,但也不在這個範圍內好嗎?
見都見不到,還想偷?究竟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梁靜茹嗎?
一邊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謝千鈞一麵將事情簡單地和阿壤說了一遍。
果不其然,阿壤現在也有些暈,“難道天玄門已經從內部開始分裂了?”
謝千鈞一頓,看著阿壤的雙眸發亮,對啊,若是天玄門內部分裂,那麼一切就都能解釋地通了!
隻不過,這還需要確認。
但是對於謝千鈞而言,這已經算是巨大的突破了!
“阿壤,我的小福星!”謝千鈞摟住了阿壤,在他的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是哥哥本身就厲害!”阿壤道。
“都厲害!”謝千鈞也不和阿壤爭執,“想要什麼獎勵?”
阿壤的眼睛轉了轉,“還沒想好!”
“那便先記著。”謝千鈞笑著道。
“那我們是直接去天玄門,還是去鶴鳴軒裡打探消息?”阿壤問道。
謝千鈞沉吟幾聲,“就算天玄門內部真的分裂了,萬一遇到了共同的敵人,說不定又會一致對外,我們不妨先搞清楚具體的情況再說。”
再一次來到鶴鳴軒,謝千鈞和阿壤喚來的自然還是暄暄,畢竟也算是熟人了麼。
這一次,暄暄算是有備而來,她換了一身素雅的裝束,提了一盒子的千絲酪,還提了一盒彆處的糕點。
“哎?這不是……”阿壤拿起了一塊醉顏酥,這分明是醉花閣時林姑娘的獨門秘方!
他又把下麵的幾層依次打開,果然。
梓南姑娘做的荷葉蒸糖糕;安遙姑娘做的茶點,小遲姑娘親自燉的梨花羹……
都是阿壤曾經吃過的。
暄暄抿唇笑了笑,“得知來兩位公子再來,奴家特意遣人去尋了其他幾人,若是為了彆人,她們怕是早就將我那小童子打出來,不過……聽說是小謝公子,這不,都妥妥帖帖地讓人親自送了過來,還是小公子麵子最大。”
然而,說是這樣說,其實暄暄心裡也有些猜測,大約,其餘幾人那裡,那位謝公子也一並留下了無暇的丹藥了吧?
不然的話,其餘幾人何至於此?
她們這些女子,彆看平日裡錦衣玉食,然而看在旁人的眼裡,也隻不過是個玩物罷了,最多比起那些普通的青樓女子,她們還多了一些用處,供人采補。
現在她們還年輕,然而再過不了幾年,她們甚至會比那些普通的青樓女子更加不如。
因為她們的底子已經壞了,就像是根係徹底腐爛的大樹,現在看著還好,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枯萎是唯一的結局。
而現在,謝千鈞送給她們的那一枚無暇丹,卻讓她們多了一條路。
沉淪日久,她們已經不奢望救贖,不過是希望自己死的時候能夠稍微體麵一些。
“謝謝暄暄姑娘!”少年歡天喜地的聲音將暄暄從低沉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她笑了笑,“兩位來得巧,我不久前剛剛琢磨出來一樣新物,兩位可要嘗嘗?”
“要!”阿壤回答地不假思索,“是什麼?”
“春雨糕,”暄暄淡淡地笑著,打開了食盒。
看著阿壤一點點地品嘗,一絲也不浪費的模樣,暄暄的眸子也越發溫柔了起來,隻覺得胸腔裡有一股熱意上湧,卻無關情愛。
她仔細想了想,發覺自己仿佛是將那個少年看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冒犯,暄暄神色微斂。
謝千鈞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發覺時機剛好,便抬手戳了戳阿壤鼓鼓的腮幫子,“今日是最後一次,明天一早,我們便啟程去往天玄門。”
天玄門?
猝不及防之下,暄暄猛地抬頭看了謝千鈞一眼,卻恰好和對方那深如寒潭的眸子對上,一瞬間打了個哆嗦,立刻垂首道,“奴失禮了。”
“無事。”謝千鈞慢條斯理地用手指將阿壤臉上沾染的碎屑沾掉,順手就扔進了自己嘴裡,“你對天玄門有了解?”
“天玄門與越涼城相距不遠,奴略有耳聞。”暄暄謹慎地開口,她摸不清楚眼前這人和天玄門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好是壞。
若是和天玄門不和也就罷了,若是天玄門之人……
暄暄的心裡有些著急,軒主和天玄門一向不對付,若是被軒主知道了……
然而,此時的暄暄低著頭胡思亂想,卻不曾看到,謝千鈞和阿壤對視一眼,已然確定了一事。
鶴鳴軒與天玄門是對立關係,這倒是可以操作一下。
心念電轉間,謝千鈞麵上露出了一抹厲色,“我與天玄門有些齟齬,既然你已經知曉,我定然不能放過你……”
“好叫公子知曉,我鶴鳴軒的軒主與天玄門亦是有些摩擦,斷然不會將公子的行蹤泄露出去的!”暄暄極快地說道,身子還有些顫抖,因為剛才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殺意!
“哦?”謝千鈞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著,叮叮咚咚的琴音裡,他的聲音緩慢而又具有壓迫感,“我又如何確定你說的都是真話?”
“這……”暄暄一時語塞,“奴願意在此立誓,若是奴方才所言有一絲虛假,奴便……”
“夠了!”謝千鈞打斷了暄暄的話,“起來吧。”
暄暄卻不敢起身。
謝千鈞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著暄暄那微微顫抖的身體,看來他方才的是真的把人給嚇到了啊……
看著阿壤那鼓鼓的仿佛小倉鼠一樣的腮幫子,謝千鈞莫名有些心裡不平衡,自己在這裡勞心勞力,阿壤倒好,還在不停地吃吃吃,於是又伸手戳了戳阿壤那鼓鼓的腮幫子——
卻沒想到,阿壤沒防備,嘴裡塞的東西又太多,謝千鈞這一戳,頓時……
“噗——”
一陣“天女散花”後,謝千鈞看著滿地的碎屑,以及暄暄衣裙上的那些,輕咳了幾聲,語氣溫和了下來,“你先去換一身衣服,尋人給我們換一個房間,”
“是。”暄暄膝行著退出了屋子。
不多時,一個小童走了進來,“新的房間已經備好了,兩位請隨我來。”
新換的屋子比方才的要好,雕花琉璃,玉石屏風,還有用南海珍珠串起的垂簾——
謝千鈞拉著阿壤坐在了空椅上。
“哥哥,你有沒有覺得這裡不太對勁?”阿壤左右看了看,顯然也注意到這裡的擺設過於貴重了,不太像是一個賣身女子的閨房。
“既來之,則安之。”謝千鈞十分不見外地拎起了小桌子上的茶壺,輕輕一側,那壺嘴中便汩汩流出了清澈的茶水。
阿壤拿起茶杯嗅了嗅,“雖然不是夜微,但也相差不遠。”
謝千鈞喝了一口,對他來說,隻要不是太劣等的茶葉,他都可以接受。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
門打開後,一眾美人魚貫而入,每人的手裡都托了一個玉碟,每一個玉碟中都放了三四塊點心。
那點心的大小很講究,正是一口可以吃下去的分量,多一分會嫌噎得慌,少一分又會讓人覺得不夠。
阿壤先拈起來一塊嘗了嘗,眼睛倏地亮起,“味道不錯!”
謝千鈞未來得及開口,一道粗啞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如此,那小道友可多用一些,我這裡彆的沒有,點心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