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一天都在想那個地方會是什麼樣,都忘了和自己的丈夫交代他要出去幾天,到了晚上穿著件單薄的裡襯,就匆匆趕往了那個地址。
大約兩小時,宋吟到了地方,才發現那裡有多龐大。
應該說是一個基地,有明確的分工和獨有的準則,到處是精密昂貴到容不得磕碰的儀器。
宋吟聽到前方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手裡拿著本子,似乎在進行縝密的確認,因為聲音不算高,聽不太確切。
“……明天有兩台手術……對,有三個客戶可以出基地……這個客戶眉目間需要調整,要延後……”
宋吟還想走近一些聽,結果兩人已經迅速校對完,工作人員夾著本子朝這邊走來,撞上亂轉的宋吟,便停下來友善地提醒:“是新來的護理吧?你去那邊做一下搜查,就可以進基地了。”
“好的,謝謝。”宋吟怯怯地斂眸,為了不讓人起疑,他隻得順從地朝那邊走去。
他走得急切,所以也就根本沒有看到,後麵的另一個工作人員,聽到他聲音後就轉過了身,沉沉凝視著他。
工作人員口罩下方,是一張許知行的臉。
後來的宋吟才知道,他今天進的這個基地有多麼臥虎藏龍,錯過一個視法律如敝履的凶手,又迎上一個同樣作奸犯科的男人。
基地門口還有幾個護理,年齡不一,但此時都如出一轍地像是一個剛出社會青澀懵懂的青年,眼裡全是對高薪工作的憧憬和向往。
宋吟本來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直到他聽到門口用金屬探測器一個個搜查的男人的聲音,整個人狠狠地一僵,不僅臉上,連大腦都是如遭雷擊的空白。
那個聲音……
——是陸工。
怎麼、怎麼會是陸工呢……
宋吟吸了一口氣,又呼了一口氣,身體止不住的抖。
他不敢相信陸工出現在這裡,可他反複地聽,確實是陸工的聲音沒錯。
他還要堅持進去嗎……那個強搶強擄的工人,可不比他見過的哪個男的體格弱,而且人又壞,好幾次逼著他叫人,但凡他表露要出去的意圖,就要對他發狠一樣。
陸工肯定知道他已經逃跑了,他要是現在進去……到時候還會隻要叫一聲人就能沒事嗎……
在宋吟猶豫之中,陸工已經在為他的磨蹭而不耐煩地叫道:“磨蹭什麼呢,沒見後麵還有人。”
宋吟一僵,餘光看到後麵還有好多人,隻能埋著頭一步一挪過去。
但是很可惜。
哪怕他把頭埋進脖子裡去,這些天氣到發瘋的陸工也能通過他雪白的耳垂,柔軟的頭發,一眼看出他的本尊,陸工愣了愣,怪聲怪氣地“哈”了一聲。
他當這人在磨嘰什麼呢。
宋吟被他發出的聲音弄得顫了顫,可陸工居然沒有對他發難,他和儘職儘職的三好員工似的,用儀器搜了宋吟的身,然後告訴他:“走這邊,你的房間是從裡數第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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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宋吟反應過來,應該是每個護理都有晚上固定的洗澡時間,錯過了就不能再洗了。
宋吟確實感覺很臟,但如果是陸工帶他去,他寧願不洗,他小聲說:“我不太想洗……”
陸工無情地告訴他:“你想不想都沒用,這是強製的,有些病人很容易被細菌感染,每個護理每天都必須要清潔一次。”
他說的是清潔,而不是洗澡,好像護理在他眼中並不算個人,陸工眯起眼,拖長調子說:“長得不錯,這麼不愛乾淨啊?”
宋吟被他說得肩膀微顫,他早知道陸工不是個東西,但仍是被三言兩語說得又羞又窘,他彆過頭冷靜說:“勞煩帶路。”
陸工也沒跟他耗,轉過頭就在前麵帶路,他還給了宋吟一個水盆,裡麵有洗浴工具和符合宋吟尺碼的衣服。
很快,地方到了。
護理洗澡的地方不算大,甚至可以說小了,隻能容納兩個人,宋吟看到後才知道為什麼要安排護理的洗澡時間,因為這裡不像是公共澡堂那樣,可以好幾個人一起洗。
宋吟進去後剛要關上門,就見陸工也擠了進來。
宋吟一開始以為他是要刷卡,因為淋浴器旁邊有一個刷卡裝置,隻有刷了卡才可以出水。
陸工也確實給他刷了卡,刷卡裝置亮了起來,隻不過宋吟把盆放到一旁後,發現陸工並沒有走。
陸工站在他旁邊抱著臂看他,絲毫沒有要避嫌的意思,甚至在他看過來後還說:“看我乾什麼,沐浴露和衣服都在那兒,快洗。”
宋吟抿抿唇:“你不出去嗎……”
陸工奇怪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出去?”
宋吟:“……”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
許知行打算去一趟手術室,最後檢查一遍有沒有遺漏的儀器,免得明天的手術慌慌張張。
他步履生風,路上遇見和他打招呼的,也隻是稍點頭作為回應,他在基地的地位已經不是普通基層了,用不著逢迎和討好。
原本從他的房間去手術室隻用直直走一條路的距離,可今天他卻繞了遠道,故意經過了幾個護理的房間,隻是他在瞥向宋吟住的地方時,臉色驀地一沉。
房間是空的,沒有人,宋吟不在裡麵。
基地管製嚴格,這個點不在房間能去哪?
許知行的神情因為空空如也的房間而淩厲起來,他邊往手術室走,邊拿出手機,似乎在給誰打電話。
在基地裡要做的事全部都要趕時間,加上自身身體條件卓越,許知行走得很快,而在他在經過基地大門的刹那,外麵的雨聲突然成倍擴大。
因為門被人打開了,來人收起傘擱到一旁地上,緊接著和許知行對上視線,他鼻梁挺直,眼睛黑沉沉的,眼下有些日夜顛倒的疲憊,但也依舊很英俊。
雨夾風斜斜地吹進來,褚亦州輕瞥許知行一眼,淡淡開口問道:“你說宋吟在這裡當護理?”
大部分人和許知行對話都會儘量把姿態放低一點,褚亦州卻沒有,既不畢恭畢敬,也不像在宋吟麵前的老實和寡言。不過,或許這才是他的本色。
許知行似乎已經習慣。
他將正在撥號的手機掛斷,冷漠地抬起眼,“是,他今天簽的保密協議。你讓他發現了什麼?”
宋吟根本不像他一開始調查的那樣,是個沒有頭腦的人.妻,隻會在家裡替自己的丈夫洗碗做飯疊衣服,處理家庭的瑣事。
相反,宋吟很會裝,在不同人前不同的樣子,會用哭和適當的示弱來獲得自己想要的,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馬腳,才會找到這裡來要調查。
“我讓他發現了什麼?”褚亦州沒有笑,甚至語調都沒有起伏,可就是讓人聽出他的嘲諷,“為什麼不是你自己讓他發現了什麼?”
他沒有明確指出具體的事件,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知行讓黎鄭恩三番五次逃跑,還跑到了宋吟跟前,就是傻子也會起疑。
誰都不知道黎鄭恩那天找到宋吟後說了什麼,又透露到了哪種程度。
許知行沉默片刻,沒有繼續沿著這個話題爭論,遇到問題非要爭出個對錯隻會浪費時間,解決問題才是他該做的。
褚亦州也明白糾結這個毫無意義,他沉著神態,關注起更重要的,也是他過來的目的:“我會帶他回去,他在哪?”
“不見了。”許知行看到即使出了這麼大紕漏也麵不改色的褚亦州,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忽地冷臉,“我不清楚護理的行程,但是其他護理都在房間,隻有他不在。”
褚亦州眼中有作息飄忽不定的血絲,他死死盯著許知行,壓抑著語氣和聲音:“你連看好他,讓他安全地、好好地待
在你視線中,這種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嗎?”
從他知道宋吟做護理到趕到這裡,最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這麼短短的時間都可以出錯。
許知行捏捏眉心,如果這件事他占理,他可以出聲辯駁兩句,可確實徹頭徹尾是他的錯。如果他早點辦完事,壓縮出時間去留意宋吟,都可能不會釀成這種結果。
褚亦州閉上眼,再睜開已經勉強恢複冷靜,指責和問罪可以先放在旁邊,當務之急並不是這個,他低低出聲:“有沒有可能出基地?”
許知行給他明確的回答:“不會,你剛才能進來是我事先打過招呼,平時有人進基地,有人出基地,都要經過嚴格的身份確認。”
前麵一句還是在和他普及,後麵許知行一錘定音地補充:“而護理簽了保密協議,半個月內不能出基地。”
那就是還在基地。
褚亦州得出結論,不顧單薄外套上的水正在往皮膚裡麵滲透,抬步往基地裡麵走,許知行截住他,冷靜地指了指右側:“分開兩頭找,你去這邊。”
褚亦州直接朝他指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其實根本不用找,他要找的人就在隔壁。
前麵有好幾個人已經用過了淋浴噴頭,浴間還有殘存的霧氣,讓人置身於高溫之中,又熱又難耐。
宋吟後背抵著牆麵,死死抓緊衣角,嘴唇已經抿了起來。
而陸工沒有因為他的可憐放過他,反而變本加厲,利用職務之便,絲毫不留情麵地催促著他:“後麵還有人,你要耽誤他們的時間嗎?”
“快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