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大鬨封家 桃花眼兒(1 / 2)

果然晚上的接風宴十分熱鬨, 秋東在性格好動的藍固業的帶領下,將封家老小認了個遍。

所有人都表現出了十二分熱情,長輩便不說了, 同輩之中有溫和的拍著他肩膀邀請他改日一起參加文會的, 有豪爽的和他勾肩搭背要帶他逛遍榮州城的,還有擠眉弄眼要帶他去見識一些真男人才能嘗試的東西。

然後被其他人怒目而視, 斥責對方少帶壞秋東。

原本藍固業擔心小表弟應付不了這些人,雖然對方可能是帶著善意的, 可他深知雙方生活存在過大詫異之時,無意間的一句話就可能給敏感之人帶去傷害, 所以堅持陪在秋東左右。

結果秋東應付起來迎刃有餘, 姿態淡定從容, 不管是行事嚴謹的二表哥, 還是溫和可親的四表哥,亦或者放浪形骸的五表哥, 對方拋出來的所有話題的他都能隨口接上, 還能在適當的時候給出回應。

進退得宜, 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

和秋東相處了一路的封大郎和封郎暗中對幾個兄弟翻白眼兒。

早說了小表弟不是一般人,這下信了吧?

藍固業好不容易趁秋東身邊無人, 湊到他跟前擠眉弄眼:

“行啊小表弟,原以為你是個剛正不阿的,沒想到竟能左右逢源,是我看走眼了, 真有你的!”

秋東嗬了對方一臉,轉頭去和一堆小蘿卜頭們打招呼去了。

對待晚輩,那就是另一種態度了,秋東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啟蒙韻律, 每人一本兒,在小孩子們都快哭出來的表情中,笑眯眯道:

“初次見麵,此乃表叔的一點心意,都是表叔親手抄的呢,希望你們喜歡哦!”

哎呀,欺負小孩子什麼的,可真有趣呀,比和肮臟的大人耍心眼兒有意思多了。

誰叫他是個窮酸書生嘛,能乾出這種事也不奇怪對吧。

封大郎家的長子,才六歲的瑤哥兒胖乎乎的小手握著書,強忍委屈和淚意,從凳子爬下來,小大人似的對秋東拱手:

“瑤哥兒代弟弟妹妹謝過表叔拳拳敦促之心,侄兒定會督促弟妹們好好研讀,不辜負表叔之心意。”

秋東看的直樂,小家夥包子臉,卡著六歲的當口換牙,許是說話漏風的緣故,便不大在人前愛說話,依稀有了幾分高冷形象,平日跟人說話都是“嗯”“甚好”“不可”這種調調。

現在也是,能少說一個字是一個字。

“唔,吾侄誌向可嘉,甚好。”秋東配合小家夥表演。

不少人在秋東拿出不值錢的手抄書作為給晚輩的見麵禮時,彼此間眼神交彙,視線流轉,不知傳遞了多少信息。

秋東全當不知。

愛如何想便想去,他可沒他們想的那般在乎他們這些親戚。

連親爹娘都不打算親近的,還能對他們的看法有多重視不成。人哪,有時候就容易一葉障目,自視甚高。

該乾嘛乾嘛,壓根兒沒搭理一早為他準備好了給晚輩見麵禮的烏植,也無視了不遠處眼睛都快瞪抽筋的烏植。

老太太疼惜秋東,席間讓他坐在她邊兒上,一個勁兒給他夾菜。瞧秋東吃的開心,她跟著樂嗬,小輩們見氣氛融洽,陪著說些逗趣的話將場麵烘托的十分熱鬨。

秋東就著和樂融融的氛圍,慢吞吞吃了一隻海參餡兒五彩餃子,不得不說,味道的確十分鮮美。

觥籌交錯,正說到熱鬨動情處,昨日才卡著時間趕回家的封二舅給秋東夾了一筷子從北邊兒傳來的小菜,話卻是對著烏植和封氏講的:

“此前乃情非得已,如今一家子骨肉團聚,之前種種暫且不提,你們對小東接下來有何安排?”

封大舅也放下白玉酒盞道:

“小東自己爭氣,那是他的事。你們做父母的卻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等著撿現成的,趁著咱們這一大家子都在,說說你們的想法,大家幫著一道兒琢磨琢磨。”

烏植張張嘴,想說他兒子,接下來肯定要跟他回奇州祭祖,擺酒。衣錦不還鄉,跟錦衣夜行有何區彆?這些日子他反複琢磨,已經想好借此機會將秋東的名聲給經營出去,說不定還能順道給秋東結一門好親事。

他可太知道男人結一門好親事,相當於少奮鬥二十年的意義了。

封氏卻搶先一步道:

“我想叫小東去並州求學,如今奇州城裡風言風語不斷,長此以往對小東並非好事,借著這個機會避出去也好。”

烏植死死瞪著封氏。

來的路上兩人可不是這般商量的!

封氏對烏植吃人的眼神視而不見,隻將目光轉向今晚很少說話的姐姐:

“叫小東跟您去並州可好?”

被妹妹祈求的封餘婉,終於將目光投向秋東。

秋東不緊不慢咽下嘴裡的小餃子,眸光微動,輕輕頷首。

封餘婉好半晌沒說話。

氣氛一時沉凝,連小孩子的哭鬨聲也因這邊氣氛的變化而慢慢停止,大堂內一時間甚至能聽到外麵樹葉被風吹起的沙沙聲。

眾人不明所以,他們對封氏能有此提議毫不意外,卻對封餘婉的沉默大感意外。

因為在所有人看來,此提議對封餘婉這個將軍夫人而言,都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也正是因為對封餘婉而言很簡單,所以封氏才會當著所有人麵講出來,她知道姐姐會答應,不會讓她下不來台。

可偏偏最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在這種窒息的沉默中,秋東淡定夾菜,絲毫不受影響的進食動靜就顯得振聾發聵,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秋東:“想吃讓廚房再上啊!”

“粗俗!”

封餘婉終於吐出了打從見麵起對秋東這個大外甥的第一句話。

“姐姐!”

封氏急了,直接站起身,帶倒了手邊茶盞,不可思議道:

“是我哪裡得罪你了,還是小東哪裡得罪你了?當著爹娘兄嫂的麵你直說便是,何必如此欺辱人?”

封餘婉緩緩擱下碗筷,擦拭唇角,意有所指的掃了對麵烏植一眼,直言不諱:

“我不是針對你,也不是針對孩子,我隻是平等的討厭每一個姓烏的,當年是,如今亦是。”

全家人瞠目結舌。

誰都沒想到,封餘婉當年對烏植的那份看不上,能延綿不絕,蔓延至今,平日裡不顯山露水,在關鍵時刻刺一下,讓人猝不及防,搖搖欲墜。

封氏被氣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語帶哽咽:

“我竟不知姐姐這話究竟是在說姓烏的還是在說妹妹我,畢竟小東身上還有我一半兒血脈呢!”

封餘婉眉眼不動如山,慢吞吞咽下一口茶水:

“看在妹妹的麵上,我可以推薦他去京城的國子監,並不比並州書院差什麼,可要他日日在我跟前晃悠,還要叫我時刻關照他,我做不到。”

封老爺子氣的直拍桌:

“住口,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回去反省,糊塗東西!”

他就不明白了,大閨女一個做了二十多年藍家婦的人,即便心裡不願,還找不到借口將此事麵上給糊弄過去,私下再行商議嗎?

這是鬨的哪出,徹底讓小東父子下不來台不說,還傷了姐妹情分。

眼看好好的一頓接風宴要不歡而散,烏植第一個跳出來,麵色不快:

“既然大姑姐如此看不上烏家人,我明兒一早就帶著小東回奇州,烏家還沒落魄到要人施舍的程度!”

原以為算盤要落空了,誰知道大姑姐神來一筆,又讓他能得償所願,烏植內心竊喜,麵上不顯。

“求之不得!”

封餘婉針尖對麥芒,絲毫不收斂她對姓烏的厭惡。

這是要徹底結仇啊,以往封家雖對烏植看不上,卻為了女兒和外孫,該有的麵子情丁點兒不少給,可今兒讓封餘婉這麼一鬨,要是烏植真就如此走了,大概說,後半輩子雙方就沒有往來了。

“住口!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封老爺子指著封餘婉,憤怒道:

“滾回去反省,才做了幾天將軍夫人便以為你無所不能,啥都想插手管一管了?我這當爹的管不得你了,明兒就讓藍家來接人,你如今是藍家婦,要耍威風去你藍家耍!”

大堂內瞬間噤若寒蟬,眾人紛紛起身相勸,有叫封餘婉彆跟老爺子犟著的,有叫老爺子不要把封餘婉一時氣話放在心上的。

誰都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說秋東的事呢,怎麼會發展成老爺子和大閨女差點兒決裂。

秋東縱觀全場,垂下的眼睫遮掩了他若有所思的眼。

他當然能聽出老爺子罵封餘婉,並不單純是針對方才這一件事。

可聯係前後,封餘婉的態度實在過於奇怪了,選這麼個時機,就好像她很希望和烏家切斷聯係,最好是從此往後老死不相往來,亦或者說她在迫不及待趕烏家人離開榮州城。

為此不惜得罪關係親厚的妹妹。

在一片吵嚷中,秋東緩緩放下碗筷,淡然出聲:

“我的事不勞諸位操心,之前十五年都熬過來了,往後也不必諸位為難,此前我已經拿到了進入並州書院的舉薦信,諸位大可不必因這點小事就大動乾戈。”

秋東起身,朝四周拱手,語氣肅然:

“此次來榮州也非是要與諸位認親,而是之前與封二老爺有約定需得走這一趟,當然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話跟諸位講明白。

我與烏植和烏夫人之間的過往言兩語說不清楚,也不便說與諸位聽,諸位隻需知曉,我並無意與他們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承歡膝下更無可能,失去的便是失去的,傷害就是傷害,並不能通過任何手段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