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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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粹宮既已解了禁足,宮殿監已經將門上的鎖拴落了,門上格外安排的人也撤了,從前春貴人該享受的貴人位分的月例、陳設等,也都重新給續上。

忙碌完了,宮殿監太監進內向廿廿複旨。

當著宮殿監太監的麵兒,廿廿不便露出真實情緒,這便也起身,淡淡道,“希望你從此儘都改了,從今往後跟著諴妃勤修內職。那咱們就依舊還是好姐妹,你也仍然還是三阿哥的姨娘。”

春貴人麵上依舊淡淡的,“恭送皇後娘娘。”

廿廿叫太監們先撤下去了,她搭著月桂的手,緩步出門。

她今兒是特地不肯乘轎,步行從儲秀宮來的鐘粹宮。從西六宮到東六宮,這一路若以步行,當真不近——她想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春貴人這一年受苦的感懷。

若此,她回去便又得不疾不徐地步行。

廿廿剛出了後殿的門兒,冷不防從後頭一個人逃命似的奔了出來,一下子仆倒在廿廿麵前,還沒出聲,早已是淚如雨下。

“主子……主子您可算來了。主子容奴才隨主子回去伺候吧?”

不是旁人,正是星楣。

這一年來,星楣隨春貴人被禁足在這鐘粹宮裡,半點沒有踏出宮門的可能,倒也叫人放心。

廿廿抬眸望了一眼星楣身後。果然,兩個媽媽雖說腿腳慢了兩步,可還是及時跟了上來,一左一右把住了星楣的手臂,麵上都和藹地說,“姑娘若走了,咱們宮裡這裡裡外外的事兒可就沒了個著落。姑娘不忙著走,先給我們兩個老婆子先攏攏後頭庫房的賬目不遲。”

廿廿點頭,親自彎腰下去,拉住了星楣的手肘,將她給托起來。

“瞧你,怎麼還哭鼻子了?這一年,鐘粹宮上下多虧有你。你自然是要回去的,隻是不忙,先將鐘粹宮的差事都整理好了,待得交卸了再回去不遲。”

廿廿左右看看,“這鐘粹宮終究是本宮當日的舊宮,裡頭的一切唯有月桂和你兩個最為知曉,故此叫你過來陪著春貴人這一年……是辛苦你了,不過你自也是最合適的人不是?”

星楣無可分辯,便隻能極快地瞟過月桂一眼。

廿廿垂眸,“月桂是我身邊兒的掌事兒女子,儲秀宮凡事也離不開她。”

廿廿說著,重又抬眸,緊緊盯住星楣的眼睛,“怎麼,難道你這一年來,心下曾埋怨我叫你來鐘粹宮陪著春貴人一起禁足,卻沒叫月桂來麼?”

星楣趕緊跪倒,“奴才不敢!”

廿廿輕輕點點頭,“嗯,不敢就好。月桂始終當你是姐妹,這一年來無數次念叨起你來。若你對她心有怨念,你倒對不起她了。”

月桂便也歎一口氣,輕聲道,“你好好兒將這幾日的差事辦好吧。你的去處,主子總歸會有穩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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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六宮齊聚儲秀宮,來給廿廿請安。

春貴人自也來了。

眾人都有些神色複雜地上前與春貴人見禮。諴妃自是心疼,而另外幾位貴人和常在則是不知內情,這便要顧著皇後娘娘,麵上對春貴人倒保持著些兒冷淡。

春貴人一向的寵辱不驚,對各人不過都是相同的神色罷了。

瑩妃來得晚了一步,見了春貴人便忍不住叫道,“哎喲,你怎麼來了?不是還沒到八月十五……如今這才七月呀,雖說月是圓了,可不是該人團圓的時候兒啊。”

“這是七月十五……是鬼團圓的日子。鬼門大開的,怎麼就也把你給放出來了?”

想起一年前在禦花園那一幕,瑩妃到現在還恨春貴人呢。原本那麼好一盤棋,都被春貴人給攪和了!

春貴人靜靜聽完瑩妃的話,依舊平淡如常,上前還給瑩妃行了個禮,“這一年小妾甚為想念瑩妃娘娘……不瞞瑩妃娘娘說,這一年啊小妾在鐘粹宮中,不想念皇上,不想念母家,不想念宮中其他姐妹,反倒最為想念的是瑩妃娘娘你啊。”

瑩妃倏然寒了雙目,“你想念我做甚麼?”

春貴人緩緩道,“……許是,小妾終究與瑩妃娘娘是一同入宮的吧,情分自然要比旁人都深。小妾更曾經是瑩妃娘娘房裡的使女,這些年早已習慣了對瑩妃娘娘言聽計從、俯首帖耳。”

瑩妃便是一震,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春貴人,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你剛被解了禁足,怎麼這一年竟是白關著了,便是出來還不知悔改麼?”

春貴人不慌不忙道,“瑩妃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仿佛這麼怕小妾說話似的?便是小妾犯錯,皇上也隻是罰小妾禁足而已,並非封口。怎麼,瑩妃娘娘想的卻與皇上不同?還是說……瑩妃娘娘倒覺著皇上罰的不夠合適,應該再加上瑩妃娘娘所說的這一宗去?”

“你!你少誣賴我!”瑩妃氣得雙眼圓睜。

彆看春貴人的性子一向與世無爭,可是一旦尖利起來,卻也是每每都令她束手無措的對手。這些年了,她就幾乎沒有一次真正地在嘴仗上贏過春貴人去。

她這些年自詡曾經利用過孝淑皇後,打敗過眼前的這位皇後,可是她最大的汙點,倒是自己房裡的使女趁機爬上了阿哥爺的臥榻,成了曾經與她平起平坐的格格去。

“瑩妃娘娘既然不是此意,那就好。那就煩勞瑩妃娘娘由著小妾說話就是。便在此處,若小妾所言有不當的,想必皇後娘娘自會出言阻止,不勞瑩妃娘娘費心。”

諴妃看了廿廿一眼,兩人無聲交換了個眼神。

廿廿明白,這是諴妃也瞧出春貴人一年之後的性子有所改變之處。

廿廿靜靜點點頭,適時出聲道,“……一年沒見,春貴人今兒才來與姐妹們重聚,自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這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