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東拍拍辦公桌上那本被人匿名郵寄來的《失戀日記》。其實要查這書的來曆也容易,996就能輕鬆辦到,但秋東一直在等對方自己出現。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對方也該出來了。
秋東給前台打電話:
“今天有人找我的話,直接帶到辦公室。”
前台以為是老板和人約好了,很自然的答應下來,在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領了一位姓劉的先生去老板辦公室。
上去的時候,和傳聞中的那位林二少走了個對麵,前台心裡感歎,不知道的還以為林二少在他們公司入職了呢,一天能有五個小時在這兒,混吃混喝,跟進他們自家公司一樣。
老板這是在給林家養孩子嗎?
秋東不知道員工怎麼想的,他見了這位容色憔悴,頭發花白瞧著至少六十歲的劉先生。
麵生。
待辦公室無人,劉先生主動開口:
“秋總您好,鄙人劉誠,曾在小湯總的公司任職,或許您不記得了,但幾年前咱們有過合作,我對您的工作能力十分敬佩。”
劉誠今天上門來,真就是單純的想表達他對秋東的感謝。
劉誠夫妻兩就生了一個女兒,那是儘己所能的疼愛她,導致那孩子長到十幾歲上高中的年紀,就沒吃過什麼苦。
女兒青春期開始發育,身形變得圓潤,沒控製好,就有點胖乎乎的意思了,在父母眼裡孩子什麼樣都好,但在早已懂的美醜的高中生眼裡,就有同學惡意給她起外號,“肥仔”“小豬”之類的已經是相對溫和的。
還有“肥豬”“死胖子”等帶有侮辱性質的外號。
孩子在那種環境下開始自卑敏感,然後有一天遇上個長得陽光帥氣的男孩子,在同學們惡意開她玩笑的時候站出來嚴厲的斥責那些同學的所作所為,簡直像是一道光落進了女孩子的心裡。
時日一長,暗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劉誠夫妻自然發現了女兒的變化,兩人抽時間帶女兒去旅遊,見證祖國山川大河的寬廣,讓她增長眼界,放開胸懷,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比愛情更重要。
帶她一起讀各種名人傳記,讓她明白真正的愛情是在事業上互相扶持,有一致的理想,有共同為之奮鬥的目標,相輔相成,是同誌,是親人,是伴侶,是夫妻,這才是愛情最美的樣子。
夫妻兩的努力確實卓有成效,女兒性格開朗了許多,主動要求嘗試減肥,請媽媽幫忙報了課外輔導班補課,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她那天沒有在補完課後走進那家書店,看到魏佳人寫的那些書的話,一切可能都會不同。
劉誠一個大男人,說起這些的時候雙眼含著淚花,對上秋東關切的眼神,深吸口氣,才平複情緒緩緩道:
“那孩子騙我們說暑假去隔壁市的同學家玩兒,我妻子專門請假把她送去那邊,結果她和她那同學轉頭去了魏佳人在另一個城市的簽售會,我們都不知道被她們糊弄了多少回。
後來見她跟走火入魔了一樣,我妻子辭了工作,上下學接送,全天陪伴,這些年過的有多難我就不說了,
您瞧瞧我這頭發,誰能看出我今年才四十七?
為此我換了工作,搬回老家,也不求她以後有啥大出息,給她在老家盤了個小超市,以後餓不著就成。
本以為隔得那般遠,那男孩子結婚後她沒了念想就好了,誰知她不曉得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說是那男孩子婚後妻子懷孕,小夫妻兩手忙腳亂顧不過來,想找個住家保姆。
那孽障二話沒說,留書一封,半夜偷偷就走了,說是要默默守護愛情,去對方家裡當保姆!秋先生,實不相瞞,我當時一口氣沒上來就住進了醫院。要不是搶救及時,今兒我都見不著您了。”
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女兒,劉誠妻子可謂心力交瘁,等丈夫的情況稍微好轉,就馬不停蹄去尋女兒,生怕她做下糊塗事。
緊趕慢趕,終於尋到那男孩子家裡的時候,才知道她那孽障真混到人家裡了,男孩子早就忘了她的存在,還拜托他不在家的時候,請好好照顧他妻子。
她那孽障照顧的確實用心,衣食住行事無巨細,隻偶爾會說些類似於“哎呀,他現在喜歡藍色呀,以前可喜歡紅色了呢”,“天哪,他竟然吃大蔥,以前不是說這東西像農藥”,“這麼多領帶!那時候可是嫌領帶勒脖子,發誓這輩子都不妥協的”!
然後把人家妻子給氣流產了。
對方家裡恨不能把那孽障大卸八塊,男孩子覺得他簡直糟了無妄之災,好端端的招來這麼一個驚天禍害,直接在當年的班群裡徹底讓那孽障社死,這還不算,人家為了出口氣,打聽到那孽障從小到大的班級學校居住過的小區,把她做過的事廣而告之。
劉誠說完這些,手都是抖的。
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秋先生,或許您不能理解,每回我們夫妻兩千辛萬苦將那孩子拉回懸崖邊,她又去參加一回魏佳人的簽售會,我們的努力功虧一簣不說,她還會變本加厲。
我們找過心理醫生,精神科專家,但都無濟於事啊!
我們無數受害者家長聯名上公安局舉報,想把魏佳人的行為定義成邪、教組織,是在對孩子們實行精神控製,但沒用,沒用哪,法律不認可哪!
我們找媒體曝光,但對方背後有人,往往消息沒發酵起來就又歸於平靜。”
秋東聽到這裡,心情也有些沉重,他一個旁觀者都如此,可想而知這些人熬了十年,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起身給對方倒了杯溫開水,什麼都沒說。
此時再勸什麼都顯得過於輕飄飄。
秋東替對方說:
“所以,您是從網上看到了我的熱度,才給我寄了那本書?”
劉誠苦澀的搖頭,嘴唇輕輕顫抖:
“也不全是,我們給很多有社會影響力的人發過郵件,寄過文件,寄過書,光是今年寄出去的就不下千份,但隻有您這邊有了響應!”
秋東無言。
一直到劉誠離開後很久,他腦子裡還是劉誠滄桑又悲憤的聲音:
“我們這些受害者家屬遍布全國各地,我們不會輕易放棄,能為促進相關法律完善出一份力,讓全國少我們這樣一個家庭,就是我們全部的心願。”
魏佳人,該死!
但正如劉誠所說,她的所作所為,目前的法律並不能對她如何,連誘導犯罪都算不上。
秋東問蹲在花盆裡假裝它是一顆石頭的996:
“有能給人製造噩夢的東西嗎?”
石頭瞬間亮的跟兩千瓦大燈泡一樣,整間辦公室完全不用開燈。
“有的哦宿主,不過要用積分兌換。”
“那就換。”
996對手指:“可是兌換的話,您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積分都要清零了哎!”
秋東並不在意,他堅持:“換吧。”
須臾,一顆隻有秋東和係統能看見的光球,穿過落地玻璃,最終消失在城市另一頭正焦頭爛額的魏佳人身上。
在夢裡,她將會經曆所有被她誘導走上歪路之人的一生。
一個不落。
隻要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角落,一個受害者的經曆是她不曾親身體會過的,她就是崩潰想死都死不掉。
就算現實中她已經被折磨的瘋瘋癲癲,生活不能自理,在夢裡她還是能清醒明白的感受那一切。
做完這些,秋東收拾東西走出辦公室,遇到錢助理,認真叮囑了一句:
“和魏佳人的官司進度再催一催,爭取早日拿到賠償,萬一她被人逼瘋了……”
錢助理一凜,想起網上鋪天蓋地申討,萬一魏佳人真的因此出現什麼精神問題,還真是大大的便宜她了!
“是,我會親自跟進。”
老板的百萬賠償,有他在,一個子兒都彆想少。
畢竟老板是個大方的好老板,他事情辦的漂亮,獎金也不會少,入職大半年來拿到手的獎金,年底都夠他在京市付個首付啦。
秋東此時也在和弟弟秋南說這件事。
“既然老先生看中,破例收你為關門小弟子,那你就得為以後多考慮,留在京市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讓人在通州那邊給你留了個小兩居,地鐵距離你上班的地方幾站路還算方便,首付我先墊付上,每月按時打房款,等你出師掙錢的時候接著還,回頭你去看看。”
秋南聽了很感動,但他也不是仗著大哥有錢就死乞白賴占便宜的人,很認真的寫了借條:
“以後我掙錢了會慢慢還你的。”
秋東就欣賞秋南這一點,像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拍拍他肩膀:
“借條我就收下了,你那邊要是忙不過來直接跟我說,我把爸媽接過去跟我住,請個阿姨在家照顧也是一樣的,彆怕麻煩我。”
秋南笑的特憨厚,連連擺手:
“你那邊上次我帶爸媽去了一回,一屋子的高科技,沒一點兒煙火氣,爸媽受不了那個洋罪,就讓跟著我吧,我還能跟他們嘮嘮老家的事兒,到了你那邊跟保姆大眼瞪小眼,憋得慌。”
秋東聽的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和父母的共同話題不多了。
安頓好弟弟,他也好安心去處理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