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也不知道這一天怎麼過得這麼離奇。
恐慌和後怕爭先包圍著他。
當他在房裡聽到腳步聲時,後麵的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一個戴著詭異羊頭麵罩的男人闖進屋裡,拉住他直往樓下拽。
應該是男人,對方有八尺以上,看手臂能掄倒一頭野獸,而且宋吟在沒搞懂事態中發現他的體態很像是那天三環橋朝他走過來的那個人。
男人拎著他的一截手臂,將毫無反抗力的宋吟拉到一輛改裝車前,接下來很有可能是這種發展,宋吟被他帶走,要履行某種事先說好的約定。
宋吟不敢想,原主和這樣的人會有哪種約定。
那天他在本子上看到的還債方式可沒幾個正常的。
在宋吟膽顫心驚努力想可以逃跑的可能性有大多的時候,他餘光瞥到遠處開來的皮卡車,一個拐彎刹停後,宋吟被人利落地拉到副座的軟墊上。
宋吟後腦被撞了一下,用兩秒晃掉腦子裡的眩暈,接著喘了口氣看向一旁,有點傻,忍不住開口確認道:“楚越?”
楚越沒看他,而他的尾音也被楚微微厲聲打斷:“哥,快開。”
皮卡車應聲啟動,裡程表上的針一路狂飆,車尾幾乎是揚長而去的,飛快地將戴著羊頭麵罩的男人甩在身後。
楚微微跪在後座,在車身狂行中用手扒著車靠背,看到男人沒追上來,重重鬆了口氣,臉上飄出一種擺脫了危機的釋然。
宋吟一張臉煞白,握著被塞進來的可以驅寒的薑水,還有些魂不守舍,他抿唇看向後麵坐著的楚微微,小聲問道:“你們怎麼會來?”
他知道楚越大概不會理他,乾脆問比較好相處的楚微微了。
楚微微的氣喘得不比他這個當事人更勻,雙臂張開癱軟到椅子上,斷斷續續回答他:“我平時在加油站太無聊,有時也會刷一些超話。”
“你發短信讓我發錄像之前,我就看到了你在荒地的直播剪輯,怕你出事,我叫上了我哥一起來找你,誰想真能碰到些怪事——那羊頭男是誰?”
宋吟眉目舒展開來,用微啞的嗓子說了聲謝謝,口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看不到臉,我也不清楚,總之多虧了你。”
楚微微算是幫了他很大的忙,既讓他擺脫了羊頭男,也讓他遠離了沈懷周家。
楚微微擺了擺手,輕飄飄揭過他的道謝,“能幫到你就好,不過那男的到底是誰?大白天戴著頭套,行為舉止都很奇怪……”
“還能是誰?”長久沒說話的楚越在此時忽然忍不住出聲,他垂著眉眼,語氣冷淡:“忘了當初他為什麼找上我們嗎,和現在一樣,被債主追。”
他轉過頭,每個字裡都注入了一點冷意和刻薄:“你自己親口答應的要求,現在知道怕?”
宋吟和他對視了一眼,搭在杯壁的手指稍微緊了一下。他在某些方麵有著很準確的洞察力,第一天的楚越很不好得罪,可對著現在的楚越,他似乎可以還還嘴:“我就
是知道怕了……”
楚越微頓,他沒有預料到宋吟會還嘴,就好像楚微微沒有預料到她一向寡言的哥會在這種事上刺彆人一下,莫名其妙的。
他覆下薄薄的眼皮,長久地注視起宋吟,宋吟被他盯得心裡發毛,以為馬上、下一秒就會被趕下車,但在他忍不住靠緊車邊時,楚越的目光忽地收了回去。
後麵的楚微微神經大條,沒有看到這一秒的暗潮湧動,她看向窗外,腦子一轉想起重要的事,放聲叫道:“吟吟,我記起那天在樓下找你的金發是誰了。”
宋吟愣了愣,把她說的金發和沈懷周掛上鉤:“誰?”
“國際雇傭兵,”楚微微靚麗五官往中心皺起來,在宋吟微變的臉色中,把話補完:“他,還有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是。”
宋吟曲起手指,照這麼說,沈懷周為什麼會持有槍支就說得通了。
但雇傭兵一般隱姓埋名的,去哪裡都不輕易暴露身份,楚微微一個在偏遠服務區普普通通的打工仔,怎麼認得出來?
宋吟的表情很好懂,楚微微一口氣和他說:“我不是百分百確定,但八成是。”
“我有朋友混上流圈,他身邊有個大老板的情人在國內遇害,氣不過,於是雇了傭兵想□□,前幾天那些傭兵剛入境。”
楚微微按住宋吟的肩膀,臉上神色鄭重又鄭重,“如果你欠了他債,一定要儘早還,之後就不要再見了,那群人很危險。”
那是一群藐視人命的家夥,律法對他們就像豆腐渣工程一樣沒用,不管在國土,還是在其他地方。
宋吟巴不得對那瘋子敬而遠之,不用任何人說。
見宋吟點頭,楚微微放心之餘又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姣好的眉皺起,半大點的姑娘老頭子一樣囑咐:“喝完水睡一會吧,你臉色很差。”
宋吟捏緊水杯,又一次點頭。
他確實沒睡好,見離加油站還有一段路,想借著這短暫的空檔養精蓄銳。
……
宋吟感覺自己是沒睡著的,但他後麵又實實在在地失去了意識。
當他睜開眼,發覺身上有些痛。
“哥,宋吟醒了!”
宋吟聽到楚微微有些粗啞的嗓音,循聲看去,接著便看到楚微微略顯狼狽的姿態,女生出門前的精致妝容毀了個透,身上沾著腥臭的泥巴,嘴唇皸裂,似乎極度缺少水源。
楚越就站在她旁邊,宋吟是仰躺的姿勢,能看到楚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男人五官優越的臉上,也有幾道擦傷。
宋吟一下坐起來,他的第六感是極準的,當他看到兩人今非昔比的外形,立刻就猜到了什麼。
而旁邊的一切都在證實,他的猜測沒錯。
周遭是麵陡壁,他躺在地勢不平坦的一片土地上,新換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頭頂的不知名樹叢往下掉著水,掉到他袒露在外的小腿處,冷得刺骨。
“……”好熟悉的場麵。
楚微微看到他醒了,摸摸他的
頭,沒感到發燒跡象,放鬆下來。
接著她忍不住發牢騷:“我們的車在路上壓到尖銳東西,輪胎被紮破了,現在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真倒黴!這該死的荒地竟然一點信號都沒有!”
好,這下確定了,他真的又掉回了荒嶺。
宋吟幾乎認定是副本在故意為之,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送到這個地方。
宋吟撐著地上鬆軟的土壤,正要把自己撐起來,楚越冷淡地朝他出聲:“起來讓他們處理一下傷口。”
他們?
出事的三人都在這裡,楚越口中的他們是誰?
宋吟剛醒,暫且隻顧得上眼前很近的事物,當他把視線放遠,就看到前麵的空地上並排坐著兩三個人,臉上灰敗,靠著前麵的火堆才有了些溫度和人氣。
那三個人看起來都年紀不大,且相貌一個賽一個有特色,隻不過此刻都一樣的狼狽,有個眼眶腫脹,顯然已經哭過一輪。
楚微微小聲在他耳邊說:“那些人也是車被紮破掉下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們身份。”
宋吟聽著聽著有些警惕起來,這時前麵火堆處有個男人起身,衝他揚了揚手中的白色東西:“這有紗布,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宋吟抿唇,有些猶豫,楚微微勸他:“去吧,那些人在你醒來不久前,也給我和我哥包紮過,暫時看不出敵意。”
如果不是在荒地,宋吟可能並不會那麼容易上前,但他身上的傷口太深,不及時包紮,萬一感染細菌和病毒,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會光榮死在野外。
宋吟很沒出息地走上前去,昳麗眉眼垂著,叫伸胳膊伸胳膊,叫抬腿抬腿。
楚微微安靜地待在旁邊,一手丟著可燃物,見火堆越燒越旺,及時套話:“你們怎麼會有藥呀?”
“撿的,”男人言簡意賅道:“我們在附近撿的。”
楚微微本來還想問下一句,男人搶先一步回答她:“在那邊撿的。”
那邊,是火堆前麵大概七八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