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劍氣蓮花(1 / 2)

薑拂衣 喬家小橋 17200 字 3個月前

薑拂衣穩住情緒之後, 認真觀察“撕”。

眼前雖然遍地屍骸,但都是萬年前的往事,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而撕則是他們正在麵對的難題。

此刻親眼見到懸山劍陣,薑拂衣被震撼的頭皮發麻。

終於明白為何暮西辭總說石心人厲害。

薑拂衣將視線從撕的身上, 轉到周圍那十幾柄巨大的懸山劍:“按道理說,隻要我的天賦足夠,我應該也可以化山為劍, 布下這種劍陣。區彆隻是外公已經七八千歲,修為精深, 劍陣更具威力?”

燕瀾:“嗯。”

他從《歸墟誌》裡看多了關於大荒怪物那些驚天動地的描述, 平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令人驚駭的場景。

因為這一路遇到的大荒怪物, 基本都被封印磨平了棱角,精力和法力所剩無幾。

大荒怪物的天賦強度、波及範圍, 和他們的精力、法力脫不開關係。

燕瀾又提醒:“除了年紀和修為的因素,這些大荒懸浮山靈氣十足, ‘鑄’出的神劍自然威力更強。而我們這個時代,除了飛凰山,已經沒有懸浮山了。”

薑拂衣點了點頭,也就是說, 哪怕石心人的天賦一代比一代更強, 受到自然因素的影響, 也無法再複刻眼前的懸山劍威。

同樣的, 除了沈雲竹那個慧極必傷之外,大荒怪物即使不被封印消磨,也一樣受限。

九天神族所受的限製更重,不僅法力受限, 更容易遭受人間濁氣汙染。

唯有正常人族一直在不斷發覺天賦,穩步提升。

從這一點來看,大荒確實變成了真正的人間。

薑拂衣摒除雜念,繼續從奚曇身上學習他對劍心之力的運用。

……

撕立在懸山劍陣中央,頭頂上方已經看不到雲層,唯有翻滾成浪的劍氣。

他盯著奚曇,眼中的輕視消失殆儘:“你心脈儘毀,為何還能活著?”

不是所有生物都具備心臟這個器官,但隻要是活物,必定生有“心脈”,也就是支撐生命體存在的脈絡。

奚曇的情況,超出了撕對生命體的認知。

“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奚曇以左手捕捉周圍的萬物之靈,右手則從自己靈台抽出一縷記憶。

隨後雙手結印,迅速凝結成一支信箭,將撕的天賦和容貌記錄的一清二楚。

奚曇放飛信箭,“去!”

信箭不受阻礙的穿透懸山劍陣,朝武神的方位飛去。

撕微微愣,忽又笑道:“你當真比我以為的有趣多了,這麼快便從悲痛中冷靜下來,想起搬救兵。”

奚曇原本就沒打算和他一對一的硬拚,懸山劍陣隻為將他困在雪原。

心臟已碎的情況下,奚曇的劍氣大打折扣,能維持住劍陣已是他的極限。

撕頗為好奇:“你請的誰?我聽聞你與焚琴劫火關係不錯,你請他幫忙?”

奚曇知道自己應該和撕東拉西扯,拖延時間。

可是奚曇做不到,他的胸口憋得難受,胸腔內仿佛有一顆虛無的心臟,瀕臨破碎的邊緣。

他冷冷道:“你想知道我請了誰幫忙,就留下來等著瞧。害怕的話,你也可以選擇逃走,嘗一嘗我劍陣的威力。”

撕好笑:“你認為我還會怕誰?”

從前他確顧慮頗多,不太喜歡暴露自己,可近來大荒戰亂四起,供他修煉的能量早已溢出到不得不出來排解的地步。

他敢說,現今的大荒怪物裡,論殺傷力他能排進前。

“但我沒必要和你浪費時間,更沒無聊到去和你們爭什麼排名。”

撕撂下這句話,忽然似煙霧一般騰空。

他並未直接去衝擊劍陣,而是定在劍陣的正中央位置。

嘩!

撕的背後驀地抽出幾十根黑色觸手,在他身側狂舞。

觸手表麵黏黏糊糊,如同沼澤,沼澤之下“封印”著一張張扭曲痛苦的人臉,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尖嘯。

一瞬間,奚曇如同墮入無邊地獄,哪怕封住耳識也沒用,那些糅雜在一起的、痛苦到極致的尖嘯,直達心底,震顫靈魂。

撕目望更多的鮮血從他口中湧出:“你隻是碎心脈而不死罷了,真覺得自己有本事克製我?我要殺你,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我如今有幾分欣賞你,並不想立刻要你的命。奚曇,你年紀還小,莫要意氣用事,將劍陣開啟,我留給你成長的機會,今後再尋我複仇……”

“你廢話真多!”奚曇頂住那股震顫,咬牙催動劍陣,上方的劍氣凝結出劍雷,朝撕劈去!

那些劍雷劈在撕的觸手上,僅僅是劈掉了幾張“麵孔”。

劍氣飛濺在其他的“麵孔”上,反而加劇了慘叫聲,令觸手變的更加粗壯。

撕搖頭:“糊塗。”

話音落下,他背後觸手中的絕大多數,兵分十幾路,向那十幾柄懸山化做的巨劍延伸。

它們似藤蔓一般,纏上紮入地麵的巨劍,粘稠的黑色液體逐漸汙染劍身,入侵劍氣。

劍氣其實是由奚曇從心脈釋放的,劍氣被汙染,奚曇也會遭到反噬。

奚曇想要控陣驅邪,卻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他仿佛被一條無形的觸手自腳踝纏繞到脖頸,難以喘息,動彈不得,站立不穩。

巨劍失去控製,不斷震顫,引動的整個雪原爆發地震,居中的大雪山有雪崩的趨勢。

山巔厚重的積雪開始滾落,掩埋在下方的古舊神殿,逐漸顯露出冰山一角。

……

“撕的觸手變化很大。”

已知結局,薑拂衣並不擔心奚曇。

她指著那些令人渾身汗毛豎起的黑色觸手,“從海底伸出來的觸手類似冰晶,顏色透明,沒有‘人臉’,更聽不到慘叫。當初我娘被觸手拉入海底,我若看到的是這種,肯定會懷疑海底還有一個怪物。”

燕瀾也覺著奇怪:“撕被封印消耗和弱化之後,按道理說,觸手應該還是原本的樣子,僅僅是威力減弱。對比觸手前後的差彆,冰晶狀態,像是被淨化了?”

“淨化?”薑拂衣琢磨,“這些人臉是不是生靈劇痛之下產生的怨氣?”

“可能是。”隔著時間牆,燕瀾無法感知,“佛道好像說,眾生痛苦的根源,來源於五蘊熾盛。以我淺薄的理解,是說一切痛苦來自於我們的感受。”

薑拂衣因為亦孤行的佛劍,對佛道有一些簡單的了解,知道五蘊指的是色、受、想、行、識。

五蘊熾盛,顧名思義,是說這五蘊都像被火燃燒。

燕瀾繼續道:“佛經有雲,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大概是說,隻要我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五蘊皆空,便可渡一切苦厄?”

薑拂衣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撕的觸手是被我們石心人的佛道劍意淨化了?”

燕瀾微微頷首,猜測道:“以撕的天賦修為,淨化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定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在這漫長的過程中,還要承受和抵抗他的碎心攻擊,這個怪物,當真隻能由你們石心人來鎮守。”

薑拂衣重新看向奚曇:“怪不得亦孤行和撕接觸之後,所受的影響最小。他修習的苦海劍道,應該就是外公在此時領悟出來的。”

同時明白,為何要將撕封印在極北之海的海底。

五蘊熾盛乃痛苦之源,要滅掉這把熾盛火焰,冰川海底最合適。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極北之海距離雪原最近,就近原則。

記憶碎片接下來顯示的場景,基本符合薑拂衣和燕瀾的推測,奚曇的確是在痛苦和掙紮之中,領悟出了苦海劍意。

隻是場麵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壯闊。

捆綁住奚曇的“觸手”驟然崩斷。

奚曇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出現在大雪山的山巔,佇立於那座已經完全顯露出原貌的神殿外。

觸手急速追上。

此番奚曇動也不動,隻是喊了一聲:“先祖佑我!”

他背後古舊的神殿驟然金光乍現。

這座神殿並不一般,鐵匠為救眾生剜心之後,十幾萬雪原人類在武神的指點下,親手建造而成。

每一塊石頭,從鑿取、搬運上山,再到搭建,眾人誠心誠意的在心中默念武神教導的法咒。

神殿凝聚著眾生信仰之力,是石心人誕生的搖籃。

金光籠罩之下,奚曇被渡上了一層金身。

且劍心在胸腔內迅速再生,即刻成熟。

那些想要再度纏上奚曇的觸手,畏懼金光,紛紛後退,撤回到撕的身邊去。

而奚曇因為再生劍心,周圍的懸山巨劍劍氣暴漲。

劍身上纏繞的觸手,被劍氣衝擊的粉碎。

撕此時與山巔基本平視,他望向神殿的眼眸,不自覺的流露出幾縷忌憚:“神殿?先祖?你不是怪物,你是神族?可是九上神誕生於太初清氣,其他神族誕生於九天清氣,你們怎麼會誕生於一座普通的神殿?”

說普通,因為神殿的樣式和石頭,一看便是凡品。

但卻真實的擁有神力。

撕突然明白了,“當年那個鐵匠果然是你的先祖,我聽聞你們石心人偷了武神劍,該不是當年武神將劍融了,給那鐵匠鑄了一顆擁有太初之力的劍心,再結合信仰之力,想令鐵匠一步登天,羽化成神?”

他頗感震驚,一貫被他當做養料和食物的渺小人族,竟有羽化成神的潛能嗎?

……

薑拂衣仰望神殿,禁不住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這座神殿,竟然可以令我們的劍心迅速再生?”

真是太好了。

她正愁這顆劍心長的慢。

燕瀾則眨了眨眼睛,之前修羅海市,他在薑拂衣胸口吐了一口血,竟然令她突破,一直是個迷。

知道石心人的劍心根基來源於武神劍之後,一切都變的合理。

他的血,能引動石心人心脈裡的武神劍氣。

但此時燕瀾忽然發覺,寄魂當時的猜測也具有合理性。

他成為了薑拂衣的信徒。

在那個節骨眼上,由於薑拂衣舍命救他,他對她的熱愛攀上了一個小巔峰。

石心人的誕生,和信仰之力息息相關。

武神的熱愛,能抵不少信仰之力。

薑拂衣同時獲得了兩種能量,才會在戰中突破。

也就是說,燕瀾的那口血,並不能令所有石心人都突破,世間唯有薑拂衣。

那麼,可不可以推論,燕瀾越信任她,對她的感情越濃烈,越瘋狂,她就會變的……越強?

會。

燕瀾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對他自己會不會造成影響。

若是會,燕瀾覺得自己和公螳螂還真是頗為相似,倒是冤枉了寄魂。

薑拂衣瞥見燕瀾搖了搖頭:“怎麼了?”

燕瀾回過神:“沒事,忽然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往事。”

慌忙揮出腦海。

薑拂衣瞧他仰著頭,好像特意避開她視線的模樣,疑惑:“嗯?”

燕瀾本想搪塞過去,猶豫片刻,低頭回望她,眼神少了幾分慣常的克製:“我在想,以我現如今一無所有的處境,該怎樣助你一臂之力。”

薑拂衣愣了愣,隨後認真審視他忽然變得有點怪異的眼神。

懷疑燕瀾是不是意識進入記憶碎片之後,肉身被他後靈境裡的心魔給霸占了,從而又影響到他的意識。

燕瀾讀懂了她的擔心,生出幾分難堪:“不要亂想,我沒事,方才生出一個想法,等咱們從記憶碎片裡出去之後再說。”

……

上空,撕仍處於震驚之中:“人,真的可以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