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直到此刻都沒敢放鬆警惕, 從發現女人取東西開始就緊盯著她的手。
女人銜笑走到他們麵前,也先和他們握了手,說了謝謝, 然後詢問:“我想,你們應該是和其他同伴一起來的吧?”
王利沒說是或不是,但也沒有露出太明顯的敵意, 隻是笑著反問她:“問這個乾什麼?”
女人溫柔道:“這地方這麼大, 你們過來送小宇, 可能就不好找他們了。”
這句話令兩個人都緊張起來,生怕女人的下一句話就是邀請他們和他們一家三口同遊, 腦子裡已然構思起了該如何拒絕。
然而女人遞出一個小小的圓形儀表:“這是‘祂’的恩賜,可以幫助你們找到同伴。請收下吧,就當我們夫妻的謝禮。”
“……謝謝。”王利微微打顫,還是伸手收下了。
因為他也正在擔心如何和同伴們重逢, 這個禮物真的很難讓人拒絕。
“祝你們購物愉快,再見!”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朝他們揮手,然後顏色慢慢變淡, 直至消失。
“……”朱子揚暗暗揶揄這個NPC退場方式是不是有點太潦草了。
接著他探頭看向王利手裡的表盤:“這玩意兒能用嗎?會不會是坑咱們的啊?”
王利聞言,目光也落到自己手裡。
剛剛他也擔心這個道具有坑, 但在定睛看清道具的瞬間,他選擇相信。
因為這是一個設計極為細致的儀器, 表盤很像普通的指南針,分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指針則有很多根, 每一根的尖端都畫著一位參與者的頭像, 正中央的位置則是他和朱子揚。也就是如果按照指針的方向走,他們應該就能找到他們。
如果這樣的道具是在騙他們,那就太沒必要了。就像那位女士剛才說的, 這個地方太大。如果沒人幫助的話,他們很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其他人在哪裡,完全沒必要多這樣一個道具來畫蛇添足。
然後再細看,王利又發現了一個細節……
現在儀表盤上的大多指針都是湊在一起的,由於相互交疊,無法一目了然地看清都有誰。但由於大隊人馬正在行進,指針也在慢慢移動,偶爾發生交錯就讓他看清了更多頭像。
他於是慢慢辨認出:表盤上好像沒有崔晨浩和郭蒙。
其實在第一眼看向表盤的時候他就對此有了猜測,因為崔晨浩和郭蒙是和他們一起跟大隊人馬分開的,但他還是善意地在想,他們或許已經順利地彙合了。
現在這個善意的猜測被完全打消了。
“崔晨浩和郭蒙……”王利悵然地歎了口氣,“很可能遇難了。”
朱子揚也發現了這一點,但他沒有王利這麼善良,現在雖然被王利打動,為自己先前想要殺人越貨的心思感到羞恥,但麵對冷漠拋棄他的崔晨浩和郭蒙他並沒有多少惋惜。
“走吧,找他們去。”朱子揚道。
“嗯。”王利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費心神,直接朝儀表所指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葉汐和肖冷代領的大隊人馬先後又遇到了兩次怨女花。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大家都不慫了,興致勃勃地一起坐下來給怨女花做“心理谘詢”。
這些怨女花受情傷的細節不太一樣,但本質基本相同,他們用換湯不換藥的說辭結合一點點隨機應變,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除此之外,他們倒沒遇到過彆的危險。林中與他們常伴的依舊隻有各種鳥叫,大多數還是沒什麼規律的嘁嘁喳喳,襯得四聲杜鵑抑揚頓挫的啼音在其中顯得格外動聽。
沿著路又往前走了沒多久,側旁的草叢裡突然傳來聲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腦補有野獸要撲出來襲擊他們,都頓住了腳,楊歌下意識地準備啟動護盾開啟防禦。
幾秒後,草叢裡的東西終於走出來,不等他們反應,對方已然眼睛一亮:“終於找到你們了!”
一行人都一愣:“王利?朱子揚?”
同時,不乏有人臉上的警惕變得更深。
——兩個人離隊這麼久,誰知道他們現在還是不是正常人?
——而且據說怪談還能篡改記憶,他們這麼冷不丁地冒出來,萬一不是最初就在的隊友呢?
肖冷盯著兩個人,沉了沉。
他倒不認為他們受到了汙染,因為目前為止所有的怪談報告都顯示如果不考慮違規,隻把“離隊”作為前提條件,那麼隻有單獨離隊會被汙染,兩人結伴基本可以排除這個可能;而如果同時考慮“離隊”和“違規”兩個因素,違規則基本上是誰違規就汙染誰,然後受汙染者會很快開始找尋目標企圖收人頭——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沒被汙染的那個幾乎不可能活著一起回來。
當然也有還有一種極端情況,是他們兩個在離隊後又各自走散過,然後在獨自行動階段分彆受汙染,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但考慮到這裡的麵積,這個可能性太小了,目前沒有任何資料表明受汙染者更容易找到同類。
不過如果是篡改記憶送來的土著人……
肖冷不及開口,葉汐已直接道:“咱們初始有24個人,都是誰?你們倆報一遍名字。”
“……靠?”朱子揚懵逼,“不是……這我沒記住啊!我隻記得咱們隊的12個行嗎?”
“也行。”葉汐大度地點頭,朱子揚迅速先指了一遍在場的:“有席小姐你、葉先生、餘瑩、龔敘、鄧藍藍,還有我倆……這是七個吧?”
葉汐追問:“那你們兩個叫什麼?”
“我叫朱子揚,他叫王利。”朱子揚快速作答。
葉汐頷首表示認可,王利跟著說:“死了的……第一個是那個胖子,被兩邊的花咬死的,還有陳妤、周元、吳帆、王暉,齊了吧?”
“嗯。”葉汐鬆氣,“看來你們沒被汙染。”
“不是,為啥這就沒被汙染啊?”李鶴瞠目,“如果是篡改記憶,這個答案根本就不能證明他們說的是對的啊?”
“不,你要結合規則判斷。”肖冷噙笑。
“世界基礎規則第5條說‘記住從一開始就確認和你一起進入規則之境的人數,如果後來才想起來,請忽略本條,人數已不再重要’——這條規則說明,你記下的人數不會被篡改,那麼之後隻要檢查總人數,就可以側麵證明安全性。”
“這樣啊……”李鶴若有所思地表示了接受。
但從一開始就和他們同隊的餘瑩發現了漏洞:“哎等等……陳妤要歸隊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陳妤要歸隊的時候,葉汐給出的解釋是“隻要隊伍人數發生變化,哪怕是先減少一定的人數再增加同樣的人數,也不安全”。
葉汐:“我那是……”
“她那是在強詞奪理混淆視聽。”肖冷瞥著葉汐,一哂,“席小姐的怪談經驗很豐富,當時陳妤是獨自離隊,這種狀況已經足以讓她認定陳妤一定受了汙染,隻不過陳妤當時咄咄逼人,她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措辭讓大家信服。”
葉汐滿臉通紅。
肖冷麵不改色:“其實,你不如直接把自己的經驗當理由來說,也很管用。”
葉汐想想,好像也是。最初的時候她不願意那麼說是因為不想讓大家發覺自己怪談經驗豐富,繼而暴露自己是特殊身份者。但現在這樣一環環地過關斬將,有腦子的人大概都已經猜到了,再遮掩沒什麼意義。
她於是緩了口氣,平心靜氣地解釋起來:“是這樣的,憑經驗說,沒有發生過土著人或NPC、怪物偽裝成真實存在的隊友混入隊伍的情況。直接篡改印象中的人數的事情倒是發生過一回,當時如果不是我們提前把名字刻在了牆上,可能就踩坑了,但現在,我們有個辦法可以驗證是否出現了這種危險。”
朱子揚急於洗脫嫌疑,立刻詢問:“怎麼驗證?我們配合!”
葉汐看著他:“現在不論我們的記憶是真是假,我們都記得兩個初始隊伍各有12個人。並且我還記得,我們是在峽穀那裡被怪鳥衝散的,當時離隊的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郭蒙和崔晨浩。”
“——如果關於你們的記憶全是篡改的,那郭蒙和崔晨浩之後應該也會找回來吧?否則這段記憶把他們兩個編進去就很沒必要,不如編成剛開始初始人數22人,每隊11人,然後走失了你們兩個。”
她語中一頓:“這樣,也省得你們還要解釋他們去了哪裡。”
“他們……”朱子揚敏銳地get到了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立刻把他們分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吐槽了兩句郭蒙和崔晨浩的不仗義。
王利也很坦誠,把NPC給他們的那塊表遞給了葉汐,補全了後麵的故事,也直接承認了他們通過這塊表判斷郭蒙崔晨浩應該是遇難了。
這種坦誠多多少少提升了一些大家的信任,葉汐想了想,對肖冷道:“我選擇相信他們。”
“這樣吧。”肖冷看了看依舊心存疑慮的幾個隊友,告訴王利和朱子揚,“你們兩個在前麵走,我們和你們保持五米距離。”
這種懷疑其實有點傷人,但考慮到怪談的凶險,王利和朱子揚隻能接受:“好吧。”
“那走吧。”肖冷睇一眼前方,示意他們先行。
兩個人便聽話地走在了前麵,朱子揚看王利好像有點難過,還拍著他的肩寬慰了他一下:“彆想太多,我要是他們中的一員,我也會這樣乾,對大家都安全嘛。”
“我知道。”王利啞笑。
他其實沒有難過,隻是這通質疑讓他又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怪談不做人,心情很複雜而已。
怪談也太難了……
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啊!
大家就這樣繼續往前走了十幾分鐘,在經過一棵直徑足有兩米的大樹時,肖冷突然停下腳步:“等一下。”
走在前麵的朱子揚和王利以及後麵的眾人都看向他,他快步走到那棵樹前,考慮到要尊重自然的問題,沒敢直接動手在樹皮上做記號,便左右看了看,撿了兩根原本就已脫落在地的樹枝,又拾了根細長的草葉,將樹枝捆成一個小小的十字架,插在大樹前的泥土上。
他做完這些就返回隊伍:“走吧。”
葉汐看得不解,問他:“乾什麼?”
肖冷側過頭問他:“你沒覺得這條路有點眼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