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太虛仙宗內的陣法師,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嬌小的女子,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小友在陣法上天賦絕佳,隻不過……”她側頭看著這一位喚做侯景秋的人,他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年了,正在慢慢地向著青年轉變。
身形瘦削,有些黑,不算絕頂英俊,但是破陣時候的堅定與認真卻給他增添了許多魅力。
倒是他身側那個喚做黃清聞的男人,生得俊俏風流,將來出去曆練,也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姑娘為之傾心,一看就半點兒也不宜室宜家。
對於相盈尺而言,還是侯景秋在陣法上的天才與專注,讓她起了愛才之心。
隻是……侯景秋的陣法之道,實在是散亂,不成規矩。
“小友似乎一直都是自學成才?難道,玄蒼門內無人可以指導你?”相盈尺蹙眉,“這一枚令牌你拿著,將來若是有陣法上的問題,儘可以來太虛仙宗尋我。”
“那便先謝過相峰主了。”侯景秋規矩行禮。
倒是站在他身側的黃清聞起了戒備之心。
這女人的這番話,他聽著總覺得不懷好意,莫不是想要挑撥離間?
他眸子微微眯起,轉了一圈兒後,笑著開口,“相峰主好意,我等豈敢不應?隻是日後景秋若是來的勤了,怕是也要徒惹相峰主厭煩呢。”
“小友多慮了,景秋若是多來幾次,我可是歡喜地很。”
侯景秋就是再遲鈍,此時也聽出了這兩人言語間的交鋒之意,他下意識地就站在了黃清聞的這一邊,“承蒙相峰主厚愛,景秋感激不儘,隻是這種破陣符並非小子獨創,清聞也相助良多,當不得相峰主如此看重。”
相盈尺看了黃清聞一眼,那一雙剪水秋眸中多了幾分冷意。
就在現場氣氛有些許凝滯的時候,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從身後傳來,“便是這裡?”
相盈尺下意識地轉身,看清楚來人之後,連忙行禮,“見過宗主、於長老。”
她的視線落在了謝千鈞與阿壤的身上,“這兩位是……”
於風川指了指謝千鈞,“這一位是玄蒼門的謝千鈞謝長老,這一位是謝讓,你可以喚他小謝長老。”
相盈尺眸子微微一顫,接著便斂衽行禮,“早就聽說過謝丹師的大名,隻是之前一直無緣得見,如今可算是見著了,謝丹師果然豐神俊秀,勝似仙人。”
謝千鈞微微頷首,隻隨意地掃了她一眼,接著就看向了侯景秋,“破開陣法了?”
“回謝長老,陣法已經破開。隻不過,究竟是不是這裡,還要請小謝長老確認。”黃清聞上前一步,搶先應道。
“去看看?”謝千鈞看向了徐修聲和於風川,此處雖然偏僻,但到底是太虛仙宗的範圍,謝千鈞也不好直接闖進去。
“謝長老,請。”徐修聲伸出一臂,道。
***
破開陣法後,先前一直被隱藏的洞府便徹底顯露了出來。
那洞府的山門開得很小,但是進入之後,卻會發現裡麵彆有洞天。
高處有一缺口,此時天光正好,陽光從高處灑落,正好在洞府的地麵上塗畫出了一塊不規則的圓形光斑。
而在光斑的正中央是一個蒲團。
“咦?”阿壤蹲下,用手捏了捏那個蒲團。
“怎麼了?”謝千鈞見狀也撩起下擺,和阿壤蹲在了一起,“這蒲團有問題?”
“不是有問題,而是……”阿壤的語氣裡有些疑惑,他手上用力,將蒲團外層的編織物扯開,裡麵的填充之物就暴露了出來。
是一種深紅色的絲絮。
“這是……”謝千鈞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很快就鎖定了一種植物,“枯丹絮。”
這種喚做枯丹絮的東西和其他的靈植不一樣,其他的靈植是靠汲取土壤中的養分來生長,而這種喚做枯丹絮的則是通過狩獵靈獸為生。
“對,就是它,不過這些已經死了。”阿壤將一小撮枯丹絮放到了自己的手心,深紅色的絮狀物襯得他的肌膚更白,對比太過鮮明,導致謝千鈞的視線停留在了他的手上,而不是那一撮靈植上。
“此物……有何用處?”於風川的聲音喚回了謝千鈞的思緒。
“枯丹絮對於生存之地地要求很高,整個玉珩大陸,能夠適合它生長的地方,不會超過五處。”阿壤斷言道。
於風川眸子裡劃過了一絲恍然,“小謝道友的意思是,通過這枯丹絮的生存之地,來確定那些人的老巢?”
“這隻是我的一個想法。”阿壤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也不一定對。”
最主要的還是這種喚做枯丹絮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阿壤自己都沒能種過呢。
所以,他看向那枯丹絮的視線就多了一絲可惜,想了想,他還是沒能忍住,詢問道,“若是尋到了活的枯丹絮,可否……”
分我一株?
最後這幾個字阿壤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在場的都是任靜,如何會不清楚阿壤未說出口的那幾個字?
“此次若是能尋到,必然會請小謝道友辨認一番。”徐修聲承諾道。
阿壤眼睛一亮,“那便先謝過徐宗主了!”
“那與裴長意一體雙魂之人,最近可曾出現?”謝千鈞接著遮擋,悄然間捏了捏阿壤的耳朵,順口問道。
說到此事,徐修聲也是歎息,“自從裴長意被看管之後,另外一個人就再也不曾出現過。”
或許,是察覺到了危險吧?
而他們太虛仙宗也不可能和白焰門一般,直接使用搜魂之術。
因為不管如何,裴長意此人對於太虛仙宗確實無害,真正危險的是另外一人。
謝千鈞也覺得這事情有些棘手,那魅惑之人龜縮不出,委實可恨。
“不知謝某可否去見見那裴長意?”
“謝長老可是有了辦法?”徐修聲的眼中染上了一絲希望,然而下一瞬,那希望就轉化為了失落。
“不曾,隻是想再親眼見一見人,看看,能不能有辦法將那魅惑之人給逼出來吧。”
***
而就在謝千鈞幾人為裴長意與魅惑之人煩悶的時候,玄蒼門內,寧尋也正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阿蓼的眸子裡滿是擔憂,寧尋已經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盒子看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了。
“主人?”終於,阿蓼上前幾步,“您……”
“阿蓼。”寧尋眸子動了動,視線終於從那個木盒子的上麵落到了阿蓼身上,“你覺得,我該如何做?”
阿蓼站了張嘴,最終卻隻能道,“阿蓼不知。”
盒子裡的便是那一隻小靈狐,它身上被種下的魔種早就被謝千鈞驅逐了,但是……
寧尋很是猶豫,是否要將這一隻小靈狐火化?
如果沒有焚成骨灰,寧尋擔憂將來有一天,它會被人發現,然後挖出來煉丹。
可若是焚毀……
或許是因為聞子規一事,總是讓寧尋的心裡有所期待,萬一呢?
理性上,寧尋知道,將小靈狐焚化後埋到寧瑞的身邊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感性上,他卻本能地抗拒這一個方法。
然而,小靈狐到底不是聞子規,它沒有聞子規那般好命。
“主人……想必已經做出了決定。”看著寧尋麵上的身上,阿蓼柔聲道。
寧尋頹然地看著阿蓼,“阿蓼,我真的很沒用。”
他不曾保護好自己的妹妹和侄兒,就連報仇,都……
“主人緣何要這般想?”阿蓼抬起頭,看著寧尋,不讚同道,“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主人隻是運氣不好,不過……”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阿蓼的眸子裡染上了暖意,“以後,再不會了。”
“是啊……”寧尋抬手,輕輕地放到了阿蓼的頭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們陷入險境了。”
仿佛是又重新找到了目標,寧尋的眸子裡重新煥發了光彩。
而現在。
“阿蓼。”
“主人。”
“去後山吧。”
***
玄蒼門的後山其實並不高,說是山,其實用小土坡來形容更加合適。
而在這一處的後山上,已經埋葬了一個人……不,靈獸。
是那一隻為喂養過小嬰兒錦樂的母狼。
寧尋看著之前謝千鈞和阿壤給那一頭母狼立下的墓碑。
“一位母親。”寧尋看著那完全不符合修真界的墓誌銘,眸子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麼寧瑞和小靈狐呢?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大一小兩個盒子。
大的是一個玉盒,盒子裡是一隻蜷縮在一起的白色狐狸。
寧尋緩緩撫摸著那一隻玉盒,“瑞兒。”
他的聲音艱澀沙啞,“我找到那一隻小靈狐了。你們母子,終於可以團聚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寧尋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哽咽。
阿蓼沉默不語地在旁邊親手挖出了一個深坑,挖完後就默默地站到了寧尋的身邊。
她的手邊還立著一座墓碑,隻是那墓碑上是空的,因為寧尋一直不曾決定好墓誌銘。
而在看了謝千鈞之前刻下的墓誌銘之後,寧尋沉默了一會兒後,將盛著小靈狐骨灰的的小木盒放到了寧瑞的懷裡。
下一瞬,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匕首,然後他在墓碑上緩緩刻下了幾個字。
“一位母親和她的孩子。”
接下來——
寧尋回頭,看著不遠處的玄蒼門,麵上神色漸漸變得溫柔。
***
玄蒼門內,不知道為何,幾個小家夥兒齊齊地打了一個噴嚏。
“奇怪。”臨皎蹙眉,跳下椅子挨個觸碰額頭,“沒有感染風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