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在一旁看著白銀府主坐立難安,隻覺有趣。
半個城的人陷入沉眠他不絕惶恐,晏清安靜坐著隻是未領他的情,他反倒戰戰兢兢。
佘褚吃完最後一口餃子,難免要想起詹文瑾說過的話。她說這白銀城原就是古神熏池犯了戒,被從穹蒼流放至此而建,天帝的本意是要他反省,卻不曾想他和他的後人們隻是換了個地方繼續享樂。佘褚想,這話後頭還得再加上一句,古神熏池對帝鈞天的責罰不敢多言,他的後人也是一樣的欺善怕惡,視民眾為草芥,待神族倒更甚親朋。
白銀城主對待晏清的態度倒是方便了佘褚。
她原本還想了不少話來說服白銀城主收繳銅鏡燈油,以便阻止這病症再蔓延下去,如今看來這事倒是簡單了。大概隻需要晏清一句話,他就會忙不迭地去做了。
思及此,用完早餐,佘褚倒一時沒急著走。
她不走,晏清自然陪坐,晏清陪坐,白銀府主也隻能撐著他的精神相陪。
佘褚沒什麼可憐虎豹的意識,她省去那些麻煩,直接與晏清說:“昨日我和文瑾查探了一天,也發現了些關竅。城中曾來過一名販賣銅鏡的女商人,以采礦為由,低價售賣並贈送了城中青壯大量銅鏡。文瑾發現銅鏡後的花紋暗和迷心咒,猜測應該是銅鏡作祟。此外,我和她還在居民所用的燈油中發現了少量煉化的迷魂枝,像是在為銅鏡打掩護。”
她說的簡明扼要,晏清理解地也很快。
他眼眸明亮地凝視著佘褚,正欲說話,卻被白銀城主打斷。
那裹著谿邊皮的白發城主沒了初見的慵懶矜傲,在這一刻因懼怕後果而渾身緊繃。他緊皺雙眉,手掌撐著扶手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道:“迷魂枝?思幽火海的迷魂枝?難不成是地界要害我白銀城?”
“城主多慮了,思幽沒這麼愚蠢。”比起白銀城主聽到“迷魂枝”的緊張,晏清倒是鎮定得多。
他實話實說,出聲寬慰:“南山境少靈脈稀礦,唯多奇珍。隻要思幽攝政的那位魔尊腦子與你不同,就不會浪費精力在白銀城。”
白銀城主原本想要說的話全被晏清這一句堵了回去。
他不能說晏清說錯了,隻好將不滿發泄在提出這點的佘褚身上。
白銀城主重新落座,他攥著扶手質問佘褚:“即使如此,那這位仙長不妨解釋解釋,為何我白銀城會出現迷魂枝?”
“顯而易見。”佘褚好脾氣地答,“有人嫁禍。”
在白銀城主再次開口之前,佘褚已然道:“城主許是沒有聽清,在白銀城這件事中,燈油並非是最重要的。真正引得眾人成眠的引子,是那麵商人送來的銅鏡。”
城主先是說:“那銅鏡有什麼問題,城中人人都有,又不是人人都睡著了。”
佘褚不在這種問題上做糾結,她直接道:“若是城主不信,我聽聞那商人也贈了城主一麵等身大小的寶鏡。不如城主與那寶鏡對上一個日夜,親自來檢驗一下它到底有
沒有問題?”
聽到此話,白銀城主麵上神情變了變。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再次開口時,語氣都和緩了一瞬。
“說起那鏡子,我的孫兒確實喜歡的很。如同你所說,那鏡子是使他昏迷的關鍵,可是隻需我砸碎那鏡子,我孫兒便能醒來?”
佘褚誠懇道:“不好說,建議暫時不要。我們還沒弄清楚這鏡子困魂的法門。”
白銀城主聽到此處,生了些怒意。
他盯著佘褚問:“那你一早同我們說這些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佘褚掛著微笑,語氣微冷,“城中尚有不少人清醒,知道關竅,至少能避免他們再中招。”
白銀城主聞言,臉上神情頗為不屑。
他看起來想要駁斥佘褚,又餘光瞥見晏清,將原本的話吞了進去,最終說了句:“仙長還是多注重些結果,少關注些無用的事。早日解決這病症才是真正的重要。”
佘褚也不反駁,點點頭說“對”。然後她繼續說:“那城主會派人處理好城中剩餘的鏡子與燈油吧?”
白銀城主見晏清在一旁,雖未表示讚同,但到底也沒反對。
考慮到晏清一早來對佘褚表現出的親昵,白銀城主決定謹慎行事:“……這等小事,我自然會處理好。”
佘褚順口道:“那冬夜漸長,百姓無掌燈之火——?”
白銀城主未肯接口。
晏清自然而然答:“自然會送上火燭。為人君者,自憂民生。池先生應當也這麼想吧?”
白銀城主嘴角抽動,可晏清問話,他不得不答。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自當如是。”
佘褚目的達到,茶也喝完了。
她笑眯眯地與白銀城主告辭,晏清也跟著起身。白銀城主見狀詢問,晏清回答地也是滴水不漏。
“詹文瑾與北囂也是我的師弟師妹,一碗水端平,我自然也要為他們送早膳。”
白銀城主想要詢問他前來目的的話又胎死腹中,隻能眼睜睜瞧著晏清跟著佘褚走了。
離開正廳,佘褚連呼吸都覺得輕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