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心裡也在打鼓,故作平常:“暮前輩。”
暮西辭朝她點頭示意,隨後看向柳寒妝:“夫人,你昨夜沒睡好麼,為何眼睛紅著?”
柳寒妝是因為和弟弟相見哭紅了眼,微微笑:“大概是曠野風沙大,沒事兒。”
暮西辭將她打橫抱起,禦劍飛行,招呼刑刀:“帶路吧。”
刑刀原本有一頭白色長發,昨晚被暮西辭的劍火燎焦了一些,直接一劍割了馬尾,成了齊下巴的短發。
他看向薑拂衣:“走。”
薑拂衣正好有事兒要問他,過去的特彆爽快。
刑刀再次扣住她的肩膀,席卷出一團黑霧。
被籠罩在黑霧裡,薑拂衣感覺到速度比著昨天變慢許多,可見刑刀被暮西辭傷的不輕。
她問道:“幽州的白天隻有四個時辰,暮夫人又不能走夜路,咱們在日落之前會到哪裡?”
刑刀不耐煩道:“跟著走就是了,管那麼多做什麼。”
薑拂衣挑眉:“你隻想著要挾凡跡星,就沒想過,我其實可以為你師父在凡跡星麵前美言幾句?”
刑刀轉頭看她:“我給你種下魔蟲,你會幫我師父美言?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
薑拂衣笑道:“實話告訴你,我正好在找他,你給我帶路,我其實求之不得。”
刑刀皺起眉:“你二人關係匪淺,你找不到他?”
薑拂衣聳聳肩:“信不信由你,總之我答應替你師父美言。隻有一個要求,在見到凡跡星之前,若發生什麼變故,你顧著點我的命。”
她不是騙人,等見到凡跡星一定會替霜葉美言兩句。
但這美言管不管用,可就不關她的事兒咯。
刑刀不由心動,若她的美言不管用,再以命要挾也不遲:“好,我答應你,你我如今同生共死,你不提我也會注意。”
薑拂衣又問一遍:“日落之前能到哪裡?”
刑刀道:“金水鎮,我近日得到消息,凡跡星目前就在距離金水鎮不遠的一座山崖底下,好像在等一朵每隔千年才會綻放的花,拿來當藥材。”
薑拂衣從同歸裡抽出紙筆:“金水鎮。”
刑刀看不懂:“你乾嘛?”
薑拂衣:“閒著無聊,練練字。”
刑刀:“……”
……
如刑刀所料,天黑之前果然抵達了金水鎮。
小鎮門口,燕瀾和柳藏酒已經在等著了。
薑拂衣原本擔心柳藏酒會露餡,沒想到他竟和燕瀾一樣,戴上了巫族的麵具,跟在燕瀾身後,當起了他的仆人。
還是燕瀾想的周到。
反倒是柳寒妝,見到弟弟之後,耐不住情緒起伏。
她偷看暮西辭一眼,幸虧他的注意力已經全放在了燕瀾身上。
薑拂衣“興奮”上前,抓住燕瀾的衣袖:“大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燕瀾的聲音從獸骨麵具下透出來,低沉又神秘:“占卜之術。”
薑拂衣忙介紹:“昨夜我被夜梟抓走,幸虧遇到禦風閣的暮前輩和暮夫人。”
燕瀾迎著暮西辭的目光上前,拱手自報家門:“晚輩萬象巫少君燕瀾,多謝兩位救下舍妹,往後若有用得著我巫族的地方,定會報答。”
暮西辭繃緊嘴唇,半響才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言重了。”
以薑拂衣的站位,可以很清晰的觀察到暮西辭的反應。
他在燕瀾逼近時,有下意識向後退的舉動。
但最終忍住了。
暮西辭扶著柳寒妝:“夫人,咱們先進去吧。”
柳寒妝大氣也不敢出:“好。”
他們夫妻倆先進,薑拂衣三人跟在後麵。
唯有刑刀依然佇立在小鎮門口,頗為懷疑人生。
他身為夜梟穀的堂主,不僅淪落成領路羊,還被忽視的徹徹底底。
最後竟是薑拂衣想起了他,轉頭招手:“走啊,你愣在那作甚?”
一行人入住客棧。
小鎮不比大城,哪怕是最好的客棧,條件也比較簡略,一共隻有十間房。
燕瀾先挑了左側,暮西辭帶著柳寒妝去了右側。
柳寒妝進入房間,簡單洗漱過後,便躺去床上:“西辭,我乏了,先睡了。”
暮西辭有些心神不寧:“好。”
柳寒妝其實不困,昨夜在薑拂衣身邊睡的很好,十幾年來難得睡上一個安穩覺。
但她不想和暮西辭多說話,就時常吃安神草,逼著自己睡覺。
隻不過有時候睡夢中突然醒來,瞧見枕側他的臉,總是會嚇一跳。
幸好他需要一個病弱的妻子,柳寒妝這身體是經不住雙修的。
不必擔心他演戲做全套,和她做成真夫妻。
想來,他也不屑於與她區區一個仙草小妖巫山雲雨,那是對他堂堂大怪的玷汙。
……
薑拂衣依然住在燕瀾隔壁,她在猜燕瀾是不是在看《歸墟誌》。
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對那本古籍太過好奇。
耐不住血祭音靈花,悄悄釋放出一縷花絲,從窗縫裡鑽出去。
花絲繞去隔壁窗縫,小心翼翼的鑽進去。
薑拂衣又將目視傳遞入花絲,立刻看清楚了燕瀾房間內的景象。
他穿著件單薄絲滑的寢衣,長發簡單束在身後,盤膝坐於矮幾前。
哪怕關起門來,依然身姿端正。
瞧見矮幾上擺著一冊平攤的竹簡,薑拂衣操控花絲試探著靠近。
燕瀾從竹簡裡抬頭,一邊拉緊微敞的衣領,一邊朝斜上方望去:“阿拂,你若要練習傀儡術,最好選在白天。”
薑拂衣並不驚訝,她還沒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燕瀾會發現是正常的。
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白天我哪有時間?這種偷窺的事兒,可不就得夜深人靜才能做?哎呦,不隻目視,我還能通過絲線傳遞聲音,怎麼樣,我進步是不是很大?”
既然要炫技,薑拂衣直接操控那條絲線,迅速編織成一個小人的模樣,顯著微弱的紅光,落在他書案上。
趁機去瞄竹簡,瞧見上麵連一個字都沒有,看來是內有乾坤,沒指望偷窺了。
燕瀾垂眸凝視這個隱約像薑拂衣的小人:“父親承認過的天賦,無論你可以做到哪種程度,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薑拂衣原本等著被誇,卻聽到這話,不高興了:“大敵當前,你繼續看你的,我也繼續練我的,少說點廢話。”
燕瀾以為她是認真的,不打擾她了,低頭繼續看書簡:“那你練夠了早些休息。”
哇,這人。
薑拂衣不和他玩了,抽回花絲。
她之前絕對是多心,“燕瀾”兩個字怎麼可能代表她。
不過……
薑拂衣趴在窗邊,托腮望著窗外朦朧的夜空。
“燕瀾”,從北至南,尋找溫暖,這是不是上天給她的一道暗示?
近水樓台先得月,讓她先把燕瀾擒獲,如此一來,將來身份曝光,就不用擔心再被巫族封印。
好像母親贈心劍給父親是為了投資一樣。
她也投資一下燕瀾?
薑拂衣的雙眼逐漸迷離。
啪!
薑拂衣揮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打散了蔓延於心底的邪念。
母親投資的對象,隻是一個路過的小白臉。
平白得了一場大機緣。
而劍笙前輩待她恩重如山,燕瀾又一路照顧她,她沒打算剜心贈劍給好處,隻想著去欺騙人家的感情,這豈不是恩將仇報?
……
不遠處的崖底。
周圍環繞著微亮的螢火,樹下擺放著一張小桌。
左側坐著凡跡星,右側坐著他一位遠道而來的故友。
凡跡星才剛捏起一顆棋子,他那位故友突然流露出微微詫異的表情,直勾勾的盯著他:“凡兄,你的鼻子……”
“流血了?”凡跡星鎮定的接過仆人遞上來的帕子,優雅的擦拭雙唇與下顎上的血跡,“見笑了,我最近正在研製一種劇毒的解毒方式。”
故友拱手佩服:“以身試毒,不愧是你跡星郎。”
凡跡星笑而不語,繼續擦拭。
感知力則進儲物戒中,尋到自己不斷躁動的本命劍。
“伴月,我勸你不要太過分,我已經知道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物正在靠近,請你不要再瘋狂預示。而且還專挑我會客之時,我的臉麵究竟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