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風馳電掣地駛出岔路, 由於精神高度緊張，周宇和肖冷沒再任何其他交流，默契地一起開出了將近2公裡。
在確認那個恐怖的黑天使沒有進行追擊之後, 肖冷將車開向安全島, 踩下刹車。開在前麵的周宇從後視鏡看到他的動向, 也跟著他停過去。
拉開車門下車的時候, 周宇的臉色依舊慘白：“剛才什麼情況？我們並沒有進入錯誤地點，為什麼撤離過程中還會被攻擊？”
肖冷想到“圍剿副本”的猜測，但不好直接跟周宇解釋, 隻好說：“他可能就是想多收人頭。”
周宇低聲咒罵：“不講武德！”
房車上的幾人剛才被肖冷的操作晃得反胃, 也都陸續下車來喘氣。
楊歌聽到兩人的交談，困惑道：“既然我們按照地圖開依舊走錯, 那正確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還是說這個副本根本就不能出行, 地圖是誤導我們的, 通關方式依舊在服務區裡？”
“不清楚。”肖冷緩緩搖頭，環顧四周。
這裡的風景和現實世界沒有什麼差彆，就像現實世界裡那些遠離市區的地方, 周圍山脈起伏, 偶有良田穿插其中, 沒有過多的建築，一眼看過去也找不到什麼明顯的地標。
他於是又展開地圖看了看，接著, 目光望向前方。
——在這個安全島的斜前方正好有一塊路牌，上麵依舊有“沃斯”的名字。肖冷沉吟道：“我們繼續往前看看，也許真正的沃斯就在前麵。”
幾人互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重新回到車上。肖冷發動車子，周宇也再度跟上他。
剛才由於緊張加反胃, 一車人都沒怎麼說話。現在大家情緒稍定，葉汐從駕駛位旁探過頭去，問肖冷：“你怎麼知道咱們的車可以撞飛黑天使？”
“我不知道。”肖冷一哂。
葉汐啞了啞：“那你就敢撞？”
肖冷輕喟：“剛才的局麵是如果我們撞他，可能會死；不撞，一旦被他追擊，早晚被打死。換做是你，你怎麼辦？”
“也對。”葉汐失笑。
車子繼續向前開，路過一條小河，小河旁有一塊路牌，上麵寫著：沃斯 400米。
一車人都同時注意到了這塊牌子以及那條小河。原因無他，隻是剛才在拐入那條有黑天使的岔道前，他們也看到了同樣的河和路牌，就連河旁剛剛栽下的小樹苗都一模一樣。
“什麼情況？鬼打牆了嗎？！”張立平聲音緊張。
肖冷沉了沉：“我們過去看看。”
400米後，他們不出意外地駛入了一條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岔路。
先前被晃到幾乎想吐的楊歌，立刻係好了安全帶，警惕的張望四周：“黑天使沒在吧？你要是還打算撞他，先提醒我一聲！”
隊友們一陣笑。
原本已然和他們並行的周宇放慢車速，識趣地跟在他們後麵。
和剛才一樣，他們的車子繼續向前行駛了大約3公裡的距離，繼而看到了熟悉的灰白色牌樓。
離得足夠近時，肖冷將車停下，大家下車，再次檢查牌樓上的名字。
這次他們看到牌樓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沃斯。
所以這次走對了。
遲一步走近的周宇困惑道：“可是剛才我們錯在哪了？”
“自己等我們一下。”肖冷說完回到車上，隊友們看他一眼，也折回去。
車下立刻隻剩了周宇一個，他頓時頭皮發麻，雖然不知道對方要乾什麼，但並不打算自己留在這裡。
兩輛車子再度發動，原路返回。
楊歌又一次的神經緊繃，不過直至使出岔路他們都沒有再碰到任何危險，沒有黑天使，也沒有其他怪物。
肖冷沿原路返回，一路開了四五公裡，確信已經開過了剛才那條錯誤的岔路，卻並沒有看到記憶中的那條路出現，當然也沒有先前那條小河和路牌。
所有隊員同時反應過來。葉汐深吸氣：“所以地圖是對的，但他會在路上造成假象，誤導我們提前轉彎進入錯誤的岔路？”
“看來是這樣。”肖冷點頭。
事情得出答案，一行人利用前麵的安全島再次拐彎折返，重新開到那座寫有“沃斯”的牌樓前。
雖然大家都確定這次他們沒有走錯，但安全起見，肖冷還是下車再次檢查了一下名字，然後才繼續往牌樓中開。
從牌樓外往裡開，裡麵的景色一切正常。但在車子駛過牌樓的一刹，周圍突然雲霧繚繞。
好在這片濃霧隻有幾米遠，大家的視線很快重新清晰，周圍的場景變得十分嶙峋。
漫天黃沙之下，四處都是灰暗的，青山蕩然無存。兩側都是灰色的石頭，類似於溶洞鐘乳石的那種，隻不過不是從崖壁上懸掛下來，而是從地上直接生出。
這種場景一看就很詭異。
坐在車廂裡的任寧寧，倒吸著涼氣，咬著牙吐槽：“這鬼地方看著像大boss的老巢。”
葉汐和肖冷通過後視鏡相視一望，心裡都在想：“如果真的能直接見到大boss就好了！”
如果真的能直接見到大boss，就趁現在有車，直接撞死祂！
車子繼續前行，開了大約幾百米的樣子，他們看到遠處再度出現濃霧。
幾人正心生警惕，旁邊的石林突然如同蜜蜂振翅一樣開始高頻率地震動，連帶著車下寬敞的公路隨之顫抖。
這種顫抖不同於剛才黑天使出現時那種地動山搖，它幅度不大，頻率也很規律，就像琴弦的震顫延綿不絕。無形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
大家都緊張的等待，肖冷已經將車速壓到近乎步行速度，同時神經緊繃，時刻準備踩下油門。
兩三秒後，左前方的一個石柱從上方爆裂！隻是彈指一瞬，整個石柱都被瓦解，摧枯拉朽地碎成無數細小石塊，散落在地。石柱中一個肉色的生物身上裹著薄薄的白色薄膜，掙紮而出。
由於石柱不大，怪物剛開始也很小。但在他掙開薄膜的一刹，身體成倍增長，就像一團乾癟的海綿突然被注滿水。
葉汐被眼前的場景嚇得頭皮發麻。
……那是一個臃腫且高大的怪物，雖然有清晰的頭顱和四肢，但看上去就像由無數腫塊胡亂拚接而成的。
他的五官也埋在這些腫塊裡，凹凸不平的皮膚表麵布滿血管，有些地方還有青紫的縱橫。
破殼而出的怪物揚起頭顱發出震天的怒吼。同一時間，周圍更多的石柱開始碎裂，越來越多的怪物湧現，將兩輛車子團團圍住。
後麵的奔馳中，周宇兩眼發直，已然陷入呆滯，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完了……”
“怎麼辦？！”葉汐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駕駛位的靠背，指甲幾乎掐入皮質表麵。
“吼——”所有怪物再次齊聲發出咆哮，響聲震耳欲聾。
下一秒，他們一同向中間前行，逼近兩輛車子。雖然速度極慢，但並不妨礙場麵驚悚。
“砰！”車子的側後方一聲巨響，坐在副駕的張立平通過後視鏡看到一塊巨石被怪物擲來，砸中房車一角後掉落在地。
如果不是他們的車子經過改裝，現在那一角應該已經被砸塌了。
“吼——”怪物們一聲聲怒吼著，逐步逼近。
很奇怪，他們的五官雖然奇形怪狀，但葉汐還是依稀分辨出了那種無可抑製的憤怒。
“準備好，要撞了。”肖冷眼底劃過一抹凜光。
話音未落，他快速掛檔，倒退兩米後極速漂移，原地旋轉180度，然後徑直向外奔去！
來時的道路已經完全被這些龐然大物擋住，他們聳立在路上，仿佛一座座肉色的小山。
肖冷眼中發狠，再次提速。副駕的張立平雙目圓睜，撕心裂肺：“喂喂……喂！不能硬撞，不能硬撞！停停停停！”
“砰砰砰！”
在張立平的驚叫中，車子與怪物發生一連串猛烈撞擊，怪物憤怒地抬起雙臂猛擊車身，車子劇烈搖晃。
坐在後車廂的葉汐隻看到沉重的影子一下下撞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頭頂的金屬板在重擊之下被砸出幾個肉眼可見的凹坑，在大家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車子再次撞進遮天蔽日的濃霧，又在一息間迅速衝過霧區。
麵前再度清晰，他們回到了牌樓前的那條岔路上。
肖冷鬆了口氣，緩緩將車停穩。周宇緊隨其後，也將車停下來。
比起他們經過精密改裝的房車，周宇的普通奔馳狀況要差得多。
他前後的擋風玻璃都被砸碎了，車頂在劇烈撞擊下也發生明顯凹陷，駕駛位上方的凹陷幾乎能觸到周宇的頭頂。
周宇能逃出來，是實實在在的“死裡逃生”。
任寧寧在驚魂不定地東張西望時，從後車窗看到周宇的慘況，提議道：“我們喊他上來吧？”
隊友們無聲地點頭，任寧寧就走到車門旁，打開車門。沒敢貿然下車，探頭同周宇喊：“要不要來拚車？”
周宇還沒回魂，枯坐在駕駛位上，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頭頂上的那塊凹陷。
過了好幾秒大腦才反應過來任寧寧在說什麼，然後如同被按下開關般，猛地拉開車門，一路小跑投奔他們。
……剛剛進入怪談的時候，他還驚訝於車子跟他一起進來，繼而便想到一定要保護好這輛車，不能因為進入怪談對自己現實生活造成經濟損失。
但現在周宇覺得，要什麼車呀？彆說奔馳，就是給他輛造價上億的高鐵他也得棄車，還是抱緊大佬們的大腿保命重要！
於是在上車之後，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擺出了抱大腿的態度，無比殷勤地一邊點頭哈腰一邊跟大家握手：“感謝感謝！感恩的心！”
跟著就主動自我介紹：“我叫周宇，車技還行，力氣也還可以，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儘管喊我。隻要能帶我出去，怎麼都好！”
“給。”葉汐好笑地遞給他一塊紙巾，示意他擦一擦額上的冷汗。
周宇一時顧不上，雖然條件反射地接過了紙巾，但是眼睛還在魂不守舍地觀察周圍的狀況，神經兮兮地問：”我們脫離危險了嗎？那些怪物會不會追出來？”
“看起來不會。”肖冷一邊回憶一邊總結，“這裡的設定很像網遊，怪物是受地圖和追蹤距離限製的。剛才的黑天使隻能在那條岔路行動，這些怪物隻能在‘沃斯’區域內發起攻擊。”
“那就好。”周宇的最後一根神經終於得以放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冷汗加倍地流出來。
副駕的張立平剛才受到的視覺衝擊最大，此時的狀態比周宇沒好到哪去，兩眼發直，聲音沙啞：“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走錯路會遭遇襲擊，走對路也會遭遇襲擊?是不是在這個副本裡就注定要一次次遭遇襲擊，直到被祂搞死？”
葉汐搖頭：“祂的確很想搞死我們，但我覺得有沒有一個可能，這些襲擊本身就是線索的一部分？”
“啊？”張立平扭頭，期待地看著她，“你發現什麼了？”
“……”葉汐陷入沉默，這個副本好像真的有意讓他們一直處在一種很暴躁的狀態裡——雖然能一直發現線索，但就是說不清是什麼。
從旅店客房到加油站的煙，再到這些怪物都是如此。
她沉默的看向後窗，望著牌樓上的“沃斯”兩個字，推測道：“這個音譯應該是有用的。你們誰語言學的多，對照一下各國單詞的音譯，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Worth？”肖冷字正腔圓地說了個單詞，但旋即搖頭，自己否定了這個釋義。
這裡的意思顯然不會是“值得的”。
接著又道：“Worse？”
“更糟糕的”。
張立平側首看著他：“我覺得這個靠譜。”
裡麵都是怪物，顯然很糟糕，比剛才的黑天使“更糟糕”。
葉汐接著問：“那剛才的‘黑爾希’呢？還有那個黑天使……”她頓了頓，“比起其他長得稀奇古怪的怪物，天使具有明顯的宗教指向性。”
肖冷修長的手指輕敲方向盤，視線抬起，通過前麵的鏡子和她對視：“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葉汐神色凝重：“不太確定，隻是一個猜測。我覺得是不是這整個副本都是和宗教相關的？”
肖冷探問：“隻是因為那個黑天使？”
便見葉汐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在麵前舉了舉，是加油站送的那枚紀念幣。
“還有這個。”她說，“我曆史學得不算好，但這個紀念幣是明顯的古希臘或古羅馬風格。而這兩個文明的宗教設定都很複雜，有很多神，這可能是一個暗示。
“或許吧。”肖冷點了點頭。
過來抱大腿的周宇已經聽得愣了，暗歎人和人的智商果然有很大差異。
他雖然已經活過了三次怪談，而且也不完全是因為僥幸。但他隻會分析普通規則，至於研究什麼“音譯”以及“宗教指向性”，都是他聯想不到的。
尤其是剛才的黑天使——由於怪談的怪物千奇百怪，那個黑天使在他眼裡也隻是“怪物之一”而已，在他看來和“沃斯”裡那些長得挺惡心的肉質怪物沒有什麼本質區彆。
遇到的時候他隻想保命，順利保命之後也隻會感到慶幸。至於深究怪物背後的設定，他完全沒想過。
“但願這些怪物本身就真的是線索一部分吧。”張立平扭頭望著牌樓裡的濃霧，悻悻道，“如果不是，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如果怪物本身不是線索，而是祂把線索藏在了這些區域裡，由這些怪物守護，那他們憑借現有裝備根本不可能找到。
就算按照肖冷最初的設想開輛坦克進來，都不夠保險。
“接下來去哪兒？”楊歌問。
肖冷看了眼時間，已經快12點了。
“先回去看看餐廳有什麼動靜，順便吃午飯。”他緩了口氣，“然後再看下一步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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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服務區的餐廳裡漸漸熱鬨起來。
這個怪談裡人數眾多，但像17號那樣自備大量食物的幾乎沒有。因此無論是上午外出探索的參與者，還是依舊在苟命的人們，此時都會陸續前往餐廳進行就餐。
過去的三天餐廳都還算平靜，規則裡提到的流浪漢、女人、嬰孩都沒有出現過。人們隻需要小心地規避各種存疑的餐品，不吃辣椒、大蒜，也不吃任何水果；既不吃其他人的餐品，也不和朋友拚單，就能保證基本的安全。
但今天雖然早餐時的氛圍平靜如舊，午餐這會兒，餐廳裡依舊附上了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