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蜚蜚(2 / 2)

流放地 何樂迪 5449 字 4個月前

——“切莫自苦,忘卻前塵,快意餘生。”

萬臻無法想象一輩子精致富貴的奶奶最後在這樣的房子裡離世。傅遙懂萬老夫人的心思,若是找一個稍微好一點的住處就會落入背後盯著的無數雙眼中,她最後的心願不過是萬臻的餘生周全。

房間裡沒有奶奶留下的東西,甚至連遺照都沒有,奶奶去世後傅遙夫婦便把房間整理好,依照萬老夫人的遺願把信寄給國外的萬臻。

萬臻走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流出了一陣渾黃的水柱後開始變得澄澈。萬臻隨意的用水抹了抹鏡子,看到自己臉上乾凝的血跡,萬臻的眼睛深陷帶著不知名的疲倦,眼白裡布滿血絲,麵容因更加瘦弱襯得棱角格外分明。

萬臻今年二十四歲。

萬臻機械的洗完臉便回到了客廳,她四下望了望,掀開木質沙發上的白布一角就坐下了。

門被敲響了,萬臻反應了一會兒才起身,她手捏著門把猶豫著,最終開始打開了。

是沈鶴。

萬臻把門敞開繼續回到沙發上坐著,沈鶴順勢走了進來。沈鶴從進小區的那一刻開始多年的養尊處優就導致了他生理上的不適,他見到萬臻後便開門見山的說,“臻臻,跟我回家。”萬臻聽到這句話時心裡繃著的一根弦一下子斷了,萬臻受不了這樣的字眼,“家”?萬臻沒有理會沈鶴,但她沒辦法像驅逐邊柏一樣決絕的趕走沈鶴,她隻好沉默。

沈鶴知道萬臻的性子,她在拒絕自己,和她這樣執拗的僵持下去是得不到結果的。沈鶴索性走到萬臻麵前蹲下,對低著頭的萬臻說,“跟我走吧,啊?”最後的一個“啊”字讓萬臻恍惚了一下。以前每次有什麼事萬臻不依著沈鶴,沈鶴就會做出一副講道理而萬臻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樣子,對萬臻說“啊”,詢問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寵溺。

萬臻抬頭看了沈鶴,在白熾燈下沈鶴才認認真真的看清萬臻的麵容,萬臻的黑眼圈讓沈鶴心一下子皺成了一團。萬臻睡覺淺,以前萬臻睡著的時候總是輕輕的擰著好看的柳葉眉,而且周圍一丁點聲響都不許有的,若是有人把萬臻吵醒了,那任性起來的起床氣可讓人有得受了。這樣被寵壞了的萬臻,在國外獨自一人是怎麼熬過去的,沈鶴這三年來逼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

“我不走,這是我家。”萬臻知道所有的事情沈鶴是脫不了乾係的,可她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無法像恨邊柏那樣直白的恨沈鶴,就像對待沈鶴的所有感情一樣,千回百轉。

“跟我走,這裡不是你家,北京才是。”萬臻不理會沈鶴又陷入了沉默,她再也不想踏進北京城一步了。她恨那座城市,給了她無限的榮光,給了她快活的年少,亦給了她墮入地獄的一耳光。

沈鶴站起身來,象征性的整理了下衣服,瞥了一眼房子,漫不經心的說道,“北京那邊什麼都有人準備好了,我先帶你去吃飯,然後回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飛北京。”萬臻聽到沈鶴通知般的語氣似笑非笑,“為什麼?”萬臻低聲說了句,像是問沈鶴又更像是問自己。“你說什麼?”沈鶴沒太聽清問了一句。“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無關痛癢,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雲淡風輕的對我說話,為什麼你們覺得我就該像個玩偶一樣仍你們擺布?…是不是我從來沒說過,你們就都當我不會痛的?”萬臻微微抬頭望向沈鶴,沈鶴被這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

他和邊柏殊途同歸的一件事就是,對萬臻的出走異國閉口不談,站在萬臻麵前就像是萬臻剛剛去了一個地方休息了幾天然後他來接萬臻了,回家了啊。

沈鶴轉過身不敢看萬臻,但他對上了照片上萬老爺子的照片,沈鶴心裡有了一絲慌張,他略顯狼狽又有點裝腔作勢的說道,“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萬臻繼續麵不改色的看著他,沈鶴索性敞開了說,“你以為你在國外這幾年過的這麼輕鬆是因為什麼,你也真當傅遙的那點把戲沒人看穿,萬老夫人給你的三千萬我說收回就可以收回。”沈鶴看到萬臻微微僵硬的麵容繼續說了下去,“離了我,你哪也彆想去。去哪你都彆想活。”字字鏗鏘都砸在了萬臻的心上,沈鶴這些年果然是變本加厲了,這戾氣和邊柏都有得一拚了。

萬臻以為自己自在如風的活了二十一年,卻沒料到自己隻是暗中被人操縱的棋子,而如今更好了,都不用暗中了。反正這人生我都不想要了,你們愛怎麼擺布怎麼擺布吧。

最後萬臻離開的時候拿起了桌上的照片,沈鶴沒說什麼。轎車裡的暖氣開的很足,沈鶴知道萬臻體寒,一年四季手腳都是冰冷的。沈鶴伸手握住萬臻的手,像握著一塊玉,他對司機說,“先去商場。”轉而對萬臻說,“我帶你去買些衣服。”萬臻望著眉目含笑的沈鶴默不作聲的抽開了被握住的手,望向了窗外。

這件灰色外套是邊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