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方死(2 / 2)

話音未落,他手指輕巧一轉,滾燙的茶水儘數潑在了開陽臉上!

“要是真正的開陽前輩我還能耐心敷衍幾句,你一個上不了台麵的邪修也想教我做事——就憑你,算什麼東西?”

開陽坐在原地巍然不動,麵容扭曲,無數黑氣向他眉間聚攏。

再抬起頭時,已是一張充滿戾氣的臉。

方言修挑起眉:“果然上不得台麵。”

他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右手背到身後,偷偷算起了卦,想要找到有利於逃跑的方位。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具體什麼原因,老天既然給了他算卦這個外掛,誰不用誰傻子。

邪修危險地眯起眼,屈指成爪,按在了他的肩頭。

方言修隻覺得一陣冷風襲來,旋即左肩傳來難以抵抗的壓力,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肩膀鑽了進去。

完了,前麵裝的太過,徹底惹怒了邪修,忘了自己是個戰五渣了。

邪修的功法陰寒之極,宛如無數條蠱蟲在他經脈裡遊走,抽取他身體裡的生氣。

……話說,他經脈好像是斷的來著。

所以那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邪修麵色劇變,觸電般收回手,驚駭地後退了一大步。

“怎麼可能?”邪修皺起眉頭,“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就是經脈寸斷為數不多的好處嗎?

想起攬月宗對自己的奇怪態度,方言修決定繼續裝,他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想象著電視劇裡那些大佬的模樣,將手背在身後:“在下不才,恰好修煉過幾年邪術,太過癡迷,以至走火入魔……”

邪修看他的眼神更加驚駭:“你體內根本沒有生氣……要麼你根本就不是人,要麼,你早就死了……”

方言修緩緩打出一個:“?”

首先他肯定是人,其次看來他在現世確實死了。

也好,那是他期盼了許多年的歸處。

他在現世的人生過於乏善可陳,彆人臨終時可以回顧過往一生,絮絮叨叨地告知後輩許多深刻哲理。隻有他,徘徊在生死之間太多次,生在現代卻與社會脫節,本就不多的親朋好友儘數離散,若死到臨頭之時,真有人願意抽出時間來聽一聽他的遺願……

那他大概也沒什麼好說的,最多歌頌幾句死亡,然後學蒙娜麗莎那樣留給世間一個神秘的微笑,讓他們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畢竟他就是這樣無趣的人。

他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看來你也拿我沒辦法……那我們商量商量,我不潑你茶了,你放我出去?”

幻境驟然消散,他感到腳下一空,緊接著便踩在了堅硬的石頭上。

方言修回頭望去,容瀟比他更早出來,往他這邊瞥了一眼,衝他點點頭。

她倚著石壁,身形筆直如鬆,右手按在無名劍的劍鞘上。

大小姐在為其他人護法。

方言修走到她身邊,忽然想到,人人皆有歸處,包括永恒的死亡——那麼,大小姐呢?

大小姐自然也一樣,不過是壽命較普通人長了些。

可他不想大小姐死。

如此張揚熱烈的生命,理應是大雪中盛放的一株紅梅,傲雪淩霜,帶著老天爺也折不斷的錚錚傲骨。

他輕輕開口:“大小姐。”

“怎麼?”

“……沒什麼,就是在幻境裡麵遇見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有點想你。”

其他人還沒從幻境裡出來,此時這裡隻有他們兩人。

萬籟俱寂,山洞深處隱約傳來滴水的聲音,月色輕柔,悄悄親吻大小姐的側臉,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輝,漂亮極了。

但容瀟是個沒有浪漫細胞的,麵無表情道:“我早就讓你留在攬月宗,彆跟過來。”

方言修:“……”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一會兒,白毓也醒了過來。

向明亮緊閉著眼念念有詞,無非又是他年底的劍道測試之類。方言修看不過去,兜頭呼了他一巴掌:“醒醒,你期末掛科了。”

“啊——!”向明亮慘叫著一躍而起。

誰也沒想到,向來最為穩重可靠的賀逸,居然是最後醒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