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孟祁然生日。
晚上孟祁然的朋友們要給他辦派對,祁琳和廖書曼自認受不了那份熱鬨,又恐有她們在場,年輕人也玩得拘束,兩廂不自在,因此決定中午就給他們把生日過了。
上午,祁琳和廖書曼先去了陳清霧那裡參觀。
是孟弗淵派了車子去酒店接送。
進門的時候,廖書曼還在一徑同祁琳誇獎,說孟弗淵辦事真是周到。
祁琳笑說:“弗淵確實一直很省心。”
陳清霧正在給水壺接水,聞聲動作稍頓。
省心。
或許是不得不省心罷了。
趁著燒水的時候,陳清霧帶著兩位媽媽在工作室裡稍作參觀。
成品區的地上堆放了好些瓶罐碟碗,一眼望去琳琅滿目。
祁琳問:“這些都是要發給客戶的?”
陳清霧笑說:“不是。這些都是殘次品。”
“這麼漂亮的東西還是殘次品?”祁琳蹲下身去,笑問,“我能挑兩件嗎?”
“可以的,您隨便挑,本來就是準備抽時間拍個照上架網店特價處理的。”
“現在所有活兒都是你一個人乾啊?”祁琳一邊挑揀一邊問道。
“是的。先撐過今年吧,實在忙不過來我明年再招個人。”
陳清霧心道,還得感謝孟弗淵,要不是他幫忙貼補了一部分店租,她今年恐怕得問家裡要錢才周轉得下去了。
好在客製訂單一直源源不斷,自己隨心情做的那些上架網店,還有一部分放在了業內朋友開的集合店鋪進行寄售。所有收益加起來,目前基本已能維持溫飽。
祁琳隨意看了看,最後瞧中一隻鐵釉的花瓶,笑說:“那這隻花瓶我就拿去了。”
“您坐高鐵回去不好帶,我下次開車回家給您帶回去吧。”
祁琳笑說:“那就麻煩你了。”
那些精品的瓷器,都擺放在了展架之上。
廖書曼挨個細看,誇陳清霧經營還算有聲有色。
最後去了後方臥室。
廖書曼彎腰摸了摸被子,“最近都變天了,還蓋這麼薄的被子不冷啊。”
“還好。”
“還好,感冒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廖書曼在臥室裡踱步,四下都看過之後,又問,“你住這兒都是商電商水吧?”
“嗯。”
“這麼空曠,天冷以後空調頂不頂得住?還是去正經租一套房子吧。”
“沒有錢……”陳清霧吐了吐舌頭。
“沒錢找我要啊,我還能讓你露宿街頭。”
陳清霧過去將廖書曼摟了一下,笑說:“謝謝媽媽。我先看看吧,真的扛不住我會找你的。”
祁琳笑說:“清霧有時候就是太要強了。”
參觀完畢,陳清霧關了門,跟祁琳和廖書曼一同去往孟祁然的工作室。
似覺得眨眼即到
,祁琳笑說:“你們離得這麼近啊?是不是就兩三公裡?”
陳清霧淡淡地笑“嗯”一聲。
孟祁然出來迎接大家進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番參觀過後,便去會客廳裡坐了下來。
閒聊片刻,將要到中午的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
陳清霧立即抬眼看去。
進來的果真是孟弗淵。
連日陰天,天光灰淡,他出現的一瞬,她莫名覺得這天氣都清透了兩分。
午餐提前訂好了一家餐廳,叫人送餐過來。
吃完,將桌子收拾乾淨,開始吃蛋糕。
兩個蛋糕,顏色樣式各不相同。
許願之後,吹滅蠟燭,分蛋糕時,大家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都是雙份。
祁琳遞過給陳清霧的禮物,笑說:“阿姨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了。”
陳清霧笑著道聲謝。
簡短儀式結束,孟弗淵便準備走了。
“哥你晚上過不過來?”孟祁然問。
“看情況。”孟弗淵拿起椅背上的風衣,披上的時候,目光在陳清霧臉上輕點了一下。
穿好風衣,孟弗淵整理了一下衣袖,便對廖書曼和祁琳說道:“公司還有事,我就先走了。阿姨你們下午要是逛街,就讓司機送過去。”
廖書曼笑說:“你忙自己的吧弗淵,不用費心。”
孟弗淵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去。
那蛋糕還剩了許多,祁琳和廖書曼幫忙放進了冰箱,讓孟祁然分給晚上來辦派對的人。
這時,陳清霧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一振。
拿出一看,是孟弗淵發來的消息。
孟弗淵:晚上需要救駕嗎,自行車小姐?
陳清霧輕笑,回複:你先待命。
孟弗淵:遵命。
/
下午,陳清霧陪著廖書曼和祁琳逛街,將她們送回酒店之後,再去了孟祁然那裡。
和預期無甚差彆的熱鬨場景。
陳清霧露麵時引起了一些注意,她儘力應付了一番來自共同朋友們的寒暄,隨即便說先去拿點吃的。
吃完東西,看了一眼,祁然正被幾個朋友圍著聊天,她便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室外停了好些車,陳清霧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點了支煙。
“又準備跑?”
陳清霧轉身看去,孟祁然正邁下台階走了過來。
“……嗯。”陳清霧笑了笑,很坦誠地承認。
“是不是有點無聊。”
“嗯。我自己的問題。大家話題轉得太快我跟不上。”
“走吧。”孟祁然忽說。
“嗯?”
“走。”孟祁然大步走近,拿了她手裡的香煙撳滅,徑直將她手臂一捉,牽著她飛快往外走去。
前麵空地上停了一部杜卡迪,孟祁然摘下掛在把手上的頭盔,遞給陳清霧。
陳清霧還是懵的,“要去哪裡呀
?”
“兜兜風。”
孟祁然見她不動,便自己將頭盔往她腦袋上一扣。
不願掃壽星的興,陳清霧跨坐上了摩托車。
孟祁然自己也戴好了頭盔,躬身旋擰油門。
引擎轟鳴,車子在前方一個擺尾轉彎,朝路上疾馳而去。
陳清霧雙臂自孟祁然身側繞過,撐在油箱蓋上。
夜風疾速擦過耳畔,隔著頭盔變成了幾分模糊的呼嘯。
祁然喜歡賽車不是沒有緣由,人在追逐風的時候,自己也好似變成了一陣風。
車往遠郊開去,進了山,一圈一圈盤旋往上。
海拔不高,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山頂。
尋一處空地,孟祁然將車停了下來。
陳清霧摘下頭盔,理了理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長發,展眼望去。
越過近處黑暗的密林,遠處燈火星羅棋布。
空氣微寒,帶一股凜冽的清新湧入肺葉。
陳清霧不由地長抒了好幾口氣。
她從摩托車上下來,將頭盔掛上把手,笑說:“夜景好漂亮。”
“嗯。”
孟祁然手伸進黑色衝鋒衣外套的口袋裡,一陣窸窣聲響。
片刻後,像是變魔法一樣,拿出了一盒冷煙火,問:“玩嗎?”
“……你們男生外套的口袋也太大了吧。”
孟祁然笑了聲,問她,“你有打火機?”
“有。”
兩人往前走了兩步,在地上蹲下。
孟祁然取出一隻煙火棒,遞給陳清霧,接過她手中的打火機,滑出火苗,湊近點燃。
高一那年除夕,陳清霧發燒了在臥室裡休息。
零點過後收到祁然的消息,叫她起身到窗邊去。
那時候她裹著毛毯,站在窗邊探身往外看,孟祁然就站在樓下朝她揮手。
他手裡舉著煙火棒,彌補她未能看到煙花秀的遺憾。
黑暗裡一叢滋滋的花火,那麼微弱又那麼漂亮。
突然的沉默,是因為他們想到了這同一件往事。
“霧霧……”
陳清霧抬眼。
花火映在孟祁然眼睛裡,就像遠處那些落在夜色中的璀璨燈火。
他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驟然呼吸一緩。
陳清霧已有所覺,趕在他湊近之前,遽爾低下頭去,“有一件事想告訴你,祁然。”
“……什麼?”
“我可能……有喜歡的人了。”陳清霧輕聲說。
孟祁然一頓。
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那煙火棒也燒到了頭。
一時一片寂暗。
“……什麼意思?”孟祁然聲音有些啞。
陳清霧沒有再重複一遍,她知道孟祁然聽懂了,因此隻低聲說了句“抱歉”。
沉默了好一會兒,孟祁然才又啞聲開口,“是誰?”
陳清霧輕咬了一下唇,“……如果我最終和他在一起了,我會告訴你。”
“真有這麼一個人嗎,霧霧?還是你編來搪塞我的。”
“……我沒有騙你。抱歉。可能應該早點告訴你,但我最近才稍微有點確定對他的心意。”
煙火棒還剩了好多,他們都無心再點燃下一支。
孟祁然直起身,似覺得有點荒唐,以至於語塞,手足無措。
他深呼一口氣,“……為什麼?”
難怪他總覺得自己最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像是拿著鑰匙去開一扇並無鎖孔的門。
陳清霧也不知道他的“為什麼”問的是哪件事,於是隻能默然不語。
孟祁然垂眼看著她,那聲音細聽有兩分輕微的顫抖,“……在你和彆人在一起之前,我不會放棄。”
“祁然,沒必要的……”陳清霧歎氣。勸不動的,她知道,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是她曾經喜歡過九年的男孩,她了解他如了解掌心的紋路,“……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孟祁然沒再說話,隻是轉過身去麵朝著遠處燈火。
他低著頭,額前頭發垂落,擋住了眼睛,所有表情無從窺探。
可那身影落寞,情緒根本無法掩飾。
她好像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難過的一麵。
陳清霧不出聲,默默地蹲在原地。
風吹過樹林,發出空曠的回響。
這樣過了好久,孟祁然轉過身,低聲說:“走吧,送你回去。”
陳清霧“嗯”了一聲,站起身。
孟祁然拿頭盔遞給她,自始至終沒再看她。
回程隻覺得風又大了幾分,擦過孟祁然的衣袖,那獵獵的聲響響了一路。
車開回到派對現場,孟祁然進屋去拿了陳清霧的禮物出來,再送她回去。
摩托車開進文創園,挨近工作室大門時,孟祁然鬆了些許油門——門前附近停車處,停了一輛熟悉的SUV,有人靠車身而立,正在抽煙。
是孟弗淵。
大抵聽見了動靜,孟弗淵抬起頭來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