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從盒子裡挑出她最喜歡發圈拿給太奶奶。
發圈上有一大朵花,花瓣是淡紫色,花蕊是白色,她很喜歡這兩種顏色搭配。
最關鍵是,這個發圈是二歲生日那天,媽媽給她買的生日禮物。
路慶榮見孩子這麼懂事兒,忍不住多嘴問一句:“笑笑,你要是有個妹妹,還願意把這個你最喜歡的發圈分享給妹妹嗎?”
小家夥一聽這話,小臉一垮,眉頭緊皺:“不!願!意!我可以跟她分享自己一般喜歡的東西,但是最喜歡的東西,才不給她呢!哼!”
沈莉拍了丈夫一掌:“你閒得慌,多餘問這個!小孩子勝負欲和占有欲多強你忘啦?今安小時候,四五歲那樣子,跟盛安兩個,什麼不爭,什麼不搶?”
沈莉扭頭跟江晚瑜解釋。
“盛安是今安大伯的兒子,倆人歲數挨得近,隻差一歲。今安從小性子淡,不愛爭搶,偏偏跟盛安兩個不對付,盛安有什麼,他也一定要有。他有的,盛安要是沒有,那孩子指定要把家裡鬨翻天。”
聽母親說起自己童年囧事,路今安還挺不好意思,皺眉抗議:“媽,多少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您就彆翻出來說了。”
江晚瑜倒是笑得很歡:“媽,這麼看來,今安小時候還挺可愛的,您多說説,我愛聽!”
“你——”
路今安剛一開口,便被老太太打斷。
“那我可得把這壓箱底的笑話搬出來再講一遍了。話說啊,今安四歲那年,和盛安去我那玩兒,家裡餐桌鋪了張桌布,桌布上繡了個NO.1的標誌,他倆問問這是啥意思,我說著代表著第一,第一名之類的。
“不說不得了,一說完,倆小家夥非要搶著把自己的碗放在這NO.1繡標上,說誰的碗壓在上頭,誰就是第一名,乾啥都是第一,全世界——
哦不,全宇宙第一!”
江晚瑜噗嗤笑出聲。
老太太拍拍她肩膀:“彆著急笑,後麵還有更好玩兒的。為了個桌布,倆人爭得急赤白臉,我和他們爺爺頭都被吵暈了!沒辦法,找來鬨鐘,掐著點兒,每人把碗放上去十分鐘,鬨鐘一響,我和你爺爺輪流去換碗。
“晚上他爺爺帶盛安睡,我帶今安睡,半夜我醒來一看,身邊空著,孩子不見了,嚇出一身冷汗,出屋找去,你猜怎麼著?今安這家夥正趴餐桌上睡呢,我走近才發現,他那小小的碗啊,穩穩當當壓在那個NO.1上!
“我立馬把他抱回床睡,這家夥醒了,死活不肯走,非要守著他的碗,那哪兒行啊,我自然是不讓,結果他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問我,‘奶奶,我是不是全宇宙第一?’我忙說‘是是是,全宇宙你要是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這家夥聽了這話笑起來,鼻孔吹出大鼻涕泡,樂嗬嗬跟我回屋睡去了,閉眼前還說,‘盛安哥哥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這事兒老太太講過無數遍,家裡人聽得耳朵起繭子,都隻是笑笑,沒太大反應。
江晚瑜頭一次聽,笑得眉飛色舞花枝亂顫。
老太太雖說講了這麼多遍,再講起時,仍是樂不可支,和江晚瑜一起笑個不停。
笑笑在旁邊拍著手蹦躂:“我爸爸真的很厲害呀,爸爸就是全宇宙第一!”
路今安抱起女兒親了又親:“還是咱閨女慧眼識珠啊。”
這天晚上,輪到奶奶陪孩子睡,路今安在書房處理完工作,早早回到臥室。
江晚瑜已經洗完澡,靠在床頭看書。
他湊過去,拿起書看了看封麵,原來妻子在看《圍城》。
他把書還給江晚瑜,在她身旁躺下,胳膊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淡淡開口:“都說婚姻是座圍城,外麵的人想進去,裡麵的人想出來。親愛的江小姐,你怎麼看?”
江晚瑜翻到下一頁,頭都沒抬:“我怎麼看?一頁一頁捧著書看唄!”
路今安笑出聲:“媳婦兒,我覺著你還是有點子幽默在身上的。”
江晚瑜斜他一眼:“少廢話,彆影響我看書。”
路今安偏不,歎了口氣,委屈得要命:“唉,今兒你跟奶奶一起笑話我,真是傷人。”
江晚瑜微怔,合上書放下,扭頭垂眸看著他。
“哪有笑話你?是覺得你可愛。四歲的路今安,比長大後的路今安可愛多了。”
說著,江晚瑜臉上又浮起笑容:“真沒想到啊,原來你小時候勝負欲和占有欲這麼強。”
路今安坐起來,抬手將她攬進懷裡:“一直都很強,隻不過後來好麵子了,不表露出來。”
江晚瑜:“有時候看你除了學習和工作,好像什麼都不在乎,還以為天生就這麼清心寡欲呢。”
路今安捏著她的手,把玩一番,輕輕撫了撫她無名指上的鑽戒。
“你說對了,我骨子裡,確實勝負欲和占有欲
都很強,尤其是對你。”
他轉臉看向妻子,擰著眉,卻勾了勾唇,笑得酸楚又無奈。
“你說你跟王鑫早就勾搭上了,睡過無數次;你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王鑫的;你讓我彆再找你,找個更適合我的人在一起;你大著肚子和王鑫成雙成對出現在醫院……
“你知不知道,這些時候,總能讓我這麼驕傲,骨子裡勝負欲占有欲都這麼強的人,疼得萬箭穿心。心被一刀一刀捅,捅完架在火上烤,烤完又放油鍋裡煎放鐵鍋裡熬——?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江晚瑜冷著臉打斷:“說得好像你多無辜,這不是活該麼?誰叫你——”
路今安抬起她的手親了親:“怪我,我自找的,我就是想著,既然你提到這個勝負欲啊占有欲啊什麼的,那我趁機賣個慘。其實我知道,這都是我應得的。真要論起來,你可比我委屈多了。我吃的這點苦頭,跟你比起來算什麼?”
江晚瑜撇嘴,轉過臉去:“就會說好聽的哄人。”
路今安扳過她的臉,薄唇貼在臉頰上印一個吻,笑起來:“彆人我可不哄,我隻哄自己媳婦兒。”
江晚瑜看著他,抬手輕輕摸了摸他下巴上的青茬。
“胡子都沒刮!”她小聲提醒,裝作一臉嫌棄。
路今安摸摸自己下巴:“這兩天太忙了,心裡頭又全是高興的事兒,完全忘記剃須。你不喜歡我有胡茬?”
江晚瑜盯著他瞧了一會兒,評價道:“你底子好,有點兒胡茬吧,還挺型男的,滄桑成熟感強,是那種大叔範兒,很多小姑娘喜歡。不過我還是覺得胡子剃乾淨更好看。”
她歪起頭來,目光仍在他臉上流連,陷入回憶:“我更喜歡你沒胡子的樣子。第一次在京師大看你演講,你站在台上,玉樹臨風,豐神俊朗,就跟畫裡走出來的男神仙一樣。”
路今安好久沒被她這樣誇過了,又驚又喜。
以前在一起時,她誇他什麼,他總覺得是為了討他歡心所以嘴甜,聽著高興歸高興,心裡頭總還是有些懷疑真假。
這會兒從她嘴裡誇出來的話,路今安總算徹底信了。
因為現在的江晚瑜,沒必要再違心哄他。
高興沒多久,路今安又被恐慌侵襲,摟緊江晚瑜,一臉患得患失:“以後我老了,不如以前帥了,你還愛我麼?還會因為我這張臉心動麼?”
江晚瑜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故意歎了口氣:“唉,臉在江山在,你若不長殘,我必不相棄——”
“江晚瑜你!”
“你可以做醫美呀?最近不是流行什麼熱吉馬還是熱瑪吉來著?你又不缺錢,多做做醫美嘛,等老了臉上皺紋多了,再去拉個皮什麼的——”
“總之就是,我要是老了,不帥了,你就嫌棄我了唄?”
“小安子,不要那麼消極,說不定你花期很長,五六十還保持得很年輕呢?”
小安子。好。很好。好得很。路今安揚了揚眉,點了點頭,淡聲問道:“把你老公叫成太監,這麼高
興?”
江晚瑜拍拍他肩膀:“開個玩笑嘛,小安子彆往心裡去。”
路今安輕點著頭,默不作聲,皮笑肉不笑看著她。
江晚瑜納悶,捧著他的臉嘀咕:“你不是勝負欲超強的麼,怎麼一直這麼冷靜淡定?真的不介意我叫你小安子?”
男人眉梢揚起,側了側頭,淺笑著問:“江晚瑜,你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秋後算賬’?”
江晚瑜愣住,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翻身壓下,怎麼撲騰掙紮也逃脫不了。
“哥哥不愛打嘴炮,是不是太監,你今晚驗貨不就知道了?”
路今安垂眸俯視著動彈不得的女人,一副上位者特有的高傲而淡漠的神態,唇角漾開淺淡笑意。
江晚瑜悔不當初,終於知道為什麼之前自己這麼放肆調侃,他都沒計較,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好一個秋後算賬。
現在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迫驗了一遍又一遍貨,睫毛掛著淚,啞著嗓子一次次承認。
“今安哥哥是真男人,不是小太監……”
“今安哥哥是男人中的男人,全宇宙最厲害的男人……”
“今安哥哥……嗚嗚嗚……今安哥哥你放過我吧……”
……
天光乍亮,路今安緊摟著懷裡的女人,湊近她紅透的耳朵,沉聲開口。
“彆招我,瘋起來你吃不消。”
江晚瑜沒有丁點力氣反駁,合上眼便昏睡過去。
她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充斥著孩子嘰嘰喳喳的吵鬨聲。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不停地喊“爸爸媽媽”;
還有人打架搶東西——
“這是我的!”
“哼!才不是你的!這是爸爸買給我的!”
“媽媽說誰都可以玩兒,又不是專屬你一個人的!”
“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天下第一厲害,你算哪根蔥,跟我搶東西?!”
“我宇宙第一厲害,你有什麼了不起!手下敗將一個!”
“嗚嗚嗚嗚嗚爸爸媽媽她拽我衣服嗚嗚嗚!都說了不許動手,你們看她!”
“嗚嗚嗚嗚嗚媽媽爸爸她也扯我頭花嗚嗚嗚!你們評評理呀!老大欺負人還倒打一耙嗚嗚嗚好沒道理呀!”
……
江晚瑜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路今安推門而進,見她坐在床上,滿頭是汗,滿臉驚恐,皺眉走過去,抬手貼著她額頭:“不舒服嗎?”
摸著額頭不燙,他又將自己額頭貼上去。
“應該沒發燒啊。不行,我找找體溫計。”路今安正要起身,被她一把抓住。
“不用!”她深呼吸,緩了緩,“沒事兒,就是做了個噩夢……”
路今安輕輕擦去她額上的汗珠:“什麼夢這麼可怕?”
江晚瑜唇角抽了抽,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搖搖頭,緩緩呼出一口氣,下床走向浴室。
路今安見她臉色實在不好,追過去:“我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吧。”
江晚瑜仍是搖頭,將他推出浴室,砰地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雙手合十,心中暗暗祈禱:夢中的場景千萬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成!真!
·
原本江晚瑜隻請了二天假,後來發現二天著實太倉促,又跟巫校長多申請了幾天假期,巫校長批準得很爽快,囑咐她好好享受與家人相處的幸福時光。
周日上午,江晚瑜動身返回臨川。
二位長輩和孩子送她到機場,路今安則全程護送,陪著她去往支教地。
周一上課前,江晚瑜和路今安去學校發喜糖,被校長、老師和同學圍成團,就連食堂阿姨們也都湊過來。
“江老師和路先生,真是金童玉女,假偶天成啊!”
“你倆是我見過最登對的夫妻了,男的帥女的美,還都是大善人!”
“是啊是啊,咱們學校多虧有你們。江老師教書育人,路先生捐錢做善事,你們簡直就是活菩薩!”
“江老師,路叔叔,我們初一班全體同學,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江晚瑜臉上始終掛著羞澀的微笑,聽到最後四個字,眼前發黑,笑容僵住。
“早生貴子就不必,真的不——”
江晚瑜話沒說完,走廊上傳來一聲喊:“小六班班長代表全班同學祝江老師路叔叔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緊接著,另一個女生喊道:“小五班班長代表全班同學……”
“小四班……”
……
小學每年級班長挨個喊一遍,輪到一年級班長,六歲的孩子雙手握拳,小臉通紅,聲音高亢,卻因為太緊張而導致忘詞:“小一班班長代表——代表……代表我自己祝你們早生貴子!”
瞬間引起哄堂爆笑。
路今安也笑得前仰後合,絲毫沒注意身旁的妻子僵著臉完全笑不出來。
人群終於散去,休息十分鐘後,江晚瑜開始講課。
她心裡壓著事,上課口誤好幾次,同學們隻當她是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誰也不知她在擔憂什麼。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路今安準時來學校接她。
她要吃食堂,路今安不讓,她不妥協:“你給學校捐了這麼多錢,夥食早就改善了,要不你去檢查一下?”
路今安拗不過她,跟著去了食堂,發現確實如她所說,飯菜油水多了不少,味道也好吃許多。
他在這裡陪了江晚瑜二天,每頓都跟著她去食堂吃,每次都能收到不同學生給他遞來的感謝信。
路今安活了二十來年,沒少收信,但以前主要都是收情書,還是頭一次收到這麼多感謝信。
情書他一律不看,感謝信倒是逐字逐句認真看完,看完後還一封封收好,放進行李箱裡,離開時,帶著這些臨川孩子們的感謝信回到了京州。
一個月後。
路今安坐在公司會議室裡,靠著椅背,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握著鋼筆,筆蓋輕輕點著桌麵,側頭認真傾聽高層發言。
會議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路今安下意識準備掛斷電話。他沒有在開會時接電話的習慣,最討厭思緒被打亂。
然而看見屏幕上閃爍的備注,路今安動作一頓,拿起手機,衝正在發言的高層打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停下。
高層點頭,立馬閉嘴。
其餘人也不自覺屏住呼吸。
路今安接通電話,聲音無比溫柔:“怎麼了?”
那頭,傳來江晚瑜帶著哭腔的罵聲——
“路今安,你個挨千刀的王八蛋!我!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