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抓住重點,她上下掃視岐覆舟：“……你不是來幫我退婚的？”
岐覆舟偏開了視線，他輕咳了一聲，含蓄道：“我人都來了,怎麼不算是來幫忙的呢？”
佘褚也不和他廢話,直接攤平了道：“退婚我是沒辦法了,這小子油鹽不進。威逼利誘我都試過了,他就是不肯退。”
回憶著戎溥的堅持，佘褚狐疑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又或者你的態度影響了他的判斷，令他錯以為娶我能得到丹霄宮的支持？”
岐覆舟聞言,看著佘褚重重歎了口氣。
他直搖頭：“我是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你的直覺。說你遲鈍吧，你又能次次料敵為先，穩坐三尊的位置。可說你敏銳吧……”
岐覆舟點了點桌子：“阿褚,戎溥還沒見過我,並不知道我與你的關係,又則你與他是在庚子學府才相見,更不可能存在他提前知道什麼來謀劃。”
佘褚是真的困惑了。
她誠心誠意地發問：“那為什麼我退婚失敗了嗎？難道他有病,就非得和人對著來才高興？”
岐覆舟：“……”他嘀咕了一句,佘褚沒聽見,隱約感覺他似乎提到了烏陵行。
她皺了皺眉：“你自言自語什麼呢？”
岐覆舟也不瞞著佘褚，他歎息道：“我可憐烏陵行！”
佘褚更不理解：“是我被害得陷入不明關係,你可憐烏陵行做什麼？於公於私,都是我比較慘吧。”
岐覆舟不想再旁擊側敲佘褚了,他決定用最直接的大白話告訴佘褚真相。
“一個男人隨身攜帶著婚帖隻有兩種可能。一，他是打算來完婚；二，他打算退婚。可他上了仙域，分毫沒有前往丹霄宮先拜訪我的意思,由此可見，他並不是來完婚的。事有輕重緩急，你被放在庚子學府之後，最大的可能，是他原計劃裡你是他學成後要順手解決的一個小麻煩。”
佘褚聽到這裡，剛要開口，就被岐覆舟攔下了。
岐覆舟不想聽她的無用推斷，一雙漆黑深邃的瞳仁直視著佘褚，仿佛要一直看進她靈魂的深處。
岐覆舟道：“一個男人意外見到自己的未婚妻後，便將退婚的打算更改成了完婚。在一切外在條件沒有變化的情況下，這隻有一種可能——”
“他愛上你了阿褚，他真心實意地想娶你回家。”
佘褚聽到這裡，差點失手捏碎桌角。
她隻覺得匪夷所思：“我，我與他才見了幾麵，又互相了解多少？我還是從你這裡知道他弑父弑兄是匹凶狼，而他甚至連我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愛是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你覺得它應該發生在細水長流中，也有人認為它就是電光火石的刹那。”岐覆舟聳了聳肩，“很顯然，這位戎王世子是後者。”
佘褚聽著心裡感覺古怪極了。
她長這麼大，除了殿中的侍女，從未有人這麼向她表達過喜歡的心意——哦，那位修羅
族的少主倒是曾托羽驚來與她表露過好感，隻可惜她那會兒L忙得要命，實在沒精力再應付這樣的小事，隻能婉拒了。
如果還是在思幽，佘褚此刻大概已經讓靖女去回絕這位戎王世子了。然而她如今在庚子學府，在一個她沒那麼忙碌、甚至可以悠閒睡個懶覺的地方，佘褚難免有些猶豫了。
她一直很喜歡嘗試，說實話，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感受過戀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如果可以不用負責、短暫的體會下，佘褚倒也不想拒絕。
岐覆舟不愧是她多年好友，佘褚不過隻是安靜了一會兒L，他便察覺了她的心意，沉吟片刻說：
“阿褚，你喜歡他嗎？”
“如果你喜歡他，占浮玉那兒L我有辦法，協助你維持這個身份，陪他玩個一百年也沒什麼的。你知道的人族壽數都短。”
人族壽數確實短。
沒人比佘褚更清楚了。
她父親是壽歸正寢，在人族中也算是長壽，可他依然在佘褚成年前就去世了。
她母親在父親去後，握著他乾枯發皺的雙手，與佘褚感慨：“人族的一生就像是煙花一般，耀目燦爛，卻也著實太短暫了。你與他相識相伴的八十載，要用近千年的餘生懷念來換。太不劃算了。”
她想起她母親那日溫柔的表情，還有她父親寧靜安詳的遺容，佘褚那顆原本還有些好奇的心即刻沉寂下來。
佘褚回答了岐覆舟：“不。我們壽數不同，若我隻是因為好奇而嘗試，對他太不公平了。我不可能做到像我母親那樣，用餘生去換我父親的感情，他這一百年若是交給我，未免太不劃算。”
她認真道：“你還是幫我想想怎麼拒絕吧。”
岐覆舟聽到佘褚的答案，止不住的歎息。
他搖了搖頭，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答，順利成真地說出了剩下的話：“那你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找個新對象吧。”岐覆舟托著下巴瞎出主意，“沒有男人能忍受自己戴上了綠帽子。”
佘褚一聽，覺得這還真是個辦法！
利益說不動戎溥，羞辱呢？
她可以羞辱戎溥啊！
佘褚雙眸亮起，她虛心問岐覆舟：“那對象是誰呢？”
岐覆舟：“……你不至於連這個都要問我吧？”
佘褚隻好自己來想。
她首先想到的是王瓏——“不行，他完全不是戎溥的對手。選了他，戎溥也不會當回事。”
岐覆舟讚同，建議換一個。
於是佘褚又想到了“晏清”，他與戎溥看起來就不太對付，戎溥也頗為忌憚他，隻可惜——“她”是女人，佘褚暫時沒有連自己的喜好都一並偽造的興趣。
庚子學府裡她還認識的，就隻有一個聶爾了。
可聶爾——佘褚覺得他不會配合自己演這種戲，這位師兄看起來好說話，但一看就是原則立場都很堅定，不會輕易被說動的人物。
佘褚想了一大圈，最終還
是把目光放在了岐覆舟身上。
“你覺得……我選你怎麼樣？”
這回輪到岐覆舟失手砸了茶具。
他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佘褚指的是他。
岐覆舟剛要開口拒絕，佘褚已經拍板定了。
“就你了。我選你合情合理，你也不怕戎王，目前在庚子學府裡，沒人比你更合適。況且我本就是借著你的關係來的，說喜歡你，也是順理成章。”
岐覆舟：“……”
他想要反駁的話都被佘褚說完了。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等著看，岐覆舟在這一刻，真想把晏清的真實身份告訴佘褚得了。要是今天這事傳回思幽，他有充分理由相信，下一次他踏入思幽地界的時候，就是烏陵行把他打得走不動路的時候。
岐覆舟思來想去，還是不想挨烏陵行的拳頭。
他強調：“這事不能外傳。”
佘褚詫異：“不外傳怎麼阻止戎溥？”
岐覆舟隻能退而求次：“——最多三天，你三天解決這事，就得澄清。”
佘褚不耐煩說：“你怎麼這麼麻煩。我這個被迫有了婚約者的都沒你這麼矯情。”
話說完，佘褚又想岐覆舟這麼緊張，莫不是也有暗戀的對象，害怕彆人誤會？
那她倒是確實得注意點，被岐覆舟喜歡就夠可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