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很快也能看出這魔修跑神了, 再加上他原本就沒使幾分力,因此輕易便將那些冰錐全部打落。
整個交手的過程非常短暫,也就是程竹微被薑拂衣推出一丈遠,摔倒後又爬起來的時間。
而程竹微起身之後再次求饒:“神使大人, 萬象巫對我們程家有恩, 我才帶她過來的, 她並不知情, 還請您饒恕她!”
薑拂衣將陰靈花和心劍一並收回去:“我看前輩也隻是想要試試我的身手, 程姑娘用不著太過擔心。”
或者,這魔修隻是想試試她的反應。
萬一她扔下程竹微跑了,便能給程竹微一個教訓,往後莫要隨便助人為樂,這世上很多人並不值得。
看來他們承諾會收程家父女入夜梟穀, 並不是哄騙。
那魔修突兀地道:“夜梟穀, 霜葉。”
薑拂衣微微怔, 怎麼這魔修的態度突然轉變, 連皮膚表麵覆蓋的冰霜仿佛都融化了一層?
他算前輩,很少有前輩給晚輩主動自報家門的,一下子自降身份了。
霜葉試探著問:“薑姑娘, 你和凡跡星是什麼關係?”
薑拂衣重複這個名字:“凡跡星?”
是誰?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態度轉變, 是因為此人的緣故?
霜葉將她的迷惑看在眼裡:“你不認識他?”
不應該,她是故意隱藏兩人的關係?
算了, 既想隱藏,霜葉決定不再多事:“我也是隨口一問,並無惡意,姑娘莫要見怪。”
他又看了程竹微一眼,“你二人去後麵躲著吧。”
程竹微忙道謝:“多謝神使。”
“不必了。”薑拂衣不打算留在這裡, 準備離開。
程竹微追上來勸:“薑姑娘,外麵危險。”
薑拂衣知道:“但以我的身份,留在這裡更危險。”
萬一被人看到,誤認為自己和夜梟穀是一夥的,會連累萬象巫。
再說了,薑拂衣單純不喜歡夜梟穀這等陰險算計的行事作風。
若非清楚自己不是對手,殺他的心都有,夾著尾巴灰溜溜離開已經很憋屈了,斷不可能接受他的保護。
程竹微本還想在勸,霜葉卻道:“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
薑拂衣轉身回去,腦海裡都是“凡跡星”這個名字。
走出幾丈遠了,她腳步忽地一滯,再次從同歸裡取出心劍,轉身問霜葉:“江前輩是不是認識這柄劍?”
他分心,似乎就是從她取劍開始的。
“是。”霜葉又看一眼這材質上乘,做工卻敷衍了事的劍柄劍鞘,眼底暗暗閃過一抹嫌棄,“很難不認識。”
薑拂衣的反應並不算熱烈,畢竟手中心劍是劍笙前輩的朋友從黑市買回來的。
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易主了多少回。
霜葉道:“我本以為是凡前輩的劍,但他應該不會將自己的本命劍交給彆人。而能被凡前輩當做本命劍,本該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你和他……”
情人?徒弟?總之不會是父女。
霜葉聽說了,她父親是萬象巫裡那位深藏不露的大巫。
“他當做本命劍?”薑拂衣提起了精神,“您見過他拔劍?”
霜葉點頭:“有幸見過。”
一刹那,薑拂衣汗毛都豎了起來,所以這柄心劍的主人,就是他口中的凡跡星?
她正要細問,霜葉又補一句:“半個月前,歎息江邊,親眼見到他出劍殺人。”
如同一盆冷水潑下來,薑拂衣一整個愣住:“半、半個月前?”
霜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凡前輩會出現在雲巔國境內,還是距離此地不算遠的歎息城,和你沒有關係?”
原本他還納悶,方才瞧見薑拂衣的劍,才知曉理由。
薑拂衣已經沒再聽他說什麼了,自從六爻山醒來,心劍一直在她手中,和這位凡前輩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劍從外觀上瞧,本就普通,會有相似也不奇怪。
薑拂衣再度轉身之前,還是忍不住問道:“凡跡星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是魔修,一個是邪修,拿著同款的劍,霜葉認定兩人之間有關係,聽薑拂衣這樣問自己,以為是想聽自己對凡跡星的看法:“凡前輩是一位……堅持不懈,很有原則的人。”
薑拂衣:“……”
他發癲,她問地來他答天。
感覺霜葉並不想告知,處境又不允許,薑拂衣不再問了,轉身離開。
能被突破凡骨的人仙境界稱呼為前輩,必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稍後找柳藏酒打聽也是一樣的。
等走出一定的範圍,薑拂衣趕緊從同歸裡取出紙筆:“大哥,你走到哪兒了?”
燕瀾沒有回複。
她又連著催動兩次,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薑拂衣知道他應該已經抵達山穀外,正在想辦法破除結界。
至於薑拂衣,準備去找那條枯骨獸。
剛才的場麵頗為駭人,她承認自己沒出息,有些被嚇到了,才被程竹微拽著逃跑。
實際上枯骨獸喜歡待在水裡,瞧骨架也是條“魚”。
岸上的薑拂衣不行,水裡她還真沒怕過。
頂著聖女的身份去宰了它,給萬象巫掙個臉麵。
而且,她還要防著有可能存在的暗殺,和枯骨獸相伴,沒準兒還更安全。
無論枯骨獸如今是在水裡,還是在岸上,薑拂衣既然選擇好了戰場,直奔先前它出沒過的湖泊。
音靈花一直伴在她身側,等薑拂衣躍入湖中,在水裡浮穩之後,開始催動花香,朝山穀各處彌漫。
說起來真要感謝燕瀾,有之前在六爻山搜尋怨力碎片的經驗,薑拂衣已經能夠輕易操控花絲,在山穀之中無孔不入。
搜集怨力碎片時,她憑借的是感知。
感知哪條花絲有異常的靈力波動,以花絲捆綁那團靈力,隨後收線。
這一回,薑拂衣嘗試著將自己的“目視”,通過花絲傳遞過去,讓這些絲線成為自己的視線,從而窺探的更遠,更準確。
她沒那麼高看自己,初次嘗試,隻專注窺探一絲。
哪條絲線察覺到靈力波動比較強烈,便將目視投遞到哪一條去。
失敗了不知道多少次,靈台疲憊感極重,終於成功投遞出去。
薑拂衣看到了一名正在施展隱身咒的少年人。
瞧他的神態,並不是特彆慌張,枯骨獸應該不在附近。
薑拂衣收回附著在這條絲線上的目視,換下一處靈力波動點。
這次,她看到了一個少年人,一劍捅死另一個同行的少年。
薑拂衣:“……”
抽回來,一眼都不想多看。
繼續搜尋下一條。
這次薑拂衣一雙眼睛都要瞎了,竟然在山洞裡看到一對兒正雙修的男女。
大難臨頭,還有這般興致?
若能活下來,他日必成大器。
下一條。
還算正常。
再下一條,還好,這世上始終是正常人比較多。
第十二條。
薑拂衣:“……”
她真的不想知道那麼多的秘密。
……
山穀內暫時隻是危機四伏,山穀外的戰況已經是如火如荼。
那些家仆沒幾個能打的,當一眾夜梟落下來時,早就逃的差不多了。
漆隨夢被那個瘋子一樣的白發魔修纏上,時不時還要應對其他夜梟的偷襲。
他們傷不了漆隨夢分毫,卻能暫時拖住他。
聞人楓手中的折扇敲在一個夜梟的靈台:“跪下!”
那夜梟立刻像是被巨力衝擊,跪在了地上,雙手抱住腦袋渾身抖如篩糠,表情極為痛苦。
聞人氏這手言出法隨術很厲害,但修煉起來極難,尤其是法器必須接觸到對方才能施展。
因此聞人楓一次隻能對付一個人,他功夫不到家,施展一次之後,還需要休息。
休息的間隙,最是容易挨打。
萬沒想到,出手幫他之人竟然是柳藏酒。
隻見一條長鞭甩過來,直接將一個試圖偷襲他的夜梟抽飛出去幾丈遠。
聞人楓上次去破廟門口堵他們時,就看出柳藏酒這小狐狸很能打,沒想到他打魔人更凶,甚至還有幾分熟能生巧。
柳藏酒也不是為了救聞人楓,壓根就沒看到他,單純是衝上來抽距離自己最近的魔人。
柳藏酒被惡心壞了的模樣,呸了一口:“怎麼小爺不管走到哪裡,都能碰上你們這群該死的夜梟!”
正纏著漆隨夢不放的白發魔修抽空一瞥:“竟然是你這隻臭狐狸。”
聞人楓趁機打聽:“柳公子認識他?”
“關你屁事。”柳藏酒的鞭子已經抽向另一個夜梟,下手愈發狠辣。
夜梟穀雖不常在雲巔活動,卻時常去柳藏酒的家鄉搗亂。
他在外苦尋三姐,基本上每回被大哥喊回家,總是因為這些夜梟搞事情,每次見到他們,心情都無比糟糕。
柳藏酒抬起頭:“燕瀾,你趕緊的,不用分心,這些家夥我來處理就行,殺他們我最在行了。”
聞人楓這才看到燕瀾來了,站在先前他們站立的那塊兒巨石上。
閉著眼睛,雙手結印,默然佇立,眉心已經浮現出金色的符印。
不必柳藏酒幫忙,那些夜梟也不去靠近他,應是畏懼他周身環繞著的一道特殊罡氣。
聞人楓放心不少,破解結界封印這類,再沒有比巫族人更懂行的了。
燕瀾雖與漆隨夢一樣,本身境界都還不曾超脫凡骨。
但兩人一個神劍護體,一個各種天地靈寶加持,能力必定是超越凡骨的。
聞人楓可不會心存任何感激。
燕瀾是來救自家妹妹的。
和他有什麼關係。
聞人楓正腹誹著,隻見燕瀾倏然睜開眼睛,從他眉心的符印之中,飛出一隻閃耀金光的金烏虛影。
金烏飛向結界,一聲炸響,結界被撕裂開一道巨口。
聞人楓:“?”
什麼鬼?
以為燕瀾是在研究結界,再以巫族秘法破除拆解,沒想到竟然是直接炸個洞?
這和強行以劍氣破陣的劍修有什麼區彆?
而漆隨夢也將那白發魔修打出去十幾丈遠,劍尖順著破洞一劃,徹底將結界撕裂開。
夜梟們見阻攔不住,紛紛消失。
“燕瀾你去救小薑,我去追。”柳藏酒心想救薑拂衣也用不著自己,還不如去殺這些夜梟。
他話音還沒落下,燕瀾早從巨石上消失了。
漆隨夢也進去山穀,被那麼多夜梟纏鬥許久,依然毫發無傷。
“真是兩個變態。”聞人楓收了折扇追上去。
……
第三十二條了。
這一回,薑拂衣看到幾個劍修,背靠在一起,圍成一個圓。
他們有男有女,衣著相似,應是師出同門。
一個個麵色慘白,高舉著劍,結成了一個防禦劍陣。
薑拂衣從萎靡不振中醒來,看樣子枯骨獸就在附近。
枯骨獸其實沒什麼蠻力和法力,重點是行動敏捷,牙齒尖銳,長尾生有倒刺。
主要是防著不被它觸碰。
陡然一陣窸窸窣窣,知道它出動了,那幾個劍修冷汗流了下來:“注意!”
枯骨獸從霧中迅速爬行而來,骨尾甩在劍氣罩上。
劍氣罩瞬間破碎,將那幾個劍修衝飛出去,摔了個七零八落,但全都活著,沒人變成枯骨。
地上滾一圈,立馬爬起來,再次結成劍陣。
薑拂衣覺得他們的劍陣還挺厲害,難怪敢防禦,而不是逃走。
但他們消耗不了枯骨獸,隻能被消耗。
防禦劍陣再次被衝破後,其中一人的劍脫了手,沒能及時爬起來。
枯骨獸立刻奔著他過去。
“六師弟!”
他那幾個師兄師姐嚇的不輕,卻見枯骨獸忽地停頓了下,手腳不太協調,像是被什麼給扯住了。
但它一個搖頭擺尾,便掙脫了那股無形的束縛。
卻沒再繼續盯著先前的獵物,轉身朝著湖泊方向飛快的爬。
爬著爬著,又時不時四肢僵硬,再次搖頭擺尾。
這幾個靈劍閣的弟子詫異極了:“它怎麼了?”
“追上去看看。”
“還追,不要命了啊。”
“咱們來此不正是為了和它過招?瞧它像是出了問題,此時不追,錯失良機怎麼辦?”
嘴上說害怕,一行剛出茅廬的年輕劍修還是追了上去。
邊追還邊招呼其他人:“機會來了!”
以薑拂衣的傀儡術,操控不了這隻枯骨獸,隻能來回膈應它,一路將它給引回了湖泊裡。
枯骨獸下水之後,四肢後縮,似一支骨箭朝著薑拂衣射去。
薑拂衣順著水勢,閃避的輕而易舉。
枯骨獸掉頭再衝,薑拂衣仍是順水閃避。
一來兩回,薑拂衣抓住機會,立刻掐了個疾水訣:“起!”
一股氣流從她指尖飛去,攪動麵前的水域,攪出一道“龍卷風”,瘋狂的卷向枯骨獸。
枯骨獸逃避不及,被螺旋水柱勾住一點尾尖,旋即被一股巨力拖拽入內。
宛如秋風裡的落葉,被卷動的上下翻飛。
薑拂衣緊掐疾水訣,以防它逃出水柱,同時催快水速,想要將它絞死。
母親瘋癲時教她的法術很少,但稍微恢複一點,傳授的都是水係法術。
畢竟在海裡生活,深海裡什麼巨獸都有,不善水法哪裡活得下去。
就算母親不教,她從小看著母親為她獵殺海妖當食物,跟著學也學了不少。
從前薑拂衣沒有參照物,如今上了岸對比一下才知道,母親是真的很強。
就像這樣的枯骨獸,一出手便能直接絞死。
按照現今對修為的劃分,母親絕對是地仙中上等。
或者,超出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