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語有分量,這一句話無異於在孟弗淵心中掀起地震。
雖然陳清霧摘他尾戒那一刻起,他已恍然明白,她已做好了決斷,可真當她直截點明,他仍覺得心中驚雷轟然。
仿佛必死之人,臨刑之前,卻被突然赦免死刑。
她呼吸似霧氣彌漫,沿著喉結一路向上,停在他的唇邊。
孟弗淵微微閉了閉眼,才沒叫眼底熱意上湧。
此時此刻,再無其他想法,隻想緊緊地擁住她,來確認她並非虛幻,並非夢中的臆想。然而手腕被綁住,他出於本能的這一下沒能掙開,這種感覺叫他倉皇又狼狽。
她真懂如何折磨他。
就在他準備嘗試強行掙開時,陳清霧終於低頭,輕咬住他的唇,停頓一瞬,舌尖不由分說地自他唇間侵入。
孟弗淵再難忍受,就這般抬起手臂,自她頭頂套下去,雙臂緊擁,交疊束縛的雙手按在她背後,用力地按向自己。
心口生出滿漲的痛意,他不管不顧地,拚命掠奪她的呼吸,仿佛如此才能確認,她與他的心情彆無二致:
想要在這火燒水潦的世界裡,一同毀滅。
這一吻漫長得氧氣耗儘,他們終於分開。
陳清霧平複呼吸。
孟弗淵腦袋低垂,額頭靠在她的肩頭,長而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心中激動,久久難以平息。
陳清霧感覺按在自己後背的雙手微微顫抖,那深長的呼吸,好似是在嗅聞她身上的氣息。
那樣密切,那樣仿佛渴癮之人,終得救贖。
她不知道為什麼,竟也覺得眼眶一熱。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她怎會相信,會有這樣一個男人,深愛她如供奉一樁信仰。
他們許久不曾出聲,感受這一刻心底深處的餘震。
室內安靜,隻有心跳,與窗外落雪的聲音。
陳清霧伏在孟弗淵肩頭,輕聲開口:“……我以為你明天才回來。”
“看到你送的生日禮物了。”
“……我好想好想見你。如果不是簽證來不及辦,我可能直接飛去找你了。”
孟弗淵不說話,轉頭親了一下她的耳朵。
“你知道我生病了嗎?”
“看到群裡消息了。”
“那你怎麼不來找我?”
“看到消息的時候飛機正要起飛,我總不能阻止。”
“那微信總要發一條吧。”
孟弗淵低笑一聲:“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吧。我都說了不會主動找你,你也答應過了。”
陳清霧輕哼一聲,“是祁然照顧我的,你知道嗎?”
“那又如何?你生病這麼好的機會,他都把握不住。”
陳清霧一下笑出聲,“確實不像你能把握機會,去我家還能趁機順走一個茶杯。”
孟弗淵聞聲一頓,看著她,仿佛在問,你知道了?
“你怎麼不告
訴我呀?”
我有私心,清霧。我能擁有你的東西太少了,所以不想把這為數不多的收藏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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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如此動容於他的“卑劣”,他的“私心”。
雖然實則他的愛如此高貴:從不誇飾,從不鼓吹,從不自矜,更不以推銷慘烈的方式輕賤自己。
他們交談的聲音很低,仿佛隻是山穀中霧嵐的相互回應。
一霎沉默之後,不知誰先開始,一低頭挨上嘴唇,那一直未熄的火粒,再度焚燃。
不似前幾次困獸之鬥般的苦澀,這一個吻更溫柔,仿佛終於填補了連日來的患得患失。
不管是他,還是她。
“清霧……”
“嗯?”
間雜在吻之間的對話,十分破碎,如囈語般的語無倫次。
那樣深冷,如涉冰河的心情,仿佛隻有在這時候說來,才不覺得苦。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可我似乎也做不了就此與你變回普通世交的準備。我在想,到了約定期限,你還不來找我,我該怎麼辦……或許這輩子再也不回南城,再也不見你……”
孟弗淵換了一口氣,那翳翳的呼吸拂過她的鼻尖,又再度挨近她的唇。
“我又想……或許一開始就應當恪守界限,不要邁出第一步……沒有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或許我仍能退回兄長的位置。得到又失去,比從未得到更痛苦……”
陳清霧行將無法呼吸,那種心痛不為自己,“……你對我沒有信心嗎?”
“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怎麼會,你這麼好,我又不是傻瓜……”
無人再說話。
所有等待以來的棲棲遑遑,消弭於這個綿長的吻。
很快,便不滿足於此。
這樣冷的隆冬臘月,陳清霧卻覺自己熱得似一團困在籠中的火,找不到出口。
而孟弗淵更覺如此,“……綁著我雙手做什麼?”換氣的間隙,他挨在她耳畔沉聲問道。
“因為你剛剛凶我。”陳清霧輕笑著,雙臂摟住他的腦袋,聲音低而甜靡,“……想摸了?”
很難說,是不是正是因為對方是孟弗淵,她才會克製羞澀,變得如此大膽,如此無師自通展露自己的情-欲,而不擔心被他看低。
“……”孟弗淵不作聲。
“誰讓你剛剛不敢的,現在不給了。”陳清霧低頭,以吻做武器,慢條斯理地落在他衣領上方露出的每一寸微燙肌膚。
自第一個吻開始,就已分明的某處存在,因她的行為而變得更加昭彰。
她腦袋趴在他肩上,側著頭,觀察著他的表情。想看他淪陷,也仿佛想讓自己淪陷,於是膝蓋一寸一寸地挪了過去。
隔著西裝褲布料,挨抵的那一瞬,孟弗淵一下閉住眼睛,按在她身後的手,似乎想要阻止,但因為束縛而不能。
片刻,陳清霧卻沒再有下一步的行動。
孟弗淵睜眼,撇下目光,看向她。
她腦袋低垂,好似至此已到了她的極限。
燈光幽黃,看不清皮膚細節,但他稍一湊近,便能感知她耳根頸後,燒成一片的蓬蓬熱度。
他就貼著她耳朵,低聲笑問:“怎麼不繼續了?”
陳清霧一動不動,好似沒有聽見他的話。
下一瞬,忽覺一隻手貼上了腰際。她立即睜眼,低頭望去。
孟弗淵低聲說:“下次記得打死結。”
至此,攻守之勢陡然互換。
孟弗淵一把摟著她的腰,讓她在他膝頭坐下,大掌按在她腦後,使她低下頭來。仰頭幾分凶狠地吻住她,另隻手毫不猶豫地自毛衣的下方侵入。
無法形容,那籠中之火是找到了出口,還是因為找不到出口,而愈燒愈旺。
蜷縮軀體,仿佛是本能反應,那覆籠的觸感,叫她從頭到腳,升起一陣顫栗。
“清霧……”孟弗淵聲音微顫。
“嗯?”
“去我房間?”
“……嗯。”陳清霧將腦袋深深埋在他的肩頭。她能感覺到孟弗淵的這一句征詢裡,有刻意修飾過的平淡,好似不想過分暴露他的渴求,從而讓她為難。
她話音一落,孟弗淵毫不猶豫地徑直將她打橫抱起。
難以想象,去年此時,還叫她覺得嚴肅而不可接近的孟弗淵,竟會這般的熱切,連抱著她出去的這幾十秒,也不舍停止這個吻。
隻在門口,他稍停了一下,騰手打開房門。
臥室就在隔壁。
整個三層靜靜悄悄,連廊燈都似睜隻眼閉隻眼地昏睡。
孟弗淵伸手,壓了一下臥室門的門把手,門打開了,他抱著她走了進去,反手關上。
“哢噠”一聲。
是鎖門的聲音。
頂燈沒開,孟弗淵直接朝床鋪走去。
陳清霧閉眼,後背著陸。
長絨棉的床品,分外柔軟,有一股新近濯洗過的,洗滌劑的清香。
“……能開燈嗎?”孟弗淵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