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要害,不見得是這些鬼東西的要害……甚至有些鬼東西可能都沒有什麼要害。
而這僵屍的頭與心臟,算是要害,奈何它們生命力太過於頑強,即便要害被重創卻仍舊不會立刻死亡。
但陸銘何等的奸猾……
早在長劍建功的這一瞬間,陸銘便已經納劍急退,幾步便拉開了與毛天生的距離。
毛天生的這一掏自然也是無功而返。
而接下來,便無需陸銘再做什麼了。
因為頭頂雷光閃動。
三道身影已經從天而降,落入院中。
……
“呃~”
“吼~”
陸銘的一劍,對毛天生也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即便周武曲力小阿果三人已經抵達,封死了毛天生所有生路,毛天生也仍舊一動不動,隻是口中蕩出虛弱雜音。
周武慢慢抽刀,便準備謹守職責斬殺鬼孽,突兀的有嬰兒的啼哭聲從懷中響起。
這哭聲,在這氣氛壓抑的院子裡顯得格外刺耳,也讓毛天生慢慢轉頭,看向了那個熟悉的繈褓。
兩行血淚忽地從它眼中淌出。
“我,我殺了我妻子……”
“我殺了他媽媽。”
周武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抖一軟。
便見毛天生慢慢蹲坐在地,鋒利的指甲不斷抓撓著臉頰,口中蕩出宛如野獸般的哀嚎。
“我……我都做了什麼啊!”
哭嚎聲中,煞氣翻滾沸騰。
這煞氣濃得粘稠,卻無危險。
隻是如同黑霧般翻滾著,扭動著,很快,模糊的幻景和聲音從煞氣中蕩起。
煞氣致幻,幻境外顯!
幻境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家三口的身影。
那是毛天生,柳三娘,與那孩子。
……
有男女初遇時的機巧與一見鐘情。
有新婚之夜時的熱鬨與嬌羞。
有漫長陪伴下的溫暖溫馨。
有成婚之後生活瑣事上的雞零狗碎。
更有當孩子出生時的心情激蕩……
“你看這孩子多可愛啊。”
“是,是,長得像我。”
“取個名字吧?”
“叫私塾先生取一個?”
“不,你來起。”
幻境之中隱隱勾勒出柳三娘的笑眼:“天生啊,我也不想給孩子取個貴氣十足的名字,我覺得隻要咱們一家三口能這麼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也蠻好的。”
“所以你來起,不去找私塾先生花那冤枉錢。”
“嗯……那就叫毛小武吧。”
武,改變命運之機。
雖然不說是個多大的寓意與期盼,但確實包含了毛天生對兒子的期待。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在那晚,在那一腳上,統統化作了夢幻泡影。
扭曲畫麵的最後,是石寒山一腳踹死了毛天生的場景。
他跨著他的屍體走過,也襯得毛天生如路邊野草。
可悲可憐可歎,但卻無人在乎。
而後,便是屍體睜眼,執念化屍,屍回城中,屠殺百人!
最觸目驚心的,無疑便是毛天生抱著柳三娘狂啃的那一幕。
畫麵剛到那兒,幻境卻“啵”的一聲,徹底破碎消散。
毛天生整個仰躺在了原地。
唯有低沉聲音緩緩蕩開。
“三娘啊,對不起。”
“我要是沒回來,該多好啊……”
……
有腳步聲忽地從毛天生耳邊響起。
卻是周興武抱著孩子,一步一步的來到了毛天生的身邊。
俯身,將孩子送到了毛天生眼前。
周興武眼角濕潤,嘶啞開口。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你的生平,我也大概了解了。”
“我沒辦法為你做很多,事實上,我還得親手送你死的徹底。”
“但我想在你死之前,看一眼你的孩子,應該能稍稍彌補下你的遺憾。”
毛天生慢慢轉頭,看向嬰兒的側顏。
“謝謝。”
“這孩子莪會送回京,或是給他找個富貴人家,或是送他入大門大派從小習武,你無須牽掛。”
“謝謝……”
周興武將孩子抱回懷中,遞送給小阿果,後最後看了毛天生一眼。
“不用說謝。”
“因為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
他深深鞠躬停留十秒,後屈指一彈。
雷光瞬閃衝入毛天生的腦中,徹底葬送了毛天生身為鬼的一生。
……
低沉的哭泣聲陡然從不遠處蕩開。
卻是毛小武刺耳哭泣,以及小阿果的隱隱啜泣。
其他人臉色也不好看。
許久後,周興武悠長一歎,轉頭,他看向陸銘鄭重拱手:“謝陸幫主幫襯。”
陸銘輕輕搖頭:“這東西都打進我家來了,也容不得我不出手了。”
卻陡然聽到小阿果的啜泣聲,蕩入所有人耳中。
“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反而覺得這僵屍蠻可憐的……”
這讓陸銘與周興武四目相對,儘皆啞然。
周興武再對陸銘拱手:“某家師弟年幼,且久居山中,心性尚不成熟,倒是讓陸幫主見笑了。”
陸銘便搖了搖頭。
小阿果見狀冷哼一聲,抱著毛小武用屁股對著陸銘,還是一旁的曲力輕聲開口,聲音低沉輕緩。
“此事,無分對錯。”
“世上之事,大多數也論不出個對錯。”
“你同情這毛天生,那你讓死在毛天生手上的那些普通人又怎麼想?”
“你怪那三相幫石堂主,但他無非也是聽命行事。”
“你要說再往上攀,怪陸幫主,這個更沒道理了。”
“幫派廝殺,又哪有什麼留情的餘地?莫非還要雙手一攤主動任人宰割不成?”
“所以這事兒啊,沒得怪的。”
“你要是真要攀,真要尋根問底找個道理,那乾脆就一直攀到最上麵。”
說到這兒,曲力指了指毛天生的屍體,麵無表情道。
“他變僵屍,殺了百人。”
“這事兒怪誰?”
小阿果聞言瞬間息聲,隻是慢慢咬緊了牙,周興武臉色難看,陸銘看著神色各異的幾人,禁不住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
很快,陸銘開口對周興武道。
“卻是有一事還想討教一二。”
周興武抱拳回禮:“陸幫主請說。”
“您剛才的那句對不起,可有意思了。”
“卻是不知,你與這毛天生,又有何交集?”
周興武一時無言,許久後輕輕搖頭,卻不願回答。