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chapter19(1 / 2)

霧裡青 明開夜合 12923 字 3個月前

某攝製組要為翟靖堂拍攝九十分鐘的紀錄片,取材的其中一站就在東城,翟靖堂去東城某大學做講座。

得知此事,陳清霧立即聯係翟老師,想做東請他吃頓飯。

翟老師的回複是,飯不吃了,但既然陳清霧的工作室也在東城,那勢必得來工作室拜訪拜訪。

這性質和被老師當堂抽查作業沒什麼兩樣,陳清霧自然嚴陣以待。

當日,陳清霧先帶翟靖堂去參觀了文創園的那座柴窯,隨即去往自己的工作室。

藝術家們對自己的工作空間要求各不相同,翟靖堂偏好整潔有序。

進門之後,翟靖堂看見乾淨明亮的環境率先點了點頭,說規劃得很不錯,很有條理。

陳清霧帶著翟靖堂稍作參觀。

翟靖堂問:“最近做了些什麼作品?”

陳清霧給他看了看最近的習作,還有之前燒製安姐的那組作品時,挑剩下的備選品。

翟靖堂隨意挑了那隻“塞上燕脂凝夜紫”的備品,一邊細看一邊指點改進的空間,“顏色有點浮,不夠實。你以前就有這個毛病,做東西總是指望一次性燒到滿意。這隻杯子你拿去再複燒一次試試看,保管比現在這個效果更豐富。”

陳清霧連連點頭。

說完了缺點,翟靖堂又誇:“不過瑕不掩瑜,做的東西開始有你自己的風格了,很不錯。”

翟靖堂一直是這樣,嚴慈並濟。

同行的還有一個一直在翟靖堂手下工作的學生,姓姚,陳清霧他們這些後進的都叫他姚哥。

姚哥說:“清霧你工作室成立要做個海報發朋友圈啊,不然我們怎麼替你宣傳。”

陳清霧很不好意思:“其實是因為工作室名字還沒定——正好翟老師您和姚哥幫我看一看,定哪個比較好可以嗎?”

陳清霧將工作台上的一張A4紙拿過來,那上麵是她擬定的七八個名字。

翟靖堂的工作室叫靖南堂,“靖”和“堂”來自他的名字,“南”來自他妻子的名字。那時候大家知道了名字的來源,都一副吃足狗糧的表情。

翟靖堂舉著紙張細看,沉吟半晌,說道:“最後這個你怎麼劃了?我倒覺得這個不錯。”

姚哥湊攏一看,也點頭,“霧裡青。不挺好的嘛?既跟你名字貼合,又跟你作品風格意境類似。”

陳清霧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寫下了又劃掉,隻笑了笑說:“那我再考慮一下。”

參觀一圈之後,翟靖堂腳步稍頓,拿起台麵上的一隻青白釉小碗,“這是誰做的?”

陳清霧看去一眼,“是一位叫莊世英的女士做的。”

“莊世英?是業內的嗎?怎麼沒聽過這個名字。”

陳清霧便跟翟靖堂介紹了那一組五隻瓷碗的淵源。

翟靖堂將五隻碗都仔細賞閱了一遍,感歎道,“真是好東西。——大姚,我們的那個策劃,是不是最近準備落地了?”

“是的。”姚哥忙對陳清霧說道:“最近翟老師和瓷都的幾位老師準備聯合牽頭組織一個展覽,性質有點類似發掘遺珠之作。清霧,我覺得這位莊老師的作品,就很適合拿來參展。”

陳清霧頓了一下,“我手裡隻有這五件作品,會不會不夠?”

“展覽是藝術家專題的形式,五件確實不太夠。你能聯係到她的後人嗎?問問他們那兒還有沒有藏品。隻要對方有意向參展,後續運輸、安保、布展這些事兒,我們都會全權負責。”

陳清霧猶疑了片刻,隻說:“我去試試看。”

姚哥點頭,“你確定好了跟我聯係。”

參觀結束後,翟靖堂和姚哥便準備走了,左右不肯答應讓清霧請客。

陳清霧知道翟老師是個極有原則的人,也就不勉強。

臨走前,姚哥半開玩笑地囑咐:“多在群裡發言啊清霧。”

陳清霧笑說:“我儘量。”

將翟老師和姚哥送走後,陳清霧回到工作室不久,收到了姚哥推送給她的一份pdf文檔,是關於那“拾珠計劃”的完整介紹。

陳清霧看完,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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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陳清霧奶奶作七十大壽。

陳清霧頭一天晚上回南城,第二天上午,起床化妝之後,跟父母去酒店迎賓。

陳遂良年幼家貧,大學畢業放棄了文職工作,下海經商,幾度起伏,成立了自己外貿公司,而立之年就在南城立住腳跟。

他小時候受多了親戚白眼,出人頭地以後便很好麵子,但凡這種講究排場的場合,必得不遺餘力。

今年是母親整壽,自然要大肆操辦,還得將陳家遠近的親戚朋友都邀請過來。

陳清霧從小不知道參與過多少這種宴席。

也因此很早就清楚了,陳遂良心底裡是不怎麼滿意她這個女兒的。

她小時候體弱多病,心思敏感,性格內向,後來高中在南城外國語中學學理科,成績優異,不管是走自招還是自己參加高考,考個985應當都沒問題。偏偏她高二的時候就打定主意報考美院的陶瓷係,一意孤行準備藝考。

一個親戚眼中“玩泥巴”不務正業的女兒,自然很難為陳遂良的衣錦還鄉錦上添花。

宴會廳門口,陳清霧同陳遂良站在一塊兒,全程保持微笑,並聽陳遂良的命令叫人,這個伯伯,那個嬸嬸的……一個不認識,也記不住臉,隻笑得臉發僵。

腳上的高跟鞋她也穿不慣,站久了小腿肚隱隱作痛。

正準備想個由頭離場偷懶,卻聽廖書曼說:“祁然他們到了。”

陳清霧站定抬眼望去。

孟成庸和祁琳走在最前,緊隨其後的是孟祁然,最後是孟弗淵。

廖書曼熱情招呼道:“給你們專門留了座,靠舞台的那桌。”

祁琳點點頭,朝陳清霧看去,笑說:“清霧今天這麼漂亮啊!倒是第一次看你穿這麼鮮豔的顏色。”

弗淵自然早就看見了陳清霧,但沒機會細看,隻拿了紅包去禮金台登記。

聽見祁琳這樣讚歎,他沒忍住,稍稍側過目光望去。

陳奶奶喜熱鬨花哨,不愛素淡的顏色,讓小輩們一定要穿得喜慶點。

陳清霧今天穿了條緋色暗紋的旗袍,墨藍緄邊立領,烏發雪膚,分外醒目。

祁琳將陳清霧胳膊一摟,對孟祁然說:“祁然你給我和清霧拍張合照。”

孟祁然掏出手機,點開相機。

祁琳笑說:“合照啊,你可彆隻顧著拍清霧。”

孟祁然順著她的玩笑笑說:“這都被您發現了。”

照片拍完,祁琳鬆了手。

陳清霧微笑說:“阿姨你們先進去坐。”

祁琳點頭:“一會兒來我這桌坐啊清霧。”

孟弗淵登記完禮金,方轉身走過去。

陳遂良同他打了聲招呼,笑說:“聽說弗淵你公司最近非常忙,端午以後就沒回家了,難為你今天還特意來一趟。”

孟弗淵平聲說:“陳奶奶大壽,於情於理都該來參加。”

寒暄過後,孟弗淵跟著父母和弟弟,往宴會廳裡走去。

經過陳清霧身旁,他腳步稍停,餘光看去,她整個人宛如開在祭紅瓷中的白梅花,美得叫人心驚。

陳清霧屏了一下呼吸,露出今天已經練就出來的那種模式化的笑容。

她看見孟弗淵以幾難察覺的幅度微微頷了頷首。

迎賓終於結束,陳清霧被廖書曼挽著進了宴會廳。

陳家這邊有相近的親朋,陳遂良和廖書曼都坐了這一桌,唯獨陳清霧,被祁琳強行拉到了他們那一桌去。

祁琳左手邊坐著孟祁然,右手邊坐著孟弗淵。

大抵孟祁然真是提前打過了招呼,祁琳沒讓她跟著孟祁然挨著坐,而是將她拉到了自己右手邊。

祁琳笑說:“弗淵你往那邊挪一挪,我要清霧挨著我。”

孟弗淵二話不說地起身,往右邊挪了一個位置。

陳清霧坐了下來。

坐在祁琳和孟弗淵之間。

桌上有茶壺,孟弗淵提了起來,拿過陳清霧麵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熱茶,仍舊放回她麵前。

動作分外自然,沒有任何多餘意味,仿佛此刻他身旁坐的是另一個相熟的朋友,他也是這樣的反應。

陳清霧伸手去接了一下,微笑著輕聲說了句“謝謝”。

孟弗淵恪守諾言,自那天以後,真的一次也沒有找過她。

仿佛回到了之前,兩人隻在朋友圈點讚的那種關係。

隻是她朋友圈發得少,孟弗淵就發得更少。

若非有個兩家的大群,偶爾看見他的回複,她會疑心這個人已經從世界上蒸發了。

今天兄弟兩人都穿了正裝,孟祁然身上那套顏色稍淺,襯他年輕的氣質,一種冷倨的清貴。

孟弗淵那一身則是深色,有種陰翳寂暗處

,靜水流深之感。

她總覺得自己寧願跟孟祁然挨坐在一起,至少不會這樣連呼吸都覺得不自在。

祁琳熱切地詢問陳清霧近況,“工作室生意怎麼樣呀清霧?最近很忙吧。”

“排了三個訂單,從早到晚都在捏泥巴,確實有點忙。”陳清霧微笑說。

“這回留幾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