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哪來的錢?”
“賣小龍蝦賺的吧。”
“學費加書本費學雜費七百多塊錢,她最多也就賣十來天小龍蝦能掙七百多塊錢,你糊弄鬼還差不多!要是錢那麼好掙,你也天天賣龍蝦,咋沒給我帶回來七百多塊錢?你跟我老實交代,她錢到底哪來的?”江媽一把抓住江爸的衣衫。
江爸掀開江媽抓著他的手臂,“你也曉得學費三百多,書本她用的哥哥們的就行,至於其它學雜費,她沒錢還不能省點啊?大不了校服不要就是了。”
學校發的校服性價比極高,春夏兩套運動服套裝,耐磨耐穿,是很多貧困家庭出生的學生難得的好衣裳,恨不能一年穿到頭,而就算他們一年穿到頭,三年下來,穿到畢業都穿不壞。
是以,隻要不是窮的叮當響的人家,都會願意給自家孩子買上一套校服,姐姐穿完弟弟穿,弟弟穿完妹妹穿,可以當傳家寶的那種。
江檸領校服時,還特地挑了一六五的碼,穿在她身上宛如披了一隻麻袋,為此寢室裡同學還笑她,乾嘛選這麼大的衣服,江檸笑嘻嘻地說:“彆看我現在矮,可我後勁足,長得快!”
把寢室裡女孩逗的哈哈大笑。
她們卻不知,江檸說的是實話。
江媽原本氣的想去江檸學校,把錢都退回來,又怕要不到錢還白白搭上兩趟路費。
從水埠鎮去吳城來回路費至少要五塊錢呢!
這都沒算從汽車站去一中的路,雖不算太遠,可要靠兩條腿走路,也是不短的距離。
江媽舍不得那五塊錢,心裡便暗暗發狠,等她回來,看她給不給她好果子吃。
她能在學校待一天兩天不回來,還能一個月兩個月不回來?除非她想餓死!
前世她便是這樣拿捏江檸的口糧的。
此時她還不知道,江爸為了省路費,一次性把她一個學期的糧食都拉去了。
自從有了江爸送來的兩百斤糧票,江檸就不再天天吃鹹魚鹹豆角了,她會去打菜吃,她深知,人隻吃碳水和鹹魚鹹菜營養是不夠的,她正在生長發育關鍵期,營養跟不上不光會影響大腦發育,對身體發育也有影響。
恩,江檸前世就是美麗的太平公主呢,跑步嗖嗖地。
有了錢和飯票,她吃菜也不摳搜的,有時候會打二兩燒的稀碎味道卻還不錯的花菜,有時候會打三兩青椒炒豆乾,有時候會打八兩的雪菜紅燒肉,有時候還會連著紅燒肉和花菜一起打,一頓吃一斤糧票的菜。
食堂燒的雪菜紅燒肉非常好吃,一點兒肉騷味都沒有,雪菜的酸香融合在紅燒肉裡,湯汁在拌著米飯……江檸每次都能就著米飯吃一大瓷缸。
而這麼好吃的紅燒肉,江檸前世竟然一口都沒吃過。
仿佛為了彌補前世的遺憾,江檸隔三差五就去打紅燒肉吃,與她剛開學時每天鹹缸豆配鹹魚,簡直像是兩個人。
但大家都不覺得奇怪,這麼熱的天,從家裡帶過來的菜,不趕快吃掉,就會生黴,每個從家裡帶菜來的人,都會先把帶來的菜吃掉,再吃食堂的菜。
大家都很省,吃的最多的就是二兩一勺的花菜,家庭條件稍好些的吃青椒豆乾,紅燒肉多是男孩子在吃,也有很少的女孩子會打紅燒肉吃,那都是在家裡極受寵的了。
誰也沒像江檸這樣,一頓又吃紅燒肉又吃花菜的。
有時候碰到江柏,看他寒酸的隻吃鹹魚的樣兒,江檸也會好心腸的夾兩塊紅燒肉給江柏,兩塊,就兩塊,多了沒有。
江柏就十分發愁,像她這麼吃,根本吃不到學期末,糧票就吃光了,就更舍不得打菜吃了,到時候他還能勻一點給江檸,好歹彆餓死了。
江檸夥食好了,人也肉眼可見的有了變化。
首先是臉頰上有肉了,其次是原本隻有些微凸起的胸~部慢慢脹成了小籠包,更為明顯的特征是,江檸來例假了。
江檸還記得前世第一次來例假,也是在學校,沒人教過她,她以為自己得了絕症要死了,一個人又害怕又難過,還是她的同桌,那個嘲笑過她,大她三歲的女孩,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帶她買衛生用品。
江檸連買衛生用品的錢都沒有,還是同桌借的,不是借錢,是直接借給她衛生用品,告訴她要墊在小褲褲上。
第一次用衛生用品,不知道衛生用品上麵的膠帶是要撕開貼在小褲褲上的,衛生用品什麼時候從褲子裡沒的都不知道,等她去廁所換的時候,褲子裡空空如也,不知道哪去了。
大約是從寬鬆的褲筒裡掉了吧,她也不知道。
畢竟,她的褲子都是穿她表姐不要的,表姐大她八歲,太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給她,都是她穿的實在不能穿了,就給她穿,大了她就大著穿,小了她就小著穿,褲子那麼大那麼肥,無知無覺的掉了……好吧,也不正常。
反正至今這還是個迷。
後來沒有錢,她就學爺爺,周末去撿破爛賣,雖然掙得不多,但一點一點積累,加上爺爺給的,總算是能用得上衛生用品了。
如今再經曆一次,江檸倒是淡定的很,拿了校服係在腰上,去小賣部買了衛生用品和小褲褲。
她甚至都不會害羞,拿了衛生用品就準備上樓回寢室了,還是小賣部阿姨趕忙拿了個黑色塑料袋給她,江檸才後知後覺,黑色塑料袋是用來裝衛生用品的。
每個來買衛生用品的小姑娘,都會偷偷摸摸,用黑色塑料袋包裹著藏在懷裡,羞答答的往樓上衝,生怕被人看到。
隻有江檸,拎著袋子,大方淡定的像買了個筆記本。
到了周五,被關了兩周的學生們,終於可以出學校了,兩天假,有大半的學生都選擇回家,要麼是沒錢了,要麼是沒糧了,要麼是沒菜了,要麼是臟衣服積攢了太多,要帶回家讓媽媽或姐姐妹妹洗的。
徐秀麗中午就收拾好了東西,下課鈴一響,就立即跑回寢室,開心的像隻小鹿一般迫不及待的就回家了。
寢室裡其它女生也陸陸續續的都走了,江檸還以為都走光了呢,正準備繼續寫稿,對麵上鋪靠窗的位置,一個黝黑的,趴在床上女孩問她:“江檸,你不回去嗎?”
嚇了江檸一跳。
江檸還以為寢室裡都走完了呢,“你咋沒回去?”
黝黑的姑娘翻了個身,望著低矮的天花板:“回去乾啥?又沒我住的地方,還不如待在寢室呢。”
姑娘名叫何小芳,就是今年春節唱的那首:“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的那個小芳。
小芳姑娘不負這首歌之名,長著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用橡皮筋綁著,原本就黑的她,經過一周軍訓後,更是曬的黢黑,黑的隻剩兩個白眼珠子和牙齒是白的,連厚厚的嘴唇,都是紅裡透著黑。
小芳姑娘下嘴唇厚,但是形狀卻很飽滿,五官也生的端正,有種敦厚健康的美。
她側身翻回來,兩隻胳膊肘撐著身體問江檸:“你還沒說呢?你咋也沒回去?”
江檸沒回答,她目光從陽台眺望到校園裡遠方的池塘。
她想回去的,她想回去看看爺爺,想把爺爺接過來。
這樣一想,她立刻就坐不住了,穿上鞋子起身往外走。
此時的吳城尚未建設,整個吳城除了縣中心商業街的位置和幾個車站,其它周邊在未來非常繁華,房價很高的地方,此時都是一片荒蕪,後來建高鐵站,各種高檔小區密集的地方,此時更是雞不生蛋鳥不拉屎,耗子都懶得去。
在進入千禧年後,她閨蜜的父親,不知從哪裡聽來吳城將要從縣升為市的消息,早早在吳城郊區,買了二十畝地,但縣升市的事情一直沒有進展,她父親錢花光了,隻好想法子掙錢,就在這塊地上蓋房子。
先是蓋了一排平房當飯館,賣給周邊工地上的工人吃,後來掙錢了,就蓋了一排二層小樓當旅館,大概是因為離吳城遠,吳城裡那些不正當的關係,不好在吳城裡麵開房,就來他這郊區,有些人房間一包就是一個月,他掙了錢就繼續蓋房,從小旅館升級為酒店。
後來房子越蓋越多,錢也越掙越多,本來他建房是等拆遷的,等到吳城真升為了市的那天,他買的這塊地直接起飛了,因為距離高鐵站近,酒店生意十分火爆。
江檸倒是沒往那郊區去,她先是去小商品市場去買了些小背心和內褲,然後沿著護城河慢慢往外走。
護城河的兩岸楊柳垂堤,邊上斑駁的城牆古老而滄桑,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沿著護城河和老城牆為景點做重點旅遊經濟開發區的河兩岸,蘆葦叢生,荒涼一片。
想買房都沒處買。
這一期《知音》的稿費到了,四百塊,現在她身上的存款,不算身上拆開的零錢,存折裡足足有一千五百塊。
等到月底二十九號,《武俠》還有兩筆稿費要打過來,一筆是她和《武俠》簽約前的千字四十的四萬五千字,一份是簽約之後的,千字一百二的五萬五千字。
光是算算這兩筆錢,江檸就覺得,她這是要發啊!
淡定!淡定!接爺爺!接爺爺!
正好趁著十一,帶爺爺去滬市的大醫院去檢查一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